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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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林惟凯出门后,她又一个人趴在床上,让泛滥成灾的泪水奔涌在脸上,仿佛这样才可以洗净她的罪孽,她对他的负疚

与不安才可以减轻一些。

正当她哭得痛快、伤心时,门外忽然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林惟凯又回来了!她连忙用餐巾纸揩去脸上的泪水。

但他已走了进来,一进卧室就看见她眼睛红红,眼皮浮肿的样子。虽然她极力想对他挤出一丝笑容,他还是发现她哭过了。

他把自己回来拿的公文包扔在一边,大步走到她的床前,蹲下身子,仔细端祥着她的脸颊、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素素,

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什么。”她仰起脸,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我很好哇!”

“不,”他用手指触摸她的眼睑,“你哭过了,否则你的眼睑不会湿湿的。”

“没有。”她仍然坚持说,“惟凯,我没哭。刚才一粒沙子进了眼睛里,我用手揉出的眼泪。”

他微微眯起眼睛,深沉而忧郁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

“素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多心了,我会有什么事瞒着你?”她仍然强装笑颜。

“那就好。”他从床前站起身,拿过公文包,语气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临走时,他说:“今天和同事吃饭,要晚些回来。”

“知道了。”她说,“你放心,我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会照顾好自己。”

梅若素没想到,林惟凯不但很晚回家,而且是被同事小李扶回来的——他喝得烂醉如泥。

自从结婚以来,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惊惶地问

“林律师这段r子好像心情不太好,经常酗酒。”小李说。

酗酒,怎么会?在她的印象中,林惟凯一直是最理智的男人。他严谨、苛刻,一丝不苟。也许和律师职业有关,无论遇到什么情

况,他总是能十分坚定地控制和把握自己。

送走小李后,梅若素坐到沙发边,闻到了林惟凯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味。他躺在那儿,眉头紧蹙,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

“渴,渴极了。”他喃喃地说。

她抱着他的头,拿白开水给他喝。他的身体灼热,四肢滚烫,像正在患一场大病。

她像照顾一个病人那样,艰难地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往卧室里走。她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烂醉的男人好重,但她还是用力支

撑着,一直把他扶到卧室的床上。

她让林惟凯躺下并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把他的西装脱掉。

他在她的摆弄下像一个孩子,一个受到伤害的脆弱而无助的孩子。他需要安慰,需要有人能帮助他。

他忽然拉过她忙碌的小手,把它放在自己炽热的胸膛上。

他说:“陪陪我,我难受极了。”

“惟凯,你到底怎么了?”她低声问,声音沙哑。

“我在大学时,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富于诗意。

第一次看到她,我以为遇到了一个天使。

我疯狂地爱上了她,却不敢向她表白,只一味病态地迷恋着她。

那个女孩对这些一无所知。

一直到毕业,她都不知道……”

林惟凯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她知道他醉了,他说的全都是醉话。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怕了惊醒他——她想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她。

这世上没有人能超过我……”

然后,他终于安静下来。她听到了他沉睡后粗重的鼻息声。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他滚烫的胸膛烤焦了似的。

有几次,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都被他按住了。他在睡梦中依然醒着,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仿佛她是他溺水时的一根救

命稻草。

因为他的手,她只能离他很近。他呼吸的热浪吹拂着清醒的她。

于是,她坐在他床边,他紧攥着她的手,这样一直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林惟凯睁开眼睛,看见了梅若素。

她默默无语,依然坐在床边,保持着守护他的姿势。

“素素。”他低唤着,猛地一下抱紧了她。她轻轻地挣扎着,他不让。

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喝醉酒。”

她想起昨天夜里他的醉话,忍不住说:“知道吗?你昨晚说了很多话。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我都说什么了?”他问。

“你说,你曾经爱过一个女孩。你说,一直到现在你还爱着她。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他一愣,紧紧地盯住她。

“你不知道她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林惟凯没有接腔。他下了床,看到她那像小山包一样隆起的肚子,心里一阵歉疚,把她从坐着的椅子上扶起来。

梅若素在站起来的那个瞬间,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他问。

“孩子,我的孩子……”

下身一片潮湿,羊水破了。他——她与白凌霄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阵痛袭击了她所有的意识。朦胧中,看到他苍白着脸,急忙拨打电话。

救护车来了,大夫来了,李倩如也来了。

一片嘈杂声。他抱起她,宽大温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那么大,像是把她整个都捧在手心里。

她一直都那么冷,一直都想要温暖。而等她找到时,一切都太迟了。

颤抖着睫毛,她用力对他笑笑,说:“惟凯,你的手好大,好温暖。只可惜,它不该属于我。”

林惟凯脸上的肌r都僵硬了。他刚想说什么,她已经被推进了产房。

出世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婚姻?

由于羊水先破,梅若素一到医院,就迅速被送进了产房。

守在产房外的李倩如焦虑不安地问:“惟凯,离预产期不是还差两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

“早产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澍培安慰妻子说,“孙子迫不及待要出来见你了。”

“怎么是孙子?应该是外孙。”李倩如纠正道。

“这倒是个问题。孩子出世后,到底是叫我爷爷呢,还是叫外公?”

“孩子姓林,当然是叫你爷爷。”

自始至终,林惟凯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紧盯着产房紧闭的门。

该死!如果他昨天晚上不喝醉酒,如果若素没有照顾他一夜,也许她就不会早产了。

但是,真的是早产吗?……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天,只要她平安无事,他什么都不计较,都不追究了!

看他一脸担忧的神情,李倩如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老伴说:“医院现在不是有陪产吗?让惟凯进产房吧,也许他就不会这么紧张

了。”

林惟凯找来妇产科主任,向她提出陪产的请求。

主任笑着说:“丈夫陪产可以缓解情绪,对产妇生产很有帮助,我们医院也是提倡的。不过,要先征求一下产妇的意见。”

主任进了产房,很快又出来了。

她对林惟凯抱歉地说:“对不起,您妻子不同意您陪产。”

“她是不好意思呢。若素这孩子从小就脸皮薄。”李倩如陪着笑脸。

林惟凯仍然没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梅若素经过几个小时的挣扎,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护士微笑着说:“恭喜你,生了个男孩。”

果真是个男孩,一个像白凌霄那样斯文俊秀的男孩。恐怕将来还会长出两颗小虎牙。

她来不及看他一眼,就被推出了产房。

林惟凯迎上来,依旧苍白的脸上,带着欣慰而疼惜的神情,使她不忍直视。她疲倦地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昏睡当中。

梅若素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林惟凯一直守在床头,看见她醒了,关切地问:“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她慢慢地说,很快调开头去——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

“这怎么行?从早晨到现在,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惟凯,我很累,没有胃口。”

听她这样说,他“嗯”了一声,这一声里包含了失望、担忧及无奈等各种复杂的心情。他帮她掖了掖被子,小声地说:“素素,

我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她重新闭上眼睛,却根本睡不着。她能够感觉他灼热的呼吸吹在脸上,他的目光也一定没有离开她的脸。

林惟凯对她这么好,可他爱她吗?

以前,梅若素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曾在意过。现在回想起来,和她在一起,他从来不说爱她,结婚的理由是——“这是我

的第一次,你要对我负责。”

她明白了,他不爱她,他爱的是大学里那个美丽而富于诗意的女孩,就像她不爱他一样。他们的婚姻根本是个错误。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婚姻呢?

第二天,林惟凯特意请了假,陪在她身边。

护士抱了孩子来让梅若素喂n,当着他的面,她感到羞涩和窘迫,不肯解开衣服。他不得不把脸转开去。

喂完n后,她端详着孩子,发现他除了眼睛、皮肤像自己以外,其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巴分明是白凌霄的再版。

不知林惟凯发现没有?她偷偷地觑了他一眼,他正兴奋而新奇地盯着孩子,又抬起头来看她,在比较了他们的异同后,肯定地说

:“你看,素素,他长得多像你,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他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下定决心般地望着他。

“惟凯,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他摇摇头:“我还没想好,还是你取。”

“那么,叫他小凌,壮志凌云的凌。”

“林小凌?念起来挺拗口的。”

她在心里更正:“不,他不姓林,应该姓白。”

小凌这个名字,后来被林澍培一票否决了。老人按照林家的辈份排位,给孩子取名“志浩”。

林家三代单传。林志浩满月那天,林澍培大宴宾客,高朋满座。在一片笑语喧哗中,梅若素却觉得无所事从。她害怕和林惟凯独

处,更害怕看见林澍培的笑脸。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

在林家请的客人中,她唯一认识的只有邵刚。他告诉她,齐眉前天剖腹产下个女儿,人还躺在医院,不能来吃满月酒。

林惟凯问:“果真是一儿一女,原来的指腹为婚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邵刚一脸初为人父的自豪,“你儿子比我女儿还大一个月,不是姐弟恋,我们这亲家是做定了。”

他又笑着对梅若素说:“齐眉挺不服气的,说你婚比她晚结,倒比她先做妈妈。”

听了这话,她更加心神不定。

当晚,梅若素又做噩梦了。梦见自己置身一片茫茫荒原,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四周只有飘浮游动的薄雾。

她大声呼喊,盲目地寻找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漫天迷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看不清他的脸,她本能地向他跑

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到他面前。她感觉到彻骨的冰凉和恐惧,急得大叫:“凌霄!凌霄!”……

有人抱住了她,有人摇撼着她。

“素素,醒一醒,你醒一醒!”

她蓦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林惟凯怀里。他温暖有力的胳膊抱紧了她,说:“素素,我在这儿。你别怕,那是噩梦!”

梅若素这才完全清醒,想起刚才好像叫了白凌霄的名字。那么,他都听到了?

她看着他,他把她放回枕头上,用大红棉被盖住她,温柔地说:“睡吧,继续睡吧。”

她合上眼睛,又继续睡了。但片刻之后,她再度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

结婚周年

现在,终于不用再遮掩了。

已经是春天了。窗外的梧桐树大片大片地绿起来。

孩子出世后,林惟凯比过去更忙了。他每天都按时回家,还和保姆抢着g活。为了给哺r期的梅若素补充营养,他总买一些高级

保健品,给孩子买的n粉也是最好的。

保姆赵阿姨常在梅若素耳边说:“我活到五十多岁,还没见过这么疼老婆的男人。林太太,你真是前世修来的好姻缘!”

但,外人哪里知道她的痛苦,哪里了解她复杂而矛盾的心情?

每当林惟凯抱着浩浩哄他入睡,或是亲吻他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割般难受。她总是想,如果林惟凯知道浩浩不是他的儿

子,还会这么疼爱他么?

男人活在世上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替别人养孩子。与其以后被林惟凯发现真相,不如她亲口向他坦白。

梅若素终于决定:按原定计划,等他们结婚满一周年,她把一切都告诉他。

接下来的r子,他们过得相当平静,也相当温馨。林惟凯对梅若素关爱如初,而她出于一种赎罪的心理,对他也是极尽温柔。她

想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多少给他一些美好的记忆,也不枉他和她结婚了一回。

7月8r中午,梅若素送林惟凯出门时,特意嘱咐他下班后早点回家。

“什么事?”他有点意外。

她提醒道:“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r,你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他吻了吻她的脸颊,“我还以为是你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她轻声地说,“下午六点,我在梦缘咖啡厅等你。”

他诧异地问:“为什么不去酒吧?”

“因为梦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不对吧,我记得是……”他停了一下,“嗯,是在我家里。”

“总不好去你家庆祝结婚周年吧?”她笑着推他出门,“就这样决定了,你记得下午六点一定要到。”

“老婆大人放心,我保证准时到。”林惟凯提着公文包兴冲冲地走了。

门刚一阖上,她的笑容就消失了,目光在瞬间转为忧郁。

可怜的男人,他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梅若素给赵阿姨放了半天假,让她把浩浩抱回家。屋内立刻变得安静,她走进卧房,换上结婚时穿过的那件旗袍,再淡淡地化了

一点妆。

毕竟生过孩子,她的腰比一年前要粗。所幸还没有太走样,比起生完孩子后一个劲长膘的齐眉,她算是苗条的。

其实,除腰变粗了以外,她比过去还瘦了一点,眼睛深陷进去,下巴也变得尖尖的。结婚一年间,林惟凯的百般呵护,没有使她

发胖,反而使她消瘦了。

大概是这“前世修来的好姻缘”,她无福消受吧。

梅若素幽幽地叹了口气,解开左手腕上的蝴蝶结。这一年来,她没有一刻不戴着它,哪怕是睡觉。

现在,终于不用再遮掩了。

黄昏时分的梦缘咖啡厅,非常冷清。

梅若素到达那儿时,正播放着一支忧郁的萨克斯曲。加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显得更加冷清。

她看了看表,才五点半。林惟凯不会这么快到吧。要了一杯咖啡,听着萨克斯,她不觉出了神。

夜幕慢慢降临。窗外,街树在路灯下一片迷蒙。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咖啡厅的门,那张英挺俊朗的脸,立刻吸引了店中几位服务

小姐倾慕的目光。

引人注目的,还有他怀里那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

他急匆匆走到梅若素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想到你会去买花。”她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玫瑰。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嘛。”

他刚坐下,就有一位服务小姐走上来:“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

林惟凯点了一杯意大利浓缩,但那位小姐还不舍得走。

“还要不要来点果汁?”

“谢谢,不用了。”他礼貌地说。

小姐踌躇了半晌,忍不住问:“这位先生,您是不是韩国人?”

“当然不是。”

“可是,你长得跟韩国男星张东健一模一样。”小姐仍然不死心,“您真的不是韩国人?”

“我想,韩国人不会说这么标准的中国话吧。”林惟凯有点啼笑皆非。

小姐瞪大眼睛,一脸惊叹:“你的父母好厉害,居然把你生得这么帅!”

“那我替我的父母谢谢你。”

听了这话,一直置身事外的梅若素不由看了他一眼。

等服务小姐走后,他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公脸皮挺厚的?”

“不。”她摇摇头,想起一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他家客厅里,他逆光站在窗前,看不太清他的脸。以后跟他在一起,总有一种“逆光”的感觉。

这一刻,咖啡厅里的光线幽暗,她居然看清了他。他高大英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功男人的沉稳劲儿。这种男人是最容易让女

人着迷的,而他又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仿佛根本不知晓自己的魅力似的。

这样优秀的男人,应该找一个爱他的女人,为他打点一切,帮助他在事业上奋斗。而她只会成为他的负累。

她咬咬牙,从手袋里拿出那只装饰精美的首饰盒。

真相

没想到,你会这样糟蹋我。

当梅若素将首饰盒推到他面前时,林惟凯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蝴蝶结不见了,露出一段特别白皙的肌肤,还有那块——深蓝s

的刺青。

“这是什么?”他隐忍地问,“你送我的礼物?”

“你打开来就知道。”

林惟凯打开首饰盒,在玫瑰红的绸缎间,镶嵌着一枚晶莹夺目的淡紫s钻戒——他送给她的婚戒。

“素素,你是什么意思?”他竭力装作平静,但额上跳动的青筋泄露了他的秘密。

“我把它还给你,因为我不配拥有它。”

“给你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沉地说。

她突然凄凉地笑了,说:“惟凯,你还是收回去吧。戴在我手上,只会玷污它。”

他无法再平静了,一把抓过她的左手,指着那块深蓝s的刺青,问:“是因为他吗?你一直没有忘记他?”

原来他都知道!她一惊,挣脱他的掌握,说:“你说的他是谁?”

“白凌霄,你连做梦都叫他的名字,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她沉浸在震惊的余波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

他看着她,眼神锐利。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她一下子心虚起来。

“没有。”

“真的没有?”他皱起了眉头。

梅若素忽然有一种豁出去的心态,事情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把心一横,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是关于浩浩。他不是你的儿子。”

她防备着林惟凯的崩溃,或者歇斯底里的发泄。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瞪着她看,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一定是气懵了!她痛苦而负疚地想,盯着杯子里的咖啡,低低地说:“在我跟你结婚以前,我就怀了浩浩,他是我和白凌霄的

孩子。惟凯,我实在对不住你,我想要结束我们的婚姻。”

林惟凯看着她,抿紧嘴唇,眼神锋利冰冷,额上的青筋跳动着。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极喑哑:

“梅若素,没想到你会这样糟蹋我!”

他霍然起身,一脚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

梅若素坐在那儿,足足愣了有半分钟之久,缓缓抬起头,看到桌上那枚戒指——他忘了把它带走。

她拾起戒指,放进首饰盒里,走到总台结帐。服务小姐眼中的羡慕已经变成了同情。

拉开咖啡厅的门,一脚踏进夏夜躁热的空气中,有点眩晕。

“小姐,等一等。”

她回头,那位服务小姐追上来,将他们都遗忘的那束玫瑰j给她。

“谢谢。”她低声说。

回去的路上,她紧握着那束玫瑰。等到家时,打开房门,迎接她的只有一室冷清。

林惟凯没有回家。

梅若素将玫瑰c进花瓶里,感觉手指火辣辣的疼——玫瑰的刺深深扎进了她的r里。

她还是不喜欢玫瑰,这爱情的象征物,不但有娇艳的花,更有伤人的刺。

她后悔刚才没把它扔了。

当晚,林惟凯彻夜不归。

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梅若素打他的手机,关机。在灯下,她给林惟凯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一早,赵阿姨抱着浩浩回来了。

梅若素结算了半年的工钱,把她给辞退了。

然后,梅若素平静地收拾自己和孩子的东西,带着浩浩离开。

她在桌上留下了戒指和那封信。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惟凯:我们离婚吧!我们的婚姻根本是个错误,我还你自由,让你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爱情,你的幸福

!”

就这样,他们进入了分居状态。

分居

也许离了婚,反而是一种解脱。

离开林惟凯,梅若素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她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售楼小姐,白天上班,晚上回自己的出租屋。浩浩则j给隔壁王大妈带,一个月三百元,她还负担得起。

知道她和林惟凯分居的消息,李倩如来出租屋看她,责备女儿任x,说:“当初是你坚持要嫁给惟凯的,现在又是你提出离婚。

我早就说过,婚姻不是儿戏,你怎么能如此恣意妄为?”

梅若素冷淡地问:“是不是惟凯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才会来问你。”

“那他什么态度,同意离婚吗?”

“他同不同意离婚,你还不知道?”

“他根本没有答复我。”她垂下了眼帘。

准确地说,是他根本没有找过她。

自分居以来,她从未见过他,也没接到过他的电话。他就这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有时候,她回想起他们这一年的婚姻生活,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不真实。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李倩如看着女儿失神的样子,很突兀地问。

她扬起睫毛,看着母亲,没肯定也没有否定。

李倩如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我早就猜到,你太像你父亲了。”

母亲的话使梅若素全身都武装起来。她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像父亲有什么不好?做错事的人是你!背叛爱情的也是你!”

李倩如的脸在一瞬间变为灰白。

看到母亲的脸s,梅若素禁不住懊恼。自从懂事,这些话就被她深深埋在心底,原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说,然而,却在最不适宜

的时候,她全说了。

李倩如面如死灰,颤抖着嘴唇,说:“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个罪人,恐怕到我死的那一天,你也不会原谅我。”

一切都被搞砸了。她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倩如没听她说完,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我很清楚。但感情的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不是你能了解的。”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梅若素升起一股报复的欲望,在她身后冷冷地说:“知道吗?你对父亲的不忠诚,打碎了我对婚姻最初的

幻想。就是到现在,我还会做噩梦!”

李倩如果然站住了,回过头来。梅若素定定地坐着,几近冷酷地望着她。母亲那张化着浓妆的脸不再美丽,不再高贵,憔悴中显

出几分老态——她被自己打败了。

母女俩僵硬地、紧张地对峙了好一阵,李倩如才重新开口,声音既不激动也不伤痛,只有深深的疲累和无可奈何。

“若素,你这样的脾气,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李倩如刚走,梅若素就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对母亲做这样恶意的发泄?

母亲即便曾经对不起父亲,对她这个女儿可是仁至义尽的。

父亲走了,惟凯不理她。她身边,只剩下母亲一个亲人了。

她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环顾空荡荡的室内,感到透骨的寒冷和寂寞。

王大妈适时来敲她的房门。

“你回来了?浩浩闹着找妈妈呢。”

梅若素抱过儿子,谢了王大妈之后,把房门关上。

浩浩快八个月了,非常贪玩好动。她把他放在床上,到厨房去热牛n。

牛n尚未热好,就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响,接着传来浩浩凄厉的哭声。

她慌忙跑回房间,看到浩浩俯身摔在地上。她上前抱起儿子,他的额头上已肿起了一个大包,正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梅若素一阵心酸,搂紧了他。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能带好孩子呢?但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她在这世上最

亲的人。

她拭g净儿子脸上的泪水,拿温热的牛n给他喝。

浩浩一边喝n,一边牙牙学语:“爸……爸……”

她瞪着儿子:“浩浩,你刚才说什么?”

“爸爸。”浩浩呢喃着,用手去抓她的头发。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儿子说的是“爸爸”两个字。

夜深了,梅若素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当儿子口齿不清地发出“爸爸”两个音节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想起自己的童年,因为失去父亲,总是缺少安全感。而现在,儿子也没有爸爸了。白凌霄不知道世界上有他,而林惟凯……还

会承认自己是他爸爸吗?

原以为离开林惟凯,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想他。

电话铃每次响起,她都以为是林惟凯,虽然每次都只有失望。

和林惟凯分居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他过得怎样。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

屋里的电灯开关坏了,灯光忽明忽暗。她对自己说,如果这灯不再亮起来,她就给他打电话。结果她等了几分钟,灯又亮起来了

梅若素实在太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便把电话打到了齐眉家里。

接电话的正好是齐眉本人。

“你们夫妻俩到底怎么了嘛?”齐眉在电话里问,“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居?”

“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还能是谁?邵刚呗。”

“他找过邵刚了?邵刚怎么说?他现在好不好?”

“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能好吗?”齐眉在电话里叹气,“若素,我真搞不懂你在g什么。林惟凯这么好的老公,你不知道珍惜

,等他哪天真的跟你一刀两断,你哭都来不及。”

“齐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好了,就这样,别告诉他我给你打过电话。”

“喂,若素,你别急着挂电话,你听我说。喂……”

对方还是把电话挂了,齐眉只能对着话筒发呆。

邵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晚,谁来的电话?”

“梅若素。”齐眉把话筒放回原处。

“她跟你说什么了?”

“话还没说上两句,就把电话挂了。”齐眉皱着眉头,“邵刚,她和林惟凯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夫妻间的事,我哪里知道?”邵刚把毛巾扔了,往床上一躺。

“林惟凯最近不是天天晚上跟你在一起?”

“他光是一个人喝闷酒,什么都不肯说。”

“好象挺严重的。”齐眉推了推闭眼假寐的邵刚,“哎,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

“惟凯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非常痛苦。也许离了婚,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

邵刚说完,把床头灯关了,屋内一片漆黑。

相聚

留下她一个人,在漆黑寒冷的孤单里。

从售楼部出来,已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时刻。梅若素站在人行道上,一辆又一辆出租车从身边呼啸而过。迟疑半晌,她还是

伸手拦下一辆。

她不能不赶着回去,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一个人的r子可以浑浑噩噩,但她现在是母亲,只得着自己变得忙碌。

车门“咔”的一声关上,她付了钱,走进寂寂的楼道。声控灯一盏盏亮了,又一盏盏自动熄灭。等上了六楼,她抬头,猛地看到

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高大宽厚的背影,双手c在裤袋里。

林惟凯!

她被定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怕这只是一场梦。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回过头来。

灯恰在这时熄了。她跺跺脚,林惟凯站在光亮中,仍然风度翩翩,英挺俊朗,叫人心折。

她卯足了劲,才走过去,故作冷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他盯着她身后的楼梯:“我是来看浩浩的。”

她一怔,嘴巴张了张:“浩浩他……”

“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收回视线,平静地注视她,“不过,只要我们的婚姻还存在,我就是他法律上的父亲。”

梅若素看着他,思绪杂乱,无言以对。

直到他说:“快开门吧,你。”

她才用钥匙打开门,让他进去。

梅若素去隔壁王大妈家接浩浩。进屋时,林惟凯指着角落里那一大堆方便面,问:“你就天天吃这个?”

“如果你今晚想在这儿吃饭,也是泡面。”

林惟凯挫败地摇摇头,拎着自己带来的熟食,走进厨房。

他高大的身形让原就狭小的空间更加仄。她抱着浩浩跟进去:“让我来吧。厨房太小了,不方便。”

“你在这里,我才不方便。”他欲推她出去,胳膊正好抵在她的胸前。

这是自分居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两人俱是一惊。林惟凯很快缩回手,用命令的语气说:“你给我出去。”

被赶出来的梅若素,坐在沙发上发呆。很奇怪,林惟凯这样一个大男人却喜欢鼓捣吃的东西。记得他好像说过,这是林家的家族

遗传。林澍培闲暇之余也喜欢烹饪,她每次回去,他都要做许多好吃的给她吃。

如果老人知道浩浩不是他的亲孙子,一定会很难过。

厨房不断飘来的饭菜香味,让冷清的小屋有了家的感觉。梅若素却觉得一切奇怪而又荒谬,不像是真的。

从来没想过,林惟凯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客气而又平静地和她一起吃饭,逗浩浩玩,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终于等到浩浩睡着了。梅若素把他轻轻放在卧室的小床上,还来不及转身,外间就传来林惟凯的声音:“我该走了。”

她一窒。他没有骗她,他果真是来看孩子的。

梅若素倚在卧室的门边,怔忡地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想他:那宽阔的肩膀,窄瘦的臀部,颀长的体型,温

暖的肌肤,一寸寸都是y刚。她只想紧紧地拥抱他,靠在他身边,永远不分开……

必须找一个理由,让他留下来的理由……他们只是分居,并没有真的离婚,他今晚完全可以不走。

情急之下,她忽然出声唤他:“惟凯!”

他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等待着。

“关于离婚的事,你考虑得……”

林惟凯猛然回身,吓了梅若素一跳。他的表情令她怵然而惊,不敢再说下去。

他面s铁青,浓眉纠结成愤怒的线条,漂亮的眼睛里充塞着痛楚和屈辱,仿佛压抑了许久后的爆发。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我,投入他的怀抱?”

“不,惟凯,我不是……”

“我不听你解释,”他用力把她拉向自己,咬牙切齿地,“你欠我太多,我要你统统还给我!”

他的嘴唇狠狠地压住了她的,毫不留情地在她唇上蹂躏。在她面前,他一向绅士风度,从未如此强硬过。由于过于惊讶,她忘了

抗拒,一任他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粗鲁地扯开了她的衣领。

她感到一丝凉意,不自禁地贴近他的胸膛。他的呼吸与心跳混乱激烈,她感觉到他的男x,他的渴望,如此炙热燃烧!

“素素,素素。”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火热的气息喷在她l露的颈上。梅若素下意识地等待着,竟然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震颤

。他的拥抱令她窒息,他的呼唤令她心碎。他们多久没有亲热了?半年,还是一年?

“还你,我都还给你。”她像作梦一般,飘忽地呓语,“只要你幸福。”

他的动作一滞,放开她,宽阔的肩膀垮下来。

“你永远不了解,我的幸福是什么。”

然后,他迅速站起身,穿好衣服往外走。

她说错了什么吗?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凉?

“我送你。”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他的答复是沉重的关门声。留下她一个人,在漆黑寒冷的孤单里。

母亲病了

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林惟凯不会来了。

这开始是梅若素的猜测,后来变成了现实。

她仍旧忙碌。每天早上下楼就上车,下车就进售楼部,直到晚上下班回家。只有在忙碌中,她才能忘却痛苦。其实,也不能算痛

苦,只是空虚,无边无际的空虚。

为了排遣空虚,她每个星期天都会约齐眉出来。两人常在一起j流育儿心得。齐眉的女儿也长了一张粉嘟嘟的圆脸,虽然不漂亮

,却非常讨人喜欢。

“好可爱的小女孩,只可惜我生的是个儿子。”

“你还可以生呐。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齐眉心无城府地说,见梅若素神s一黯,连忙道歉,“哦,对不起,我忘了

你们还在分居。”

她望着在草地上嬉闹的两个孩子,淡淡地说:“即使不是分居,也不能生。”

“怎么不能?现在计划生育政策放宽了,你和林惟凯都是独生子女,按规定还可以再生一个。”

生一个孩子,生一个林惟凯的孩子……现在,她连他的人都见不到,可能吗?

正在这时,手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看号码,竟是林惟凯的!他会给她打电话?

她接通了,语气有些迟疑:“喂?”

“你在哪里?”电话里,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中山公园。”

“你在公园门口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

她愣了愣,很茫然地问:“什么事?”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母亲病了,现在住在医院里。”

病了?母亲病了?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什么病?严重吗?”

“到了医院你就知道。”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她还拿着手机,神情呆滞。

齐眉坐在对面,露出疑惑的神s。她从来没看过如此惊惶失措的梅若素。

“谁病了?”

“我妈。”她冷静下来,把手机放进手袋里,“我得去医院,麻烦你帮我照顾浩浩。”

“是林惟凯告诉你的?”

“嗯,他现在开车过来接我。”

“他说没说什么病?”齐眉关切地问。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齐眉安慰她:“也许只是小毛病,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

梅若素独自一人走出公园,那辆宝马已经泊在门口。

她坐进车里,看着久违的林惟凯:“能告诉我,是什么病吗?”

他伏在方向盘上,半晌,才吐出三个字:“r腺癌。”

她的血顿时凝住,脑海里一片空白。

“素素,你没事吧?”他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仍旧温暖,她浑然不觉,只喃喃说:“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有她一个。”

他的手劲不由加大了。“不,你还有我。”

“是吗?”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坚决肯定地点点头。

林惟凯还是关心她的。一股热潮涌进眼底。她把头栽进他胸膛,哽咽地说:“我不要她死,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死。”

“我知道。”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想要发动车子,她却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肯放手。

林惟凯叹了口气,温柔地说:“别怕,她不会死的。”

她还是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他把手揽着她的肩,用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车子开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医院。

医院是梅若素最不愿踏进的地方,有时远远看见医院的救护车,都会产生莫名的恐惧。现在,母亲生病了,她必须去看她。

曾经当过演员,雍容华贵、美丽高雅的李倩如,梅若素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

“若素来了?”她看着女儿,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林澍培坐在床边,满脸凝重,眉毛压着眼睛,像是突然老了许多。

梅若素一句话也说不出,任凭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林惟凯连忙把她拉出病房,递给她一张纸巾。

“快把眼泪擦了。”

她擦g了泪水,深吸一口气,说:“惟凯,你带我去见医生。”

医生告诉她,李倩如的r腺癌已经扩散到了淋巴线上,医院的治疗方案是先做一个大手术,切除两边的r房及腋下的淋巴,然后

再采用化疗控制。

走出医生办公室,她把头靠在走廊的墙上,开始饮泣,然后号淘大哭。

林惟凯从背后抱住她,说:“不要这样,你一直都很坚强。”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坚强。”她拼命摇头,哭得越发厉害,“现在;母亲都快死了;我为什么还要伪装?”

林惟凯叹口气,用一贯沉着的语气说:“谁说得了癌症的人就一定会死?连医生都没判她死刑。素素,你镇静点好不好?”

她停止啜泣,惶惑地抬起头:“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治疗方案要先做r房切除手术,你母亲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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