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大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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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黑的云层密布在高楼大厦的上空,鳞次栉比的房屋拥挤在高速公路的一侧,暴雨袭击着光洁的暗色街道。即使在这样逼仄的天气氛围里,还是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勃发着的求生欲和生命力。

这是易畅第一次来上海。从南京到这里不过一小时的铁路车程,却让他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拥挤和忙碌,无穷尽的机会与无穷尽的欲望。他想起他在这里打拼的姐姐,不禁想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这座城市里立足的。

x大就坐落在市区的一角,距离市中心的交通倒还算方便。这所国内顶尖的戏剧学院,也是易畅理想的大学之一,因为它的戏剧文学专业培养出了许多著名的编剧,在行业内的声誉非常好。当初易欣考上这所大学后不久,他们的父亲才知道她去报了名并参加了考试,气得摔凳子摔碗,骂易欣是想当不要脸的戏子,还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易欣没有多说什么,噙着泪离开了家,一去好几天没有回来。

易畅边逛着校园边想着往事,溜了一圈后站在校园门口给易欣打了电话。在他等着电话接通时,他看到一辆豪车停在了校门口,一个妆容致的女人踏着高跟鞋从车上走了下来。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揽起了她的头发,微微弯下腰跟驾驶座上的人招了招手。当她看着手机往他这边走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对她喊道:“姐!”

易欣抬头看见他吃了一惊,她条件反射回头看那辆车,发现它已经离开后松了口气。她走到易畅面前,“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也没多远啊,想来就来喽。”他朝刚刚那辆车停的方向看看,问她道:“姐,刚刚是你男朋友啊?”

她表情有点不自然,目光闪烁了几下道:“对……是。”

“很有钱啊看起来。姐,你很厉害嘛!”易畅虽然没看到那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但就凭刚那辆车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易欣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骂道:“就你会说!嘴这么贫!”

易畅咧嘴笑了笑,正色道:“姐,我有事要跟你说。”

在校园旁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坐下来后,易畅拿出了上次那个讨债的人扔给他的欠条递给易欣,把上回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易欣一张张地看着,皱起了眉。她拿出了烟和打火机,点好烟抽了一口后才认真地看起那些纸片。这些欠条都是复印件,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不太清楚,但主要的信息还是能看见。他们这个爸,逃了也不让人省心。

“交给我,你不用担心。”也不过就是钱罢了。说完她就把这些欠条重新好放进她的包里。

“但是姐……那是三十万啊。”易畅想到那个金额就觉得烦躁,他不可能让他姐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个事情。

“我能搞定,畅畅,”她抖了抖烟灰,“你真的不用操心。”

易畅疑惑了,他不知道他姐面对这个数目时会如此镇定,他只知道她有在外面打工,但怎样的活能让她赚那么多?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说:“姐,你也不用向你男朋友借钱。我们再拖一拖,等我以后开始赚钱了慢慢还。”

他姐听了这话愣了愣,轻笑出了声。她对他柔声道:“你不用想太多,我自己能搞定,我已经开始接戏了,入比以前多很多。”

“真的?!”

他都差点忘了他姐是表演系的学生,在毕业前就应该会有演戏的资源。易欣告诉他,现阶段她也只是演一些电视剧的小角色,还有些生疏,以后等她对自己的表现有自信之后再提醒他去看。

“先别说我了吧,来聊聊你。你最近怎么样?”

易畅来了兴致,对他姐扯起了他的日常生活,明明应该平淡乏味的事情被他讲得特别生动,易欣一次又一次地被逗笑。

“哥他喜欢吃南瓜子,湘姨每次切完南瓜后都会把南瓜子留下给他。啊,有次湘姨发现有一盘南瓜子搁在储藏室角落的蜘蛛网下面,想半天也不知道会是谁干的,后来才知道,哥他想用新鲜的南瓜子把家里泛滥的小虫子引到蜘蛛网消灭掉……”

“他不喜欢洗头,放假在家的时候头发都臭烘烘的,要是喜欢他的那些女生知道他这样……”

易欣一开始听得开心就会附和他几句,但听到后面渐渐地有些沉默下来,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嘴角挂着笑听着他弟弟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畅畅,你……”

“嗯?”易畅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没有,”她笑笑,“知道你过得那么好我就很开心。真的。”

其实易畅明白,他到目前为止的幸福生活,一半都是他姐姐赋予他的。她基本上不跟他提自己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的经历,也从来不提自己工作和学业有多辛苦,她只是静静地为他付出。

“姐,我想以后就考到x大。”他对她坚定地道。

易欣听了这话起了笑容,问道:“你想进娱乐圈?”

“这……我也没想好。我一直想学戏剧文学,想当编剧。”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了这个专业就能当编剧,也不知道当了编剧是不是就是进了娱乐圈,他对这些东西的概念都太模糊了。

易欣也看出了他的不确定,严肃道:“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如果来了x大这样的学校,有很多事都由不得你自己了……一开始你可能会想跟这个圈子保持距离,但是到后面你也就不知不觉卷进去了。”

易畅想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道:“姐,如果我考到x大,如果我进了这个圈子,我就可以帮你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易欣听了他这番话,发觉他真的长大了许多,时刻都记得体贴她。她捏捏他的鼻子,说:“谢了我的弟弟,你姐姐比你能多了,不需要你保护。你以后啊,好好保护自己就够了!”

在这样的社会里,能保护好自己已经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她当初义无反顾地踏进去了这个圈子,现在却已经有了灵魂被抽走的空虚感,时常害怕,又时常自我安慰。她虽不愿意易畅也跟着她的脚步,但她更不愿意去扼杀或是束缚他的天性。

如果他也来了,那就由她来保护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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