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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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商管事坐回自己的位置道:“大哥教训的是,愚弟知错了。”

j商管事的这一句大哥,让李静惊得掉了下巴。她指了指j商管事,又指了指美人船医道:“兄……弟?骗人的吧?”

美人船医揉了揉李静的头道:“小姐,虽然很想跟你说是骗人的,但我们确实是兄弟,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让李静都没有反应过来,美人船医对她的称呼是——“小姐”。

j商管事趁着李静瞠目结舌之际,拍了下她的头道:“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咱家跟大哥是兄弟,就那么让你难以相信吗?”

美人船医拍了下j商管事的头道:“把这么漂亮的小姐认作男子,还张口咬了人家,你这样的笨弟弟,为兄倒真的希望没有。”

“大哥,你又说这样的话。愚弟怎么都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帮着这个臭小子欺负我……等等,大哥,你刚才叫他……叫他……小……姐……啊……!!”

j商管家的这声震惊的尖叫,吓得甲板上的海鸟都振翅而飞了。

同样被吓着的,自然还有身份别识破的李静。

“啊……”李静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声波震得整只大船都摇晃了一下(其实是正好同时有一个大浪袭来)。

美人船医点了两人的哑x道:“你们答应不再尖叫,我就帮你们解开x道。”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美人船医解开了两人的x道,对李静道:“小姐,家弟失礼,在下代她向你赔罪,你能原谅他吗?”

李静并不好色,而且,对于异性的审美观,比起美人船医这种美到雌雄莫辨的美男来,她更欣赏魏谌那种棱角分明的帅哥,在她心里,秦勇那种黑脸的大胡子甚至都在美男之上。

可是,李静不好色,并不代表李静有能力抵御美人的色相攻击。对于美人船医温柔恳切的请托,李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纵的人偶一般,无言的点了点头。

见李静点头,美人船医开口道:“在下管白,字元色;这是家弟,管歆,字子鱼。小姐可否告知芳名?以及,你如何到了船上?”

李静莫名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叫李静,字之姝。想……想出海长长见识。”

管白给李静倒了杯柚子茶道:“之姝小姐能跟在下说说,你为什么想出海吗?”

总算,李静再怎么被色相迷惑,一杯凉茶下肚,还是稍微冷静了些道:“比起学文来,我从小更喜欢习武。可是,女子又不能从军,学得一身武功,也不能上阵杀敌,报效朝廷。我不想就那样在闺阁里过一生,更不想随便嫁给被父母之命定下来的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什么人。我想过更自由的生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可是,按照规矩,船上是不能载女子的。而且,海上的世界,恐怕也没有之姝小姐听来的那么美好。所以,你在船上的事,在下不告诉当家的,等到了广州,你就回家好吗?”管白说着,又摸了摸李静的头。

“为什么船上不能载女子?若是论力气的话,我不输给男子的。而且,我也不怕吃苦。你看。”李静说着,伸出结了厚厚的茧子的掌心给管白看。

虽不习武,可是,活了三十五年,管白又岂不知道这样厚厚的茧子是吃了多少苦才磨出来的。

管白伸手合上李静的手掌道:“在下并不是说之姝小姐不能吃苦,你还小,有些事可能现在在下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等过两年,你长大了,你自己就明白了。船上,对女子而言,太苦了。”

李静一拳砸在榻上道:“那就在我长大之前先让我在船上待着吧。等我自己觉得受不了的时候,再让我下船。你放心,我什么苦都能吃的。”

“在下明白之姝小姐的心意,可是,真的不可以。别说在下不是当家的,就是当家的来了,船上的规矩,也是不能破的。”

“规矩是人定的,不合理的规矩就要改。你们这些常年在海上航行的人,难道也如朝中的那群腐儒一样死板怯懦吗?”李静被拒绝了,生气的有些口不择言。

“正因为海上变化莫测,才需要切实的规矩来管束船员。之姝小姐或许以为我们这些人无所畏惧,可是,实际上,比起朝中的大人们来,也许我们更畏惧谨慎。否则,是没有办法在海上活下来的。”管白对李静的态度很有耐心,但是,归根到底,跟他的弟弟管歆一样,把李静看作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注:1“咱家”不是太监的专用自称,在古龙的《大旗英雄传》里,夜帝的儿子,也是自称“咱家”的。

随船出海

李静起身走到管白的桌案前,研了墨,提笔用左手汇了一张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洋流地图拿到管白面前道:“我不是左撇子,所以,比例尺画得不准确。你弟弟说要是有什么特长的话,就可以留下来。这片海域(李静指了指印度洋),九月到次年的二、三月,风向为东北风,海水流动方向是图上画得这样;四月到八月,是西南风,海水流动方向是旁边这个小图画得方向。对于绘制地图,以及这一片(印度半岛),甚至这一片(阿拉伯半岛、北非)的海陆气候,以及这几个地区住民的宗教信仰,风土人情,我都可以说出来。”

这样的大话说出去,李静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

曾经想成为一个地理学家,苏婕在高中时代,学习地理的时间,比学习语数外三大主科花的时间还多。但是,因为文科生不能报考地理专业,又正好赶上了苏婕父亲公司不景气的那一年,苏婕就随便报了志愿表后面第一个专业走了。

那之后,开始,苏婕还经常买一些地理杂志来看,到了大二后半学期,在李教授那里帮忙之后,她就彻底丢开了地理。

转生又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对自己的记忆力再自满,此时的李静,也没有自信能够完全没有错误的复述以前学过的知识。

另一方面,隔了千年,气候虽不至于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肯定也与她以前的时代大不相同。

还有,李静至今勉强知道了她生活在北宋,具体是哪一年她也不知道。东南亚诸国,她学过的古代史几乎没有提及,印度、阿拉伯世界,她与其说是从历史上了解的,更多还是从文学作品中了解的。而且,因为不是特别喜欢,她不能完全的记住作品的具体年份。

但是,李静想跟着商船出海,说是增长见识也好,或者,她还想着能不能遇到什么活着的古代名人,就那样在小亚细亚或者希腊定居了。

多么天真的一个孩子。

“确实画得不错,之姝小姐小小年纪,能够这样没有偏见的学习了解海外诸国,在下确实感念。可是,纸上谈兵,终是无用。之姝小姐没有亲自在海上航行过,所以没有具体的概念也是正常。真正的大海,可不是这张图上画得那么简单的。”管白的言外之意,他们还是不会带上李静。

一眼就被看穿,李静有些赧然地道:“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1,我也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2,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我才想要去海上看看,长长见识。要不然,我岂不是如河伯一般自满,以后还是继续被您这样的北海若笑话。看在我这颗求知的心的份上,管大哥就答应带上我吧。”

“在下虽不知哪位古人说出了那句训诫,不过,看在之姝小姐诚意的份上,在下会把之姝小姐的事禀报东家。如果之姝小姐能如说服在下一般说服东家,就可以跟着商船出海;但是……”

管白还没有说完,李静就乐呵呵的起身作揖道:“小妹这厢谢过大哥了。”

管白咳了一声道:“在下的年龄,当是之姝小姐的父辈。”

李静坐回去道:“管大哥有那么老吗?您是癸酉年生人,我是丁酉年生人,生年都有一个酉字,当差不了多少呀。”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管歆c口道:“癸酉与丁酉差了两帙,也就是说,我兄弟二人长你二十四岁。就算你是个女子,称大哥为兄长,也太失礼了。”

“可是,我大哥比我大二十五岁。而且,称呼别人是不是失礼,跟自己是男是女没有关系吧?大叔。”对着管歆,李静很自然的能够开口叫一声“大叔”。

“你……你……”管歆指着李静吐出了两个“你”字,就涨红了脸色,没了下文。

“让之姝小姐见笑了,家弟虽是这般长相,实际上,对女子,总是存了三分莫名的畏怯之情,是个很单纯的孩子。”管白说着,看着管歆,温润中带着一丝宠溺的笑了开来。

李静被管白的牙齿晃得全身莫名起了个冷颤,称呼三十六岁的男子为“孩子”,还是出自跟对方同龄,但看上去比对方年轻了十岁的人的口中。管白的一句话,让李静莫名觉得,她进入了一个她尚不理解的脱离常识的异世界。

而且,本能的,李静意识到了,比起j商管事来,美人船医要可怕数倍;还有,绝对不能在美人船医面前为难j商管事。

终于见到这艘商船的当家的,李静在管白开口之前,绽开额头的莲花笑得一脸天真讨好的开口道:“苏叔叔好。”

苏长山颇为意外地道:“静儿,你怎么在船上?你舅舅带你上船的吗?”

“不是,我瞒着舅舅偷偷上船的。我想跟着苏叔叔的船出海,管事大叔和船医大哥都已经同意了。但是,他们说要让苏叔叔点头我才能待在船上。苏叔叔,能留下我吗?”

苏长山抹着唇上的短髭道:“静儿能上船来,苏叔叔当然很高兴。可是,你舅舅的性格,静儿你想必比苏叔叔更清楚吧?”

“苏叔叔是船主,只要苏叔叔同意了,舅舅也不能说什么。而且,我都已经跟父亲母亲留书说要跟着苏叔叔去海外闯荡一番了,要是现在就这样回去,还不如跳到海里喂鱼呢。所以,苏叔叔,你就留下我吧。我保证,会认真跟着管事大叔干活,绝对不会给苏叔叔添麻烦的。”李静说着,对着苏长山,双手合十。

“这么说,静儿到船上来,还是留书出走了?为什么那么想出海,能跟苏叔叔说说吗?”苏长山说着,摆手招呼李静让她走到近前。

李静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窝到苏长山怀里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般坐下道:“苏叔叔可能已经听舅舅说过了,我因为额头这个胎记,从小就被寄养在了舅舅家,也不能被记入李家的家谱,还要这样一只长到二十岁。”李静说着,皱了皱眉头,酝酿了下情绪,红了眼眶,继续开口道:“我想去天竺看看,想知道佛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我只因为一个胎记就被那个番僧说成是佛陀本生?”

“苏叔叔此次出海,最远只能到达注辇国3,并不打算到天竺。所以,可能要让静儿失望了。”苏长山说着,伸出大拇指抹掉了李静眼角的泪水。

“注辇国在哪里?那里人不信奉佛教吗?”李静的情绪,虽不完全是装的,但也有三分是假的。被苏长山这样一说,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注辇国在天竺东南,倒也信奉佛教。据玄奘大师《大唐西域记》记载,如来还在注辇国的都城讲过佛经。可是,静儿既然想要探知佛陀是怎样的存在,你心中,必是不信佛的吧?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出海探寻呢?”苏长山说着,揉了揉李静的头。

李静微红着脸吐了吐舌头道:“被苏叔叔看破了吗?其实,我自己对于佛陀本生的身世确实没有那么在意。不过,以为那样说会引起苏叔叔的同情心呢。”

苏长山捏了捏李静的脸颊道:“你呀,通灵剔透的,就是不够率直。就像几天前我说过的,我不会把你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看,会把你当成一个有判断力的大人来对待。现在,能跟我说说你这么想出海的真正原因吗?你好像说过,你对于商人的追逐利益,也是不感兴趣的。那,到底是什么驱使你冒险呢?”

李静从苏长山的怀里跳出来,揉着被捏得有些疼的脸颊坐到苏长山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开口道:“苏叔叔一面说着不把我当孩子,可是,还不是拿我当小孩子一样揉捏。我给不出您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没有追逐利益的热情,也没有文化交流的渴望。只是,在家里待着,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想出去看看。

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在很多人看来,大概就是养尊处优的无病呻吟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

可是,我真的想出去看看。想试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命的意义。”

苏长山看着李静正色道:“我是个商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问你一句,即使你什么都找不到就死在海上尸骨无存你都不后悔吗?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李静微笑着道:“有。”

苏长山严肃地道:“即使让你在船上跟其他船员一样做工,即使把你分到一个苛刻的领工手下,做不好分内的工作就不让你吃饭,穿粗布麻衣,你也一定要去吗?”

李静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我去。”

苏长山颔首道:“好,我收下你了。只是,如果出海之前让秦兄发现你在船上,他要让你下船的话,我不会为你说一句话。”

“我会小心不让舅舅发现的。如果舅舅发现了,我也会说是自己偷偷上船的,上船之后,从来没有见过苏叔叔。”

“好了,子鱼,带李静下去,你看着给她安排一个活儿干。”

“东家,可她是……”管歆说着,指了指李静,看到李静瞪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没有见过她,是你收下了她。下去吧。”苏长山说着,挥了挥手。

待李静和管歆出了船舱之后,管白对着苏长山道:“静安,她就是你说得在秦家见过的那个让你在意的孩子吗?”

苏长山摸着胡髭道:“孩子吗?就年龄来说,确实还是个孩子。可是,跟她交谈,不经意间会忘了她的年龄。你不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离世的通透吗?”

管白看着苏长山道:“难道你也相信她是佛陀本生?”

苏长山摇摇头道:“我除了财神,任何神佛妖魔都不信的。只是,觉得那样有意思的一个孩子,一个人困在深宅烦恼下去,毁了她自己,太可惜了。如今,既然她自己上了我们的船,就让她在船上待着吧。”

“那少康那里……”

“少康初始不同意我带走她,一方面是因为心疼她太小;更多是怕跟李夫人难以交代。等出了海,再让少康给李夫人写封信吧。”苏长山说着,喝了口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原谅秦小姐悔婚他嫁之事吗?”

“李夫人当年婚约的对象,本是大哥。大哥辞世,才变成了我。让一个及笄的少女嫁给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做童养媳,也太难为她了。”苏长山说着,叹了口气。

管白失笑道:“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如果秦小姐不能履行婚约,会说让她女儿履行婚约呢。”

苏长山手一抖,茶杯掉在了地上。他脸色微赧道:“你说什么混话?我今年四十有二,静儿尚未及笄。这样的婚配,于礼不合。”

管白把落在地毯上的茶杯捡拾起来,放在桌上道:“孔子都是野合而生的,如今,我们又不是生活在越国,没有老夫少妻不得相配的法令。况且,我还不知道,静安什么时候在乎起那劳什子的礼仪了。”

苏长山挥出手,到半空又收回来,握成拳状道:“这样的话,你要是再说第二遍,就别怪我不顾念兄弟情义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出去吧。”

管白走到门口,转身露出言笑晏晏的表情对苏长山道:“我们相交二十五年,今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你动怒。”

注: 1刘彝(公元1017年……1086年〕《画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2《冬夜读书示子聿》 南宋·陆游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3注辇国,又名朱罗,是1世纪至13世纪时印度半岛古国,位于印度半岛东北部和南部。1015年(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注辇王罗茶罗乍,遣使朝贡。 宋朝、元朝时,注辇国和中国有交通。

乌龙拜师

管歆先是领着李静去了厨房,并非刻意的,李静择菜把一颗白菜择的只剩了一个菜心,切菜不是剁成碎末,就是切得太大,淘米能把三分之一的米随着水流走。

半个时辰之后,厨房的管事的苦着脸把李静领到了管歆面前。

听了厨房管事的话,管歆对着李静那张满是无辜表情的脸,咬了咬牙,把她带到了c作间,让她跟着大副学习掌舵。

李静真的是很诚心想要学习的,可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出手就把舵的一个把手给弄断了。

李静很诚心的道了歉,结果,又被大副领到了管歆面前。

管歆眉心打着结把李静带到了甲板上,让她跟那些水手学习控制帆,可是,李静却在晚上收起帆的时候,把自己卷了进去,差点窒息。

剩下的,就是做杂役和检查、看守仓库。

做杂役,管歆知道李静是女子的身份之后,终是有些不忍心;看守仓库,李静一天那些冒失行为,让他对那些被看守的贵重商品不放心。

最后,管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把李静带到了管白面前。

李静站在那里很规矩的保持着立正姿势,一脸任劳任怨的表情,肚子咕咕叫了脸上也没有表示出什么来。

听了管歆的叙述,管白微笑着道:“之姝小姐文采如何?”

“读和写都没有问题,除了一些特别难认的生僻字。”李静据实以答。

“之姝小姐对岐黄之术可有兴趣?”

“不好意思,什么是‘奇黄之术’?”

饶是性情好如管白,眉间也添了三条褶皱道:“就是望闻问切。”

“没有学过,不过,我会是一个很刻苦、很努力的学生的。”李静再迟钝,也知道现在需要一个积极的态度。虽然,她对医术完全没有半分兴致。

“这样,那之姝小姐以后就跟在在下身边吧。”

管白说完,李静还没来得及说出谢词,管歆就道:“不行,我反对。”

“大叔为什么反对?又不是跟着你”李静眉间的莲花,瞬间变成了熊熊烈焰。

“船医是船上最重要的职务,在海上,所有船员的性命都交到了船医手上。咱家绝对不会放心把手下的船员交到你这么冒失的人手上的。”管歆说着,两撇小胡子都飞了起来。但是,看到李静瞪他,还是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半步。

“大叔说话太失礼了。本少爷之所以没有做好那些事,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不熟悉而已。‘熟能生巧’,本少爷凭借多年习武的经验,对自己学医还是有自信的。”李静说着,拳头在管歆面前左右挥舞着。

管歆又退了半步道:“你……你一个女子,怎可这般粗鲁?”

李静收回手,重新持立正姿势道:“本少爷既没有口出恶语,又没有动手伤人,哪里粗鲁了?”

管歆半个身子站到管白身后,开口道:“你分明是女子,如何口称‘本少爷’?”

李静被指出来,有些恼羞成怒,但看到站在管歆身前的管白,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道:“从小到大,奶娘都称呼我为‘少爷’,舅舅家的下人也称呼我为‘表少爷’,回到李家之后,家里的下人也称呼我为‘四少爷’,我如何不能自称‘本少爷’?”

“为……为什么?”管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能从容应对的人,只因为知道了对方是女子,就变得紧张结巴了。

“因为这个”,李静指了指自己的额间道:“我出生那天是丁酉年巳月辛卯,好像跟佛诞正好是同一天。我出生那天有一个番僧到李家,看了我额头的胎记,就跟李家人说我是佛陀本生,要远离家人,做男子将养,才能让佛陀万千元神的一缕,不被红尘俗世侵染,让我避免早夭。”

管歆不可思议的指着李静道:“就因为那个长得一点都不圆的丑丑的胎记吗?”

“大叔你有没有审美?什么叫‘长得一点都不圆的丑丑胎记’?这分明是红莲之火的印记嘛。”

虽然李静也没觉得被称作“红莲之火”更好一些,并且她因为这件事她失去的比得到的还多。可是,在被人称作“长得一点都不圆的丑丑胎记”时,她还是下意识用“红莲之火”进行了反驳。

“咱家不知道什么红莲之火,咱家只知道肌肤上有印记本来就已经不好了,要是长得圆圆的还能勉强入眼,长得那么丑,一点儿都不像女子的面容了。”眼睛集中在李静额间的胎记上,管歆又变成了李静初见时的j商管事了。

李静挥手拍掉管歆的手指头道:“大叔的脸上没有胎记,长得白白圆圆的豆包,更不好看。还有,本少爷在说自己的悲惨遭际,你难道没有人类共有的感情共鸣吗?”

“你哪……哪里悲惨了?十二岁就长这么高,还这么蛮横无礼,一点儿都没有女子该有的修养。”管歆说着,又躲到了管白身后。

“是大叔自己擅自把女子想象成了一个固定的模样,见到真实的跟自己想象不一样就想否定真实。女子跟男子除了生理结构不一样,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女子也是各有特色的,就像同为男子的大叔跟船医大哥,分明是双生子,却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一样。”李静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像管歆说得那样失礼的话。她自己也从来没有为了这么不重要的一件小事跟人唇枪舌战过。

“咱家跟大哥哪里不像了?除了比大哥矮一点儿,圆润一点儿,比大哥多留了胡子,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嘛。”管歆说着,理直气壮。

李静眉间的火焰颤了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管白道:“船医大哥也觉得你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管白微笑着点点头道:“除了小鱼说出的那些不一样的地方,确实是。”

那种感觉又来了,一对上管家兄弟,李静就觉得这个世界脱离常规了。

“这样,那船医大哥觉得我跟苏叔叔长相差多少?”最后的最后,李静不死心的问道。

“之姝小姐比静安矮,额头多了一个胎记,唇上少了胡髭。其他,都一样。”管白说着,管歆还从他身后侧身伸出头来点头附和。

李静在心中叹了句“果然”,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眉。

只是,在她闭上眼睛之后,管白的唇边闪过一抹谑笑,一闪而逝。

睁开眼睛,李静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让自己头大的话题,走到桌边到了杯凉了的茶水,端到管白面前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管歆抢过茶杯将凉茶一饮而尽道:“既然拜了师,以后就跟着咱家好好学习打理商行的事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管歆两只小眼睛盯着李静,准确地说,盯着她额间的胎记。

在李静错愕的神情下,管白面带遗憾之色的开口道:“既然之姝小姐拜了小鱼为师,那在下也不好再两位中间c一手。在下还有事要忙,两位如果没有要事的话,请出去吧。”

瞠目结舌的出了管白的舱房,房门关上的刹那,李静反应过来道:“我分明是拜船医大哥为师的,为什么大叔要抢了那杯茶水?”

“反……反正拜师茶咱家喝了,当家的也……也把你交给了咱家。如果你不想被秦总镖头发现赶下船的话,就好好跟在咱家身边。”努力作出气势的管歆,眼神却回避着李静。

“大叔你太j诈了,不但抢了我端给船医大哥的茶水,还趁人之危威胁我!”跟在管歆后边,李静难得失了冷静的吼道。

“你没有听过无j不商吗?刚才就当是咱家送给你的拜师礼,给你上的第一课了。”走在李静前边,管歆笑得一脸j商的表情。

李静作为学徒的第一件任务,居然是给管歆端洗脚水。

管歆背对着李静,吩咐完之后,还加了一句“你不愿意的话也行,那就回家继续做你的少爷吧。”

故意端了一盆滚烫的开水,李静放到管歆面前道:“徒儿侍奉师傅洗脚。”

管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乖徒儿,第一盆水,就由你先用吧。”说着,管歆作出“请”的姿势。

李静一脸恭谨的站在那里道:“师傅面前,徒儿岂敢失仪?”

管歆继续拨着算盘道:“这是命令,师父命令,徒弟必须无条件服从。”

李静瞪了管歆一眼,出门给他端了一盆凉水。

管歆又让她先洗。

这次,李静气得端起水盆来,差点就泼在了管歆身上,管歆背对着她,说了句“呀,秦总镖头那里,咱家今晚还没有去问候”。

李静收回水盆,给管歆换了一盆温度合适的洗脚水。

只是,管歆得意不到一天,第二天的早餐,就被李静下了泻药。

之后,李静被迫跟在管歆身边,管歆也因为苏长山的命令没有赶走她;但是,两个人之间,只要是跟他们走得近的人,管白、船上的两个副管事、账房、那个救了李静的船员王祥,还有船主苏长山,都知道两人关系势如水火,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是仇敌。

管歆忌惮着李静女子的身份,看她的时候,只敢盯着她眉间的胎记,欺负她,也只敢背对着她用师父的身份命令她,但是,因为特有的小肚j肠,他没少借身份为难李静;李静因为管歆挂在口上的“秦总镖头”,每次都咬牙忍了管歆的苛刻命令,但是,过后,总会用自己的方式整回他来。

管歆被李静整了,绝对不会卑鄙到到秦勇面前揭穿她的身份,但是,他的人格,也只陷于这个高度而已。其他能够报复的方法,管歆甚至连小孩子欺负人的招式都想出来了——让船上的人孤立李静;让他的一个谄媚者看着李静做粗活,真的是做不完不给她吃饭;以师父的名义,每天给李静留下大量的无聊的作业——背诵过期的账本,检查整条船的舱库,一一记录,记住船上所有人的名字、职位、喜恶……

李静咬牙做完了管歆交待的任务,身体倦怠,大脑变成浆糊的状态,居然还有心回整管歆——给他下泻药;在船员中间说他的坏话,散播他的谣言;弄湿他的被子;剪破他的衣服……反正,也多是一些幼稚到极致的做法。

两个人之间的这种互相丝毫不厌倦的互整方式,给船员们无聊的航海生活增添了诸多乐趣。因此,不管是身为船长的苏长山,还是船上的水手、杂工,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之间的波动置一词。

至于秦勇和秦家镖局的人,在另一艘船上,虽说不见得没有听说主船这边的逸闻趣事,却从来没有向苏长山问起过。

在广州与苏长山的义子苏畅会合后,一行人换上更大的海船,驶向了南海——当时的南大宋海。

招人嫉恨

七月天,待在宋州都是暑天,更遑论是行在纬度越来越低的海上;虽然李静穿上了最清凉的蚕丝衣服,可是,全身从头裹到脚,还是热得难耐。

越热的天气,淡水越变得珍贵,虽说也有贮存,可是,洗脸洗脚已经奢侈,自然没有备下洗澡的。

想象一下,本来就很热的天气,船上多是青壮年的男人,汗渍、气味……

李静本是不晕船的,可是,过了南沙诸岛,每天都要吐上几次;吐得虚弱了下来。

尽管她不想麻烦别人,还是给管家兄弟,苏家父子,以及知道了她在船上的秦家父子添了麻烦。

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苏长山自然不好让外人照顾她,而船上因为受不住暑热生病的船员,又不止李静一人,自然管白也不可能只照顾她一人。

秦家父子要负责商船的安全,在外围的船上巡逻,也不能总是到主船上来。

这个时候,倒是一路为难她的管歆,在一个管事的日理万机之余,担起了一个师父的责任。不仅把他的舱房让给了李静居住,还把用来贮藏食物的冰块搬了一大块放到房间给她祛暑。甚至在李静卧床的时候,亲自喂她汤药,被她吐了一身,也没有为难她。

李静虽然心里感念管歆的照顾,但是,在身体好了之后,也拉不下脸对他说一个“谢”字,只是,管歆吩咐的事,她做的时候,不再存抵触心理,别后也不再想着怎么整他。

八月里,中秋节前三天,船在吉兰丹1港口登陆。

李静在他们入住的竹屋旅店,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但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是全身汗湿。

中秋节这一天,当地旅店的老板为他们准备了月饼,糯米面做的皮,r馅的还有芒果陷、菠萝陷的,总之,跟李静一直以来意识里的月饼完全没有共同之处。

不过,看着别人开开心心的接下,双手合十感谢老板和伙计,李静也学着做了。

中秋节过后,他们又在吉兰丹待了半个多月,只是卖出商品,却没有任何买入;李静问管歆,管歆盯着她眉间的胎记狠狠地道:“妄为女子,你怎么这么蠢笨?船还要继续往前行,减轻载重还嫌不够?谁会无故增加载重?”

管歆对李静极致的责骂,就是“妄为女子”,在他心中,女子,依然还是某种神圣的、高高在上的存在,只除了李静,长着“丑丑的一点都不圆的胎记”的李静。

李静跟在管歆身边出去交易,虽戴了遮阳帽,涂了防晒油,大概是椰油或者各种花的精油,半个月下来,皮肤还是黑得跟当地土著人不相伯仲。管歆,虽是有晒伤蜕皮的现象,皮肤却仍是白白的。

看着管歆,李静再次觉得,这个世界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为何第一次出海的她被晒成了土著人?而曾经n次出海的管歆,居然还会被晒伤,而且,伤愈之后,肤色还是那么白白的像个豆包?

羡慕嫉妒恨,加上被管歆骂了,李静瞪了管歆一眼,回了一句“我是人类,怎么能明白豆包的想法”,对管歆做了个鬼脸,转到了管白的舱房。

经过了几个月的航行,这艘船上,肤色养眼的,也就只剩下管家兄弟了,管歆的容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物极必反,饶是宣称自己不好色的李静,对上那一船的泥人(其中也包括对镜自照的她自己),也难免循着人类“爱美之心”的本能,变得好色起来,时不时的,偷懒到管白的舱房看着美人养眼,有时,还会不经意间流出口水。

这日,李静又在不经意间流了口水(其实,这一次,她只是想念秦家附近档口的那家拉面了而已),管白管歆那样一个弟弟都能泰然处之,对李静的口水,自然也能做到无视;可是,管白自己能够无视,不代表他人也能够无视。

李静的女子身份,在船上,只有管家兄弟、苏长山还有秦勇知晓,她的大表哥秦广尚未被告知,身为苏长山义子的苏畅,自然也不知道。

苏畅六岁被苏长山收为义子,八岁就上了船,如今二十三岁的他,已经是有了十五年航海经验的“老”船员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畅作为孤儿出身的男子,苏长山作为单身的义父,即使是在苏畅小的时候,渴望大人温暖怀抱的时候,苏畅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管在受挫的时候,还是开心的时候,都没有对苏长山撒过娇;苏长山也从来没有主动娇惯过苏畅,对他最亲近的表示,即使在他小时候,也只是拍拍他的肩。

可是,自打李静——十二岁的李静,迅速地被晒成了泥人,多年习武的坚实身板,比同龄人发育更快的身高,雌雄莫辨的年龄,并不是特别招人溺爱疼宠的那种性格类型——这样的李静上船之后,苏畅经常见到苏长山对着李静宠溺的微笑,抚摸李静的头,有时还会把她抱在怀里听她说话,她生病的时候,苏长山更是担心的食不下咽……

这样的李静,如果跟在管歆身边能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苏畅即使看着她满心不悦,也找不到向她发泄的出口;偏偏,这样的李静,在中暑之前,总是跟管歆对着干,她的斑斑劣迹,满船的人都知晓;中暑之后,不仅让管歆把自己的舱房让给了她,还让管歆搬了船上保鲜用的冰块给它祛暑,还有管歆亲自给她喂食。

管歆是什么样的人?就如李静初见时的那个j商管事,除了对女子没有办法这一点,对船上所有的人(管白除外),都是一视同仁的刻薄,在管歆还没做上管事之时,苏畅跟在他身边,没少被刻意刁难(虽然,事后证明那确实是为了锻炼他)。

而如今……

苏畅看李静极其不爽,不是管歆那种小孩子恶作剧般的不喜,而是夹杂了嫉妒、价值观上不能接受、性格不合等综合因素的绝对厌恶;即使厌恶,李静上有苏长山护着,中有管歆天天守着,下有众船员善意的相待,苏畅也不能对李静做什么;即使不能实际的做什么,口舌之上,苏畅却绝对不留情。

在船上十五年,最远到过绿衣大食等五十二个大小国家做过生意的苏畅,绝对练就了一身商人的圆滑,谈笑间把人算计了,还能让人对他道谢;可是,这样的苏畅,面对李静,却是如小孩子一般率直、刻薄,毋宁说,他的人性中残留的坦诚的一面,全部在李静面前表现了出来。

这日,苏畅闲下来到管白这里喝茶,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榻上手撑着脸颊对着管白流口水的李静。

“白叔,你这里什么时候开始收想吃天鹅r的癞蛤蟆了?”话是对管白说的,苏畅的眼睛,却如利剑一般盯着李静。

李静在幻想美食的时候,一般都是魂灵半出的专注状态,即使苏畅对着她散发出强大的杀气,她也感觉不到。

管白放下手中的书,对苏畅微微笑道:“少东家,来了。杭州的龙井?还是大理国的普洱?”

苏畅见李静完全不为所动,心中怒气更胜,走到李静身前道:“有一只留着口水的癞蛤蟆在这里煞风景,再好的茶都失了味道。”

即使苏畅这样说了,李静也不过换了个姿势,找到不被阻挡的视线,继续欣赏美男。

“少东家,还真是变了呢。”管白说着,走到架起的水壶那里开始拨弄炭火煮茶。

李静的视线,也随着管白的移动而移动,被苏畅完全挡住了,她才下意识地挥了挥手道:“先生,麻烦让你一让。”

苏畅抓住李静挥出的手道:“苏家商船不养没用的闲人,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偷懒,我就让人把你扔下船。”

李静用一个反擒拿手挣脱了苏畅的手,顺手把他推到一边道:“做人要有张有弛嘛,本少爷分内的事都已经做了,大叔师傅又没有新的吩咐,到船医大哥这里休息一下,有何不可?阁下不也是过来偷懒了吗?没人教过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你……你居然敢顶撞我?别以为父亲给你三分颜色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别忘了,这个船队,是姓苏的。”什么时候,苏畅这么简单的就失去了冷静,还是在他憧憬的管白面前。

李静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被人记恨的状况,只是就事论事外带无意识间火上浇油地道:“即便这个船队是苏家的,支撑整个船队的也是大叔师傅和所有的船员,如果大家都罢工的话,这个船队也没有办法经营下去;海上生活本就无聊了,每个人都得找到心里的支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崩溃罢工。本少爷的支撑就是船医大哥,闲暇之余,到船医大哥这里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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