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哥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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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天气变幻无常。一个普通的下午,在人们为突如其来的燥热手足无措时,又在猝不及防的暴雨中无奈地拿出了伞。

陈明帆举起背包跟随着人流跑到了一家咖啡厅门口,找到一个角落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他将手放进了外套的兜里,望向远处在暗下的天色里逐渐亮起的灯光。

影视城处于偏远的市郊,人气却是很旺,大商场和小商店随处可见,来光顾的除了一些业内人士外还有周边学校的许多学生。

这是陈明帆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两个年头,真正开始做摄影也有一年多了。在美院毕业后他没有犹豫就在这里开始了他新的生活,也不仅是因为有更多发展的机会,这里还有他挂念着的人。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他看到街道对面有一个一身运动装束的人朝他这里看来,他连忙向他招了招手。对方冲过了雨帘和人群跑到了他身边,摘下卫衣的帽子露出了湿漉漉的脸。

“是不是等了很久?抱歉抱歉,老师拖了一会课。”

面前的人发梢沾着水珠,额前还有一小撮贴在眉间,眼底略有些青色,在微光下显出了倦意。易畅用手臂抹了抹脸,看陈明帆身上比自己还湿,便问:“先回你家换套衣服?”

“不用了没事,一会就干了,”他拍拍他的肩,“走,吃饭去。”

来到之前约好的店面时里面已人声鼎沸,服务员好不容易抽身带着二人到座位,又接着挂好了外套。易畅搓了搓手坐了下来,看见面前很快摆好的小菜时表情变得轻松了很多。

“说好的今天我请客,别客气!”陈明帆边把菜单递给他边说。

易畅明了地朝他笑笑,翻开菜单开始找他们以前下馆子时喜欢点的一些菜色。

虽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很久,因为职业的不同他们也没有经常联系,只是偶尔出来吃个饭喝点酒。自上次陈明帆去了北边参加摄影团队的活动开始,他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

陈明帆还是老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有时候易畅回忆起高中玩得还比较好的那帮人时,发现他当初的同桌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一种很乐天的状态,每次见面时都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从没有拘谨过。

“易畅,你可真是难约,越来越难约了!”陈明帆把一大口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而且一约还是那么偏的地方,是怕你的粉丝吧……你上的那个什么课也是公司安排的?你们那什么鬼公司太压榨人了吧,各种跑通告也就算了还安排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哪有那么多粉丝。”因为口太干,易畅一股脑地把一杯啤酒都下了肚,有些无所谓地说。

入行快三年,他也有了一些能够让人记住名字的作品,但是要说他这个人塑造的什么角色,恐怕并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印象。当初和霍凌合作的那一部电影有幸得到了国际大奖,在业界也是颇受好评,在众多优秀的主演中他的表现也得到了认可,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这之后逐渐与他的初衷相偏离的戏路让他越混越迷茫,他苦于公司设定的路线但又无可奈何。

以前跟几个拍戏认识的艺人一起出去吃饭时都会意外遭到粉丝的围攻,不过攻的对象都不是他。后来他渐渐不喜欢外出,也开始排斥和合作的明星私下交流,跟人出去尽量避开人群,图个清静。

“课不是公司安排的,是接下来上的一个节目要我们去的。要说有没有用,比起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我至少还能学点东西。”

陈明帆听了这话抬眼看他,易畅凹陷下去的脸颊让他看着有些心酸,“看你都没有人形了,至于这么拼吗?上节目就上节目呗,什么培训水一水就好了。平时那么累,得给自己一点时间放松啊。”

易畅扒了几口饭没有回答。这次培训是他第一次接触的系统学习表演的课,于他是很好的一次机会。在课后他就跟几个哥们一起跑步举铁,为新戏做准备,回到家时通常都接近零点,可他乐此不疲。

他喜欢忙碌的感觉,没有缝隙的生活。他不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也可以避想起很多事情,焦虑感就可以减轻。

吃饱喝足之后,二人站在店门口打车。潮湿轻柔的风拍打在脸上,街头巷尾嘈杂的音乐声让人有种幻觉感。

“易畅,你有空就来我们工作室,我给你拍写真。”陈明帆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一脸自信又嚣张的模样。易畅想起当初高中的时候,陈明帆每天都能很快地写完作业,轻松自在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想用眼刀杀死他。一次他在晚自习的时候玩手游被巡视的老师抓到,在被罚站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派头,那是易畅第一次见到被罚站还潇洒自如有底气的人。

当时班里的学神人物毅然决然选择了美院,又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位优秀的独立摄影师,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陈明帆一步步走得稳健而自我,让他在羡慕的同时也有了更多前进的动力。

“得了吧,你嫌我公司给我安排的写真还不够?”

易畅现在听到写真和杂志这些词都要抖两抖。他们公司大概是嫌他的偶像派路线焊得还不够死,接二连三给他排各种稀奇古怪的杂志照,有时还要化上别扭的大浓妆。

“我跟你说,”陈明帆搭上他的肩,“别把我的水平和那些人混为一谈啊。我给你拍……给你拍最适合你的!”

大概是因为喝得有点多,陈明帆讲话都开始有些大舌头,听起来十分滑稽,但他用认真的眼神告诉易畅,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好,等这个月忙完,我就去找你拍照。”

等到车来了,易畅就送他先坐了上去,然后一个人往河的那边慢慢地走。桥上大半夜散步的人不少,从这里看过去,许多高楼大厦内仍然灯火通明。

在浓浓的雾气里他看到了自己故乡的名字,在众多五斑斓的灯牌中持续着鲜红色的光亮。

一时想不起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去了,可以说那里没有什么需要他牵挂的人和事,他完全可以放心地离开,保持着距离。

他站在那个位置一直看着那两个字,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长久地停留过。片刻,他扶住了额头,皱着眉坐在了水泥地上。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语音信箱的机械性提示在眩晕中显得漫长而冰冷。

“越医生你好,我是易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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