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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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同期入门,万麒的寝室,自然与李静安排在了相临的房间。本来,书院标准间是两人一间的,可是,万麒是谁?李静又是谁?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环境中,特权总是有那么一点点效果的。

万家的钱,李家的势,让他们成功地各自有了独立的且比两人间更加宽敞的房间。

李静本以为会有个入班仪式,最起码,班主任会来个新同学介绍,就像以前的转学c班学生的待遇。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专门的教室,也没有专门的班主任,自然也谈不上在全班同学面前自我介绍。

食堂和宿舍倒是有专人打理。

学校没有明确的课程表﹑科目,只是按照科举进士科及诸科设置。因为在这个时代进士科已经成为主要的进身之阶,占常科录取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且只有进士科出身人可以参加殿试,所以,睢阳学舍的课程设置也不能免俗,以进士科为主。

大多数的学子十年寒窗苦,自然也是奔着进士科去的,只有少数有明确目标的人,或者放弃了挤进士科这条独木桥的人,还有像李让这样对科考并没有太大意愿的人,才会把精力分到其他诸科。

进士科一般都是给定题目作诗﹑作赋,从历年的考试内容来看,题目大多出自《论语》,有意外的,也跳不脱五经,那种有着明显的说教意义的经典著述,李静倒也不是极其厌恶,但就是多少提不起兴致来。

她自己更喜欢的,是小说,而且,是那种非介入的小说,也就是说,浪漫主义的﹑感情丰沛的﹑充满极权等级划分色彩的文字,她都不喜欢。

对学习兴致缺缺,身边又带了摩西同进同出,即使这些有志于学的书生在学有所成之前,多半没有余裕混迹于坊间,听不到关于李静的那些流言蜚语,可是,又有几人待见这样特立独行的她。

如果不是院长吩咐了她可以自由出入藏,那负责看管藏的图书管理员,怕进门都不让她进。

即使有了院长的吩咐,李静偶尔去借一次书,那个年幼的图书管理员还总对着摩西露出明显的不待见。

入住书院半个月以来,李静不管去哪里,都是带着摩西同进同出的,沐浴的时间,她也把摩西放在李让或者万麒身边,虽然李让和他的天权不待见摩西,但也只是言语上的非难。万麒倒是极其待见摩西,不过,摩西去了万麒那里两次之后,私下里跟李静说,它情愿去李让那里待着。

李静和摩西走在书院,偶尔加上李让或者万麒,不管走哪儿,那绝对是书院一景,每每都能引人驻足﹑回望,不过,大多数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是不耻的。不知道是嫉恨还是读书读傻了脑子。

好在,李静和摩西,都是习惯了这种目光的人。摩西自打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之后,虽然没有了李静那样强大的自我,但只要身边有李静在,他人不管说什么难听的话语,它都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如果说书院九成的人对李静和摩西是不耻的,那么剩下还有零点九成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是染了色彩的,这些人的代表,是知府家妾生的七公子王炎,长了一副好面皮,但是,年纪轻轻一脸衰相,明显得纵欲过度。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李静才不得不把摩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李静顽劣的声名在外,且月前苏家刚刚给她举办了生辰宴会,李家是让她迁居到了别院,但是,碍于世家大族的面子或者什么,并没有公然宣布让李静从本家分出。虽然她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反应弧还长,跟任何人说话也不摆什么姿态,可是,耐不住背有大树好乘凉,即使是知府家的七公子王炎,也当真奈何不了她分毫。

可是,奈何不了李静,并不代表他们会对摩西心存半分尊重,摩西的那一头半长的随意披散着的金发,它的碧色的双眸,以及它的漂亮到妖异的容颜,无不昭示着它的身份和诱惑。

身份,什么身份?自然是低贱的番人,在这个时代,除了一些观念比较开放的人,大多人认为异域番人都是低汉人一等的。

而摩西那漂亮到妖异的容颜,更加昭示了它的身份——番人之中最低贱的番人,供人泄欲的商品。

虽然李静对摩西没存了那种龌龊的心思,李静对待摩西也是平等待之,可是,戴了有色眼镜的人,有着先入为主的龌龊心思的人,哪里会去仔细看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只凭了李静自小出入勾栏的顽劣声名,以及她让摩西跟她住进一间房间,同进同出的亲密行为,擅自就判定摩西是她买来的玩物。

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是,狗在他人眼里毕竟只是狗。

李静和摩西到书院第三日,摩西不过落单去了趟茅房,就让王炎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给拦住了,如果不是万麒家的小厮在旁边大喊救下了它……

因为欠了这样一个人情,李静对万麒虽仍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别扭,但却也是别扭着把他放在了心里,当成了朋友。虽然还是忍不住对他那扑鼻的香气皱眉,在自己着实分不开身的时候,率先考虑的,就是把摩西送到隔壁的他那里。

可是,摩西在万麒那里也不知道遭际了什么,或者,也许跟她自己一样单纯的不待见万麒的香气和“娘”,去了两次之后,就跟李静说了它不想单独去万麒那里。

至于知府家的七公子,因为摩西并没有受到伤害,李静并没有报复回去。不过,晨间晚间,加强了对摩西身体的锻炼。

书院九成九的人,对李静和摩西不是不耻就是存了龌龊心思,剩下还有零点一成,对他们两人或许没有存任何心思,或许是待见的。

不过,李静本就是不善交际的,走得近的,也就只有李让﹑刘夫子还有经常靠过来的万麒。

说是经常靠过来,而不是总是靠过来,因为万麒显然是一个闲不住的花蝴蝶,他的自我,绝对比李静强大了不止分毫。就他那日日不重样的扑鼻香气,还有他那时时作出的兰花指,他丝毫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初入书院,就开始了他的交际。李静和万麒入住的院子,在书院第七重的东厢,加上他们的房间,总共有三十六间宿舍。总共住着六十八个人。这六十八个人,万麒仅仅用了三天,就全部跟人家混到自来熟了。

说也奇怪,李静只不过带了摩西带身边,自己对人也是克己守礼的,反被人当成了毒蛇猛兽;万麒自己身上扑鼻的香气和他那出格的行为自不必说了,他还有洁癖,还有一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共有的傲慢和唯我独尊,可偏偏,他们同院的那些人,上至过了而立之年仍在为科考奋斗的大龄举人,下至只有八岁就过了解试成为举人,年龄只有十二岁的小天才,再加上门房﹑舍监,甚至打扫卫生的小厮,都极其待见万麒。

不同于对李让的半是嫉妒半是仰望的待见,所有人对万麒的待见似乎都有着包容和亲昵。

整个院子,唯一不待见万麒的,大概也就只有李静这屋了。

不过,李静的不待见,只是有些不善应对,倒也没到厌恶的程度。甚至,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跟万麒,显然是最亲近的。

魏家阿九

李静他们住的这间院子,万麒之外,唯一待见李静的,是归德军节度使家的九公子,魏纪,魏元方,十六岁。

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魏谌继承了父亲魏寔的棱角分明,因为自小在外餐风露宿,肤色也晒得黝黑莹亮;而魏纪,却长了一张斯斯文文的书生面庞。虽然比不了李让的君子如玉,倒也是一个清秀佳人。不对,清秀佳人是形容女子的,魏纪应该算得上是谦谦君子,还有些弱柳扶风,又用错词了,是身形瘦肖的像一个常年生病的孩子,看上去很文弱。

可是,这样看上去文弱的魏纪,在第一次接触时,却生生让李静吃了一个闷亏。

自打李静住进书院,魏纪就开始观察她了,一来是他听过李静在坊间的声名;二来,是他的六哥,每次给他的家信,都会提到李静,与他在坊间听到的完全不同。

在那个让魏纪敬慕的哥哥笔下,李静是很好很优秀的。

魏纪从小身子弱,在又不是么子,又不是嫡出,在子女众多的魏家,是很不受重视的,他也因此,有些自卑,好在他不争不抢,他的母亲虽不算受宠,但在后院跟其他几房关系都很好,倒也没人欺负他;

与魏纪不同,自小没了亲娘的魏谌,小时候在魏家是很受兄弟排挤欺负的,可是,魏谌不管是被哥哥弟弟们合在一起打了,还是被陷害在父亲面前受罚了,从来都不哭,下巴总是向上抬的,即使受伤了,他也每天坚持习武﹑读书。

魏纪记得,他七岁那一年,大娘病故,没了大娘表面上的照拂,魏谌在魏家日子过得更艰难了,可是,他躲在暗处看着脸上从来没有下去过伤痕的魏谌,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过丝毫认输﹑委屈的神色。

魏纪不敢靠近魏谌,总觉得他单薄的身体里有一种让他畏惧的力量。但是,他又想靠近魏谌,即使不在生活中,在精神上﹑在能力上,他也想靠近魏谌。

所以,魏纪开始瞒着所有人用功读书﹑努力习武,即使握剑握得手掌出了血,疼得直掉眼泪;晚上,他还是会用那双手练字抄书。

就这样努力了三年,魏纪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跟魏谌亲近之时,魏谌突然不见了。魏谌的不见,在魏家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魏纪询问了母亲,才知道他是守孝期满,留书出走,外出闯荡了。

魏纪满是失落,魏谌,又比他迈出了更高的一步。

一年后,魏家收到了魏谌的第一封家书,字句简短,只报了平安,并说他在京西北路拜得了名师,魏纪看到那封家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有一次,他偶尔到父亲的书房借书看到的。自那之后,魏谌每隔几个月,就会寄回一封简短的家书。魏纪开始是是偷偷看,被父亲发现之后,红着脸不知所措。不过,自那之后,每次魏谌寄回来的家书,魏父都会让人拿给他。

魏纪通过那些家书看到了魏谌的游历足迹,以及他的快速成长,自己也更加努力改变自己。

五年后,在父亲寿辰前夕,魏谌终于回来了。与魏纪记忆中单薄瘦弱的,脸上总是挂着伤的少年不同,十七岁的魏谌,眉宇间已经有了乃父之风,而且,脸上也不再是一脸倔强,而是挂上了温和自信的笑容。

魏纪鼓起勇气接近了魏谌,魏谌对于他并没有多少印象,本来,魏谌幼时在魏家也没怎么被待见过,可是,只是略微诧异,魏谌便笑着把他迎进了门。

魏纪紧张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魏谌,一个个问题慢慢引出了魏纪这几年的成长历程。

只是,魏谌并没有对他特别亲昵,每天除了给父亲早晚问安,多数时间是住在他自己的院子里。练剑﹑读书﹑习字﹑吹箫。

魏谌已经十七岁,当年欺负他的那些兄弟大多都各自成亲,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闲暇再理会他,他也乐得清静,甚至见到任何人时,都温和笑颜打着招呼,没有恨也不亲近也不会让人难堪。

魏纪以为魏谌就是这样的人了,可是,四月初八,因为是佛诞,魏纪随着他那个笃信佛教的亲娘去了寺里,魏谌代替父亲去了郡王李家参加他两个世子的束发生辰宴。

自那天过后,魏纪就改变了。几乎是日日早早出门,到了晚间才回府,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以前爽朗畅快了许多。

魏纪偶尔厚着脸皮去魏谌那里坐坐,知道他认识了李家的小世子,一个额间长着莲花胎记﹑漂亮得像个姑娘的小子,但是,却有着一身让魏谌都眼亮的武艺。

还有李家的三世子,文弱得还不如一个姑娘,可是,酒量却极好,能把他都喝趴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谌口中李家谈到李家三世子时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欣赏,但不过一语带过;出现在他口中的李家小世子的名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拜魏谌所赐,魏纪知道了,李家的小世子,单名一个静字,字之姝,跟她的容颜一样娘娘腔(尽管,魏纪只是听魏谌说过了李静漂亮而已,就把他先入为主的判断为了娘娘腔)。十八般武艺几乎样样精湛,骑术过人,对边地的了解更是比他这个游历多年的人都详尽,心系家国,性情温和平润,从来没见他大小声过,但为人爽利率直,做事情从来不婆妈拖沓,弹得一手好琴,尤其是一曲破阵子,气势如千军万马……

总之,在魏谌口中,李静就是没有丝毫缺点的完人。

在魏父生辰的那日,魏纪见到了被魏谌夸得天花乱坠的李静,一眼,魏纪就认出了她,倒不是她有多么特出,在他身边李让的光芒掩映下,他就像一个拙劣的仿冒品,魏纪认出他,是因了他额间的胎记,更是因了魏谌那激动热情的视线。

当日,魏父都没有喝多,魏谌却喝多了,喝多了的魏谌,胳膊环在李静的肩头让他跟他一起去戍边。

在那时,魏纪才知道,原来魏谌离家多年,此次回归,并不是要成家立业,安静下来,只不过是稍作停留,就要奔赴杀伐不断﹑朝不虑夕的边地。

最后,李静在三个小厮的帮助下摆脱了魏谌。

而在魏谌酒醒之后,也被魏寔禁了足。

原因自然是,从小并不受他待见的儿子,几年历练下来,出落成了他众子中最杰出的,这样的孩子,哪个父亲不想留在身边?加上当时的朝廷显然是主和不主战,谁人愿意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去过那朝不虑夕﹑且费力不讨好的战争生活?

可是,最终,魏谌还是离开了,不过,他离开时虽然一脸坚决,却也难掩落寞,只因,李家的那个小世子,那个被魏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李之姝,拒绝了与他同行。

魏谌离开时魏纪去送他了,且比魏家人多送了一个长亭的距离,让魏谌承诺了跟他通信。

魏纪虽是敬慕魏谌,但也知自己武学方面绝不可能出其右,再加上朝廷明显的重文轻武,魏纪决定了入仕成为文臣,以期他日在朝堂上能够成为魏谌的力量。

所以,当年的秋天,魏纪住进了新成立不久的应天书院。

魏谌的信中,总是提到李静,还总向他探问李静的境况,魏纪自觉不自觉地,就不得不去了解李静。

可是,他犹豫了几日登门李府时,却得到了他家小世子失踪的消息。

这件事,魏纪自是不敢告诉魏谌,只对他撒谎说李静过得很好。

在李静失踪的一年多里,那个只被魏谌略略提过的李让,逐渐的在宋州显露声名,凭的,自然不是流连坊间,而是他的文章辞赋。魏纪初始是怀着抵触的心思看李让的文集的,可是,看了,就被吸引了,生出了自叹弗如的感慨,生出了结交知心。

初时,李让对魏纪并不待见,即使知道了他是魏谌的弟弟之后;可是,魏纪花了十天十夜以自己一篇得意之作相交,李让才拿正眼看他。可是,李让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回了高过他数层的一篇辞赋,那篇《答魏元方游梁园赋》,一时之间让宋州纸贵,成就了李让“如玉公子”的声名;而他题目中的魏元方,也成就了“引玉公子”的声名,没被叫做“抛砖公子”,魏纪就该偷着乐了。

可是,“引玉公子”,年少的魏纪,又怎么能咽得下那口气。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以魏谌为原型,写就了一篇《游侠赋》,虽没有令宋州纸贵,却也总算勉强给他换来了一个“剑舞公子”的声名。

对于立志于文的魏纪而言,虽不好听,但总算不是李让的陪衬了。

可是,那之后过了十天,李让派他的小厮天权,私下里给魏纪送了一篇以李静为原型的《君子赋》。

李静,自然是称不上传统之名的“君子”的,可是,李让的笔下,李静要比魏谌口中生动了不止百倍。而且,虽不排除李让的护短夸张的成分,魏纪倒是第一次,对李静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李让除了那篇《君子赋》,对李静的事,并不愿多提及。魏纪与李让,一个住在书院,一个住在李家内院深宅,多是书信文章交流,也并没有经常见面的机会。

魏纪对李静产生了兴趣,就让身边的魏砚稍微调查了一下。得回来的结果,差点没让魏纪跌掉下巴。

宋州城不知道李家小世子的人实属聊聊,可是,被魏纪问及的人中,十个人有九个人绝对说不出李静一句好话,剩下一个人,也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

李静自十岁起就开始出入勾栏,常常夜不归宿(这个绝对是谣传,李静一般在晚上戌时,最晚不过亥时一刻就回了秦家);

仗着身份和皮毛的武功欺压良民(也就帮一个瞎眼的乞丐打了一个偷他银子的小偷;帮一个说大鼓的姑娘折了一个调戏她的登徒子的手);

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即使是对宋州城的世家公子,都不理不睬(常常出入勾栏的,有几个是修养很好的世家公子,就如别人非议李静一样,李静对她的“同道中人”也心存偏见,加上她本就是不喜交游的性子);

自甘堕落拜了一个流浪的琴师为师,却连束脩都不肯出,让那个琴师没钱治病受尽病痛折磨而死,更有甚者,说是李静想要调戏那个琴师的孙女,不被允许,所以她就狠心让人活活打死琴师,把他的孙女卖入了妓馆(解容子一代名伶,如何会没钱治病?没有妻儿,何处来得孙女?);

她之所以失踪,是拐了一个青楼名妓,被家里赶出了家门,连夜坐船离开了宋州,现在怕已经是被名妓嫌弃,弃尸荒野了……

传言的力量呀。

关于李静的传言,魏纪没有跟李让透露过半个字,他自己,虽然心中莫名就对李静生了一根刺,却是对那些流言,半个字都不信的。

到去年的十月份,李让写信告诉他李静回来了,虽然言语之间极尽谦虚,但是,态度之间不无骄傲的告诉他,李静失踪这一年多,是随着苏家的商船出海了。对于李静的海上之行,李让只是寥寥数笔带过,信纸上,在那聊聊数笔之处,还有一团氤氲。不过,末了,李让告诉他,李静给他带回了一把象牙的折扇,极其精致。

那之后,李让再没给他写过信,直到今年正月,李让入住书院。两人才恢复了交往。

李静来书院之前,李让高兴得连着三个晚上都在魏纪房间聊到很晚。

可是,李静进了书院,李让反倒有些闷闷不乐了。只因,李静坚持跟李让住在了前后不同的院子,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妖异的番人。

拳脚无眼

对于番人,魏纪虽然不喜,倒也没有传统的士大夫的强烈偏见,据说,他们魏家祖上,还有鲜卑族的血统呢。

可是,长得那么漂亮妖异的,魏纪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见到摩西的那一刻,那些关于李静的恶劣传闻,自然就流进了魏纪的意识里。

好在,魏纪还算是理智冷静的,即使不喜,他也没像其他人一样流露出明显的不耻神色,只是,一直在暗处看着李静,就如他小时候在暗处看着魏谌一般。

不出三天,魏纪就意识到了,不一样的,李静跟传言绝对是不一样的。

她对待那个番人,倒也亲昵庇护,可是,并没有逾矩的行为,李静是每天都要沐浴的,为此,舍监很是抱怨,可是,每次,李静沐浴的时候,都把那个番人送到门外,有时送到万麒那里,有时送到李让那里,有一次,魏纪正好在李让那里闲聊,李静把那个番人送了过去。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李静只是把他送到了门口,跟李让说了一声待会儿来领人,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进屋,就离开了。

李让和天权对那个番人的不待见,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没有在行为上苛责他,但是,不管是眼神还是言语,都不加掩饰的表明了敌意。李让的敌意中含了嫉妒,天权的敌意中含了蔑视,总之,都是不好的。

这是很正常的,李让对李静的感情,并不比他对魏谌的浅,所以,魏纪并没有在意。

让魏纪在意的,是那个番人的态度,李让虽然不愿提及,但是,言语间也透露过,那个番人是李静在番町妓馆的后巷救下的。

嫖妓,在魏纪开来,并没有什么,他的十个姨娘,有三个就出身妓馆,而他在十五岁的时候,也已经有了通房丫头。

可是,寻刺激玩男孩子,玩番人,魏纪是不耻的。虽然番人一般都长得比宋人白皙,可是,魏纪的意识里,他们都很脏。

那个番人出身那种地方,现在又被李静圈养,魏纪觉得,他应该是自惭形秽﹑低声下气﹑怯懦畏缩的,就如那些总是被人欺负惯了的人一样。

可是,魏纪在那双大大的碧色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任何畏怯,甚至于他不动声色坐在榻上的身体,也是放松自然的。

那个番人自打坐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不管是李让还是天权,明明是对对方敌视着,呼吸却变得轻缓了,好像在害怕着对方似的。

不出两柱香时间,李静就过来领人了。因为看到李让的房间有别人,李静也没有多逗留,跟魏纪点头微笑了一下牵着那个番人的手就离开了。那个番人在李静身后,转身对李让和天权鞠躬露出了一个微笑。

李让还没什么,魏纪明显听到了天权抽气的声音;就是他自己,也因为那个微笑一阵气血翻腾。

但是,那个微笑本身,却没有夹杂丝毫□,要怪的话,只能是那个番人长得太漂亮了。

当天,魏纪忍不住对李让开口问道:“小世子那么堂而皇之的把那人带在身边,府上都不管束的吗?”

天权快嘴,说了句“四少爷有谁敢管?”,被李让扇了耳光。

李让被唤作“如玉公子”,除了他的文采,更是他的为人,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温文有礼的礼仪性情。魏纪来过他这里几次,发现他对他的书童,也是极其放纵的,可是,就因为一句话,竟然伸手打了他。

而平时他说两句重话都忍不住嘀咕回嘴的书童,被打了,却只是跪在地上道歉。

看到这样的情形,魏纪也知道自己问了失礼的问题,尴尬地告辞了。心情烦乱,魏纪到围着书院转了一圈才回到院子。

魏纪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掌灯了,不出意外,他又听到了琴音,而在那个学助特意派人添加的石桌前,那个番人正在扎马步。

出身武将家庭,魏纪自小也是刻苦练过武功的,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那个番人下盘虚浮不稳,可是,李静弹着琴曲,那个番人腿都发抖了,却依然咬牙坚持站在那里。

以前,每到两人这样做的时候,魏纪总是跟其他人一样,躲在房间的。可是,这一次,莫名的,魏纪就走上前,双手抱臂站在了李静身旁看着。

察觉到魏纪站在身边,李静的琴音明显滑了半个音节,可是,随即,她又回到了原来的韵律上,依旧是看着那个番人弹琴。

到李静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那个番人艰难的走到李静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浑身如水打了一般。

李静收了琴,进屋拿了一块布巾和一个很大的陶制杯子出来。

并没有避讳依然站在旁边的魏纪,李静亲手给那个番人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汗渍,待那个番人呼吸平顺了些,李静把水杯递给他道:“喝完这杯水,你自己去拎水,今天把沐浴时间加到两柱香的时间吧。”

那番人发出咕咕的声音喝下一大杯水,粗鲁的拿手背擦了擦嘴角对李静道:“今天不打拳﹑练剑了吗?”

李静又帮他擦了擦快流进眼中的汗水,半觑着眉,嘴角含笑道:“今天多站了半个时辰,你还有力气打拳吗?明天早晨,可不能偷懒的。”

那个番人离开之后,魏纪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拱手道:“在下魏元方。”

这是李静入住书院十八天以来,除了寻麻烦的,第一个跟她主动打招呼的同学。

说实话,李静心中此刻有一种难掩的小小雀跃。

“你好,我叫李之姝。”

“家兄的信中经常提及小世子,在下也一直有心结交,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魏纪话说得还算含蓄,李静多少也明白他所谓没有机会的意思。

微微觑了觑眉,李静开口道:“我们同在书院就读,我又晚你入门,你是学长,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是。如果你不怕跟我交游被人排挤的话。”

魏纪没有料到李静说话这么直白,尴尬的笑了笑,在李静称不上愉悦的神色下,忍住逃开的欲望道:“在下与之谦贤弟以文相交,又蒙家兄信中多番提及小世……不,是李公子,关于李公子的坊间传言,在下确实也听了不少。说实话,在下对李公子,并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在下也自知没有之谦贤弟的才学和家兄的气度,如果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想跟李公子互相了解。”

这种试探性的﹑吞吞吐吐的﹑暧昧不清的话语态度,李静是极其不喜的。

不过,想到他是李让的朋友,不想让李让太为难,李静还是说道:“你刚才说你叫魏元方,我认识的魏姓人中,比较相熟的,也就只有节度使府上的魏兄一人。恕我冒昧,如果你真的是魏兄的弟弟的话,应该也会武功吧。我是一个粗人,如果想跟我交游,最起码,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李静是存心为难,也是在给对面的文弱书生一个台阶下。

可是,魏纪听了李静的话,不但没有退缩,反跃跃欲试地道:“李公子想要如何比试?”

“天晚了,动兵器的话会打扰到其他人,我们就比比拳脚吧。”想不到魏纪完全不懂得顺坡下驴,李静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道。

“拳脚无眼,还望李公子手下留情。”魏纪说着,站起身来,撩起外袍,别在腰间。

挑衅的动作和语言,自两个月前跟秦广游乐般过招之后,李静几乎就再没在人前动过拳脚了,被魏纪的态度激起来,她也有些兴奋了。

十招下去,李静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或者说,自己眼拙了。魏纪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藏在衣服里面的,绝对是是一身肌r,而且,还不是蛮力训练出来的,是一块一块恰到好处的锻炼出来的那种。

魏纪的招式,并不华丽,看上去也不生猛,跟秦广的比起来,力道生生逊了七分,可是,魏纪一招一式之间,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绝不浪费任何的体力,进攻精准,防守严密。

初始,李静还报了让着他心思,三招下去,李静就知道必须认真了,十招下去,她已经确定晚上绝对得再洗一个澡了。三十招下去,李静气息喘得不均匀了。

本来,李静也不会吃这闷亏的,或者说,本来,魏纪也不会这般没有分寸的。

第一百一十三招的时候,腿踢出去,收回来的时候,感到下腹一股不受控制的脱力排泄,随即,腿间一阵粘昵温热,这种虽然久违,但却熟悉的感觉,让李静瞬间一阵分心,只是瞬间,李静疏忽了防守,魏纪一个施力,一拳正好打向了她的小腹。

女人最脆弱的地方被击中,还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李静向后摔出去的时候,大骂了一声“shit!”

魏纪应付李静也不轻松,初始或许还有轻慢之心,可是,手脚上实打实的功夫是骗不了人的,因此,他也渐渐的放开对自己力道的控制,刚才那个空隙又是机不可失,他一激动之下,出了八分力。

可是,就算丹田是练武之人比较重要的地方,以李静的身手,也不至于就这样轻易被他一拳打得摔出去呀。

看到李静摔出去,魏纪一时有些怔愣,早早洗完澡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比武的摩西尖叫了一声冲到了李静身边。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撕心裂肺的脱力般的疼痛,让李静额间瞬间升起了一层薄汗,那朵莲花,在汗水的滋润下,倒也是摇曳生姿。

李静捂住摩西的嘴道:“我没事,别叫了,把人招来就麻烦了。”

这个时刻,人大多都还没有就寝,听到两人比武时偶尔发出的“喝”﹑“嘿”之声,离得近的,本就起了好奇心隔着门缝望了,摩西那一嗓子尖叫,前院都能听见了,更遑论本就守在门边看热闹的人。

最先冲出来的人是万麒,李静受的那一拳的位置,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冲出来的那一刻,万麒想到了他母亲让他接近李静时说过的话。

六月初八,即使在山上,也已是入夏时节。

李静本就怕热,衣服自然是穿得尽量单薄,外衣也喜穿浅色的蚕丝薄绸。初潮本不会特别多,可是,加上魏纪那一拳。

万麒赶到的时候,李静的下身已经一片殷红。

用自己华丽丽的罩衫盖在李静身上挡住了闻声出来的几人的视线,万麒胳膊伸到李静腋下,一施力,把她抱了起来。

这种时候了,万麒抱起李静时还能笑着对来看热闹的众人说:“李家弟弟只是不小心受了点轻伤,没什么问题,天色不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

这一次,万麒没有自称“奴家”,声音圆润的中气十足,听不出丝毫婉转。

被万麒抱着早出院门,李静也顾不得扑鼻的香气了,脸色惨白地道了声“麻烦你了”,就生生疼晕了过去。

李静醒来的时候是在她别院的房间,万麒本是想带着李静去就近看大夫的。可是,摩西神色坚定的阻止了他,只让他把李静带回别院,自己骑着马去请了乔戎。

魏纪亦步亦趋的跟在万麒身后,跟着他进了李静的家,跟着他进了李静的房间,后又被李家的一个妇人赶出房门,后又在乔濬冲来了之后重新进到李静的房间,直到李静醒来,他都有些神思不属。

惨痛初潮

李静睁开眼之后,看着满屋子的人,喝了摩西递过来的一口茶水,又接过了红姑红着眼圈递过来的一碗药喝下,擦了擦嘴角。看众人明白的不明白的,都一脸担忧的神色。

李静轻咳了一声,看向大家道:“不好意思,大晚上的,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没事了,兴伯﹑钱大哥,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奶娘,看天色也快亮了,麻烦你去给大家做些简单的早餐吧。至于魏公子,发生这样的事是意外,也是我主动提出的切磋,所以,你不用露出这种神色。吃过早餐,你就回书院吧。关于我的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问我三哥。”

李静眼神转到万麒身上,顿了顿,脸颊上染了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尴尬的红晕道:“万公子,多谢了。”

万麒怔了一下,随即翘着兰花指道:“讨厌啦,李家弟弟,不是跟你说要叫奴家麒儿的嘛。”

万麒一句话,房间里有点伤感沉重的气氛瞬间被冻裂了,年纪小的钱珏,一口气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乔戎瞪了万麒一眼,把众人“请”出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李静﹑红了眼圈的摩西和乔戎三人,乔戎看着李静满面乌云地道:“学生是称呼你世子呢?还是称呼你小姐呢?”

李静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道:“乔大哥叫我李静就是了,哪用那么生疏。”

乔戎神色更黑了三分道:“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知不知道,刚才魏公子那一拳要是再重上分毫,你的宫腔出血,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虽然吃过了药,李静的下腹,还是有着一下一下的痛感,前世因为母亲早逝,所有关于天癸的知识,都是她自己学的。

她的天癸是十六岁才来的,也就是她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

可是,苏婕初中生理卫生课上学来的,女孩儿一般十三到十五周岁初潮到来,当然,也有发育的早的,十一周岁就来的,发育的晚的,如她自己那样十六周岁到来,只要身体没意外,也是正常的。

苏婕因为自小母亲去世,早早就担负起了照顾父亲的担子,也不再撒娇,可能是潜在的心理压力的原因,导致发育相对较晚一些;那个暑假,李静至今印象特别深刻。因为父亲的公司效益不好,本来答应她高考之后要带她旅行放松庆祝的,也没有做到。

苏婕当时虽然小小失落,但毕竟是从小懂事的孩子,每天还做了宵夜给加班的父亲送到公司。暑假开始的时候,苏婕就经常觉得特别累,身子沉,懒懒散散的,她只当是学业突然告一段落加上为父亲担忧的原因,肚子偶尔咕噜咕噜她也只当是晚上空调开得大,着凉了。

所以,在二十多天后,她去给父亲送宵夜,突然感觉到下身一阵不受控制的排泄冲动,以及随之而来感觉到的温热粘昵,是羞耻慌乱的。

不过,毕竟从小稳重惯了的性子,苏婕红着脸一人悄悄去了厕所,在看到入目的红色的时候,她虽然心中慌乱,动作却异常冷静。自己扯了卫生巾垫上,然后一个人悄悄去便利店买了卫生棉。

不同于大学宿舍的其他人谈到初潮时有人吓哭有人不知所措,被各自母亲疼宠照顾的体验,苏婕的初潮,是在一个夜间静悄悄的来的,也是一个人静悄悄的处理的。

苏婕还算幸运的,因为她没有痛经的情况,即使是生理期,也能正常上课,所以,她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件事。尽管,会因为别人提到母亲的关怀有些微的落寞。

可是,她们宿舍的李娜,却是每来一次必痛得死去活来,冬天的时候,更惨,还会疼晕了到医务室去打吊瓶。

因为曾经在医务室陪过床,见过李娜痛苦的样子,苏婕就顺手在网上和图书馆查了查关于生理期的问题。

查完之后,那段时间,她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总是有些惶惶的。

即使是作为知识,李静自然是知道生理期如果不好好照顾身子,所带来的危险的。

可是,她本着前世的经验,以为自己这一世也要到十六周岁才来,如今,她刚刚过完十三周岁的生日三个月,虽然身体有了些征兆,却没有放在心上。加上她着实想不到魏纪那样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人,拳脚居然练得那么好。

李静下意识的把手抚上小腹揉了揉,收了嬉皮笑脸,正色对乔戎道:“乔大哥教训的是,我确实是大意了。关于生理期的注意事项,还请乔大哥详细告知。”

乔戎虽仍是虎着一张脸,可想到李静自小的身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几天别沾凉水,身子也尽量别受风凉,虽说夏天热了,晚上睡觉时全手全脚的盖着,也别盖厚了,出汗受凉更伤身子。吃得方面,别吃辛辣和凉性的食物。这段时间,你现在家里住着吧,我有时间每天会过来看看你,关于饮食,我会交代给红姑娘的。还有,记得别熬夜,多休息。”

听完乔戎的温声嘱托,李静擦了擦眼角,抽了抽鼻子,咧出一口白牙道:“谢谢乔大哥。”

乔戎被李静亮闪闪的白牙煞到了,轻咳了两声,咕哝说了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懂礼了。”

李静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到第四天,身子不怎么疼了,她实在躺不住了,跟红姑大小声之后,才下了床。

魏纪和万麒,每天跟着李让来看李静。

万麒见着李静,依然没心没肺地喊着“李家弟弟”,魏纪倒是好几次,想要跟李静说话,每每总是憋红了一张脸吐不出几个字。

魏纪年少,那一拳下去,对李静实际的伤害,他是不懂的。可是,光是李静身子摔出去,之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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