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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上辈子最后的交集,没过几日宋子元判流放,宋玉璃认苏九卿为仇敌,此后六年,一颗少年心老却,哪里记得年少轻狂的那些小事。

重活一世,及笄礼上相互对望的刹那于宋玉璃来说,已是沧海桑田,早已不知道滚去心里的哪个角落去了,而于魏思源来说,却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

这辈子,瞧着魏思源的样子,宋玉璃才终于意识到,魏思源对她还是存了些情谊的。

如此,她倒是明白,皇后为何对她的婚事这般上心,不惜指使邹氏来求娶,眼看求娶不成,又想出法子,要毁她清誉,却不知为何阴错阳差,把邹清雅搭上了。

宋玉璃越想心越沉,若是如此,那迷香的来历,难道真的是皇后的人?

那个关于苏九卿害死他父亲的骗局,竟是皇后设下的。她一直觉得这些事定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可若是这些都是皇后所为,那宋家当初的覆灭,始作俑者又到底是谁。

闻家和太子,可是宋子元一直拥戴的,若是闻家要置宋家于死地,那叫宋子元如何自处,宋夫人如何自处?

宋玉璃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自重生回到十四岁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宋玉璃身心疲惫,并不愿多想上辈子的事。

可是魏思源和皇后却将她的记忆勾起,一时之间,那些曾经痛苦和煎熬一起扑面而来,竟叫她无法挣脱。

“玉璃妹妹,你且放心,无论如何孤都会想法子,救宋大人的。”魏思源见宋玉璃一脸郁郁寡欢,以为她是因宋子元的事失魂落魄,心中暗下决定,定要让玉璃妹妹再笑起来。

宋玉璃勉强笑了笑:“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魏思源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怔:“你还是叫我太子哥哥可好?”

“殿下说笑了,那是玉璃儿时不懂事,叫错了的称呼,怎能作数呢。”

正说着,二人已到了皇后的寝宫,魏思源还有些话要说,却只能先行咽下,和宋玉璃一同走进去。

皇后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魏思源和宋玉璃一同来了,心中暗恨宋玉璃是红颜祸水,而邹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今日定要想法子在太子面前戳穿宋玉璃的面具。

一个十四岁,待字闺中的小丫头,竟把登州守备的夫人玩的团团转,不但平安无事,还叫邹家吃了一个大亏。

这样的女子,皇后怎能容她。

皇后乃是闻家嫡长女,不但生的貌美,自小也手腕高强,今上还是皇子的时候,闻家将她嫁给皇四子的他,一路鼎力相助,才叫皇帝登上宝座。

闻家外掌兵权,内控宫闱,皇后怎会允许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宋玉璃。

宋玉璃走进寝宫,皇后已身着华服,等候多时了。

她忙朝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忙叫人请她起身,还赐了座位。

“玉璃这也长成大姑娘了,本宫也老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皇后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着宋玉璃,神态亲厚和善。

而宋玉璃轻轻柔柔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瞧着还和玉璃刚进宫时一样美。”

“玉璃这张小嘴还真是甜啊。”皇后听了这话,不禁笑的花枝乱颤。

然而话锋一转,她突然说道:“你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宋家如今又这般境况,你的婚嫁只怕会受些影响,本宫到底是你的姨母,不若由本宫来为你安排一桩婚事如何?”

魏思源听了这话,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母后!”

皇后娘娘看向魏思源,神色阴冷:“你坐下,本宫与宋玉璃说话,你又插什么嘴?”

宋玉璃早料到如此,起身行礼道:“父亲尚在狱中,玉璃如今无心婚嫁,还请娘娘赎罪。”

魏思源听宋玉璃这般回答,这才放下心来,又坐回座位上。

“这是人之常情,只是日子嘛总是要过的,何况你们宋家近日可是出了不少事啊。”皇后娘娘笑盈盈答道,“我怎听说,近日登州邹家住在你们府上,却突然间死了几个丫鬟,连邹家的小姐也叫人给轻薄了。”

魏思源面色微变:“那玉璃妹妹你……”

“娘娘多虑了,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宋玉璃笑道,“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这不是要逼死邹家姐姐吗?”

“哎,如今世道乱着呢,这些传言未必就是空穴来风。”皇后娘娘笑道,“玉璃可要保重好自己,保重好你母亲啊。”

“玉璃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宋玉璃淡淡道。

二人打了机锋,魏思源虽不明就里,却也听出了皇后口气中的暗示。

这之后,皇后又与宋玉璃扯了一通有的没的,这才放她离开,而魏思源自始至终都面色苍白,坐在殿中一声不吭。

没多久,皇后推说乏了,将宋玉璃送出寝宫。

宋玉璃前脚刚走,后脚皇后便褪去面上那些假慈悲的笑容,面色沉沉地看向魏思源。

“整日想着你的玉璃妹妹,你却不知你这妹妹如何心肠歹毒!本宫那妹妹多病,如今宋家是宋玉璃掌家。只因为邹家那小姐得罪了她,她竟就雇了江湖上的凶徒,辱了邹家小姐的清誉,还为了灭口,将邹家小姐身边服侍的丫头都给杀了。”

魏思源站起来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本宫还会骗你不成?”皇后瞪了魏思源一眼,“如今邹家人被她扣在府里呢!你只看宋子元如何忠君爱国,却哪里知道他这个女儿如何嚣张跋扈!若不是如此,你父亲为何会这么不留情面,将宋子元下了大狱!”

“孤不信,孤不信!”魏思源一脸颓然,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道。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喃喃道:“孤要亲自去问玉璃妹妹。”

说着,他脚下踉跄地出了寝宫。

皇后娘娘冷眼瞧着,嘴角渐渐勾起一丝阴狠的笑容。

陈姑姑笑道:“娘娘如今可以放心了,这太子殿下是对宋玉璃死心了。”

“如今可不光是要他死心,本宫是把宋家得罪透了,若叫宋子元放出来,咱们不但少了一个帮手,还多了一个仇人。”

“娘娘的意思是?”

“宋家必须得给本宫死!”

第17章 清醒

宋玉璃走出皇后寝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皇后的心思如今也是昭然若揭,看来确实如她所料,是因太子不肯放手,才闹出了这出戏码。

宋玉璃心中觉得好笑,上辈子,宋家没能翻盘,魏思源不还是娶了闻幼薇做太子妃,也没见他对她有半分怜悯。

只是她仍然不知道,上辈子那个给她迷香的人到底是不是皇后。

不等宋玉璃想清楚,魏思源便追了上来。

他叫住了宋玉璃。

“玉璃妹妹。”魏思源低声道。

宋玉璃无奈,转身看向他:“还请太子殿下慎言,这四字我担当不起。”

魏思源的神色微有些扭曲,明明没过多久,他却觉得宋玉璃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

想来,也是家中突遭大祸的缘故,魏思源这样想到,就算偶尔手段尖锐了些,也不算奇怪。

“好,算孤说错了,宋小姐。”魏思源说道,神色间暗淡了许多,“宋小姐是在怨孤没有帮你吗?”

宋玉璃微微一愣,不禁有些想笑,魏思源这是以为自己在跟他怄气吗?

这会不会有些太自信了,不过魏思源金尊玉贵的长大,如此想,倒也正常。

“殿下多虑了,如今宋家风雨飘零,我实在没有心思思虑其他,还请殿下不必介怀。”宋玉璃眼看自己就要走到轿子旁,她心里怕宋家出事,于是福了福身子道,“家中尚有诸多事,我这就告退了,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那你待孤便没有半分情谊吗?”魏思源脱口而出。

宫墙之下,四处都是宫女太监侍卫,魏思源情急之下,声音极大,宋玉璃面色一变:“殿下慎言!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并无其他。”

宋玉璃说完,便见魏思源变了脸色。她知道,魏思源是真的有些恼火了。

上辈子跟着苏九卿的那几年,宋玉璃也是摸透了男人的脾气。这些养尊处优的男人,哪个不是想要女子对他们小意温柔,时时刻刻都是个笑脸。

在宋子元出狱的节骨眼上,邹家的事已经够她烦的,她不想再生事端,是以小心翼翼斟酌字句,放缓了语气,才说道:“殿下也该知道,如今宋家这样子,我实在没有旁的心思,待家父逃过此劫,咱们再从长计议可好?”

魏思源听此,这才面色稍霁了些。

身为太子,魏思源自小身边便有无数的莺莺燕燕,这其中最出挑的便是宋玉璃,美貌、才情、出身,无一不是上乘。魏思源早已将宋玉璃当做自己的女人了。

可如今宋家出事,皇后却是铁了心的不肯答应,魏思源心里恼火,他年过二十,却仍被皇后控制的死死的,其中的不满,不足为外人道。

是以,他如今对宋玉璃这般,既是因为宋玉璃的缘故,也是因为对皇后和闻家的逆反之心。

魏思源微微一笑:“你放心,孤定不会叫宋大人蒙冤的。”

宋玉璃这才松了口气,想着干脆乘胜追击,再巩固一番,便咬了咬贝齿,笑道:“殿下待玉璃的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宋家如今这样,只怕我是配不上殿下的。”

这话一出,自然而然解释了宋玉璃之前的冷淡,是因为自卑。魏思源自然越听越高兴,又与宋玉璃东拉西扯了一通。

宋玉璃听得打哈欠,好不容易送走了魏思源,这才朝宫门走去。她才刚转过拐角,便见苏九卿站在墙角下,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看着她。

“啊……”宋玉璃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你……你……你怎么在这?”

她也不知道苏九卿是什么时候到的,更不知道苏九卿在这站了多久,说来从此处到魏思源说话的地方足有十丈远,宋玉璃说话时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他应该是听不见的吧。

“你的丫鬟送信给我,你不会忘了吧?”苏九卿淡淡道,只是一双眸子里阴沉的很。

苏九卿本在审问前几日抓的那个采花贼,云香突然跑到皇城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信交给他。他唯恐皇后为难宋玉璃,这才快马加鞭的入宫,借着面圣的由头,拐了个弯到皇后寝宫外等候。

却未料到,宋玉璃哪里需要他帮忙,堂堂太子殿下,也不过被她放在掌心玩弄。

宋玉璃硬着头皮问道:“大人是何时到此的?”

“从你说从长计议的时候到的。”苏九卿笑了起来,声音温柔至极,他今日穿着官服,衣衫上的虎头直勾勾盯着宋玉璃,直让她头发发麻,后背发凉。

宋玉璃讨好地看着苏九卿说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好驳他面子,苏大人不必当真。”

苏九卿轻笑一声,眼底却冰冷至极,他一字一顿道:“无妨,宋大小姐好手段,一边说和我有婚约在身,一边又和太子殿下暧昧不清,为了救你父亲,你倒是当真手段了得,荤素不忌啊。”

宋玉璃面色一白:“大人误会了。”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的样子,心却如在热油上滚了一圈,格外恼火。

他心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宋玉璃嫁他也好,自称未婚妻也好,都对他并非真心。

前世她把他当仇人,这辈子她要救她父亲。

她这个人,看着柔弱,实则最是冷硬决绝,没有心的。

上辈子,她拿自己当武器,只为了对他报仇,这辈子她以姿容为武器,对付魏思源,又有什么不对。

宋玉璃心心念念,从来都是宋家,而非他苏九卿。

世间最是无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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