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抉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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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抉择

被海蝶拉着跑远了,舞木侧眼回望了一眼,看见绿珠却没有立即跟上来,而是拈着那朵雪白的茶花,手指轻轻抚弄着花瓣,仿佛神思全在远方。其实对于舞木,他只是忽然想起了

绿珠那晚在破旧的茅屋里,对着青空月色静静流泪。世间虽然广大,又有谁会买花给绿珠?而海蝶却很难明白那种种在心底深处的孤苦无依。没有父母,也没有家,纵是谁家的公子真的看上了绿珠,她出嫁的时候,又是谁给她准备嫁妆,谁给她梳理长发?无论现在作为昆仑山剑尊尊主的鹰不泊,或者雪落山庄的五大人,到了这一节上竟都一样的寂寞。

舞木微微地叹息,忽然想起了师父百里空和师姐青亦,他们是自己在世间惟一的亲人了。心中暗伤的时候,却觉得手上传来了海蝶的体温。

夜深,古寺中弦声低语。

舞木站在门外,看着绿珠在古槐下操琴。她向隔壁的书生借了一张旧琴,连着两个晚上,都在古槐下弹琴。他们已经在这间古寺中停留了两日,绿珠并不说去哪里,而罗天凌他们也还没有消息,舞木和海蝶也只能安心的等着。

舞木听着她的琴声,却与鸳鸯湖上听的不同,不复妩媚和秋凉,却有一种难解的绵密纷乱。

海蝶已经入睡,舞木方要回自己的房里,却看见绿珠坐在院子中。他一听琴,便是良久。

绿珠似乎知道他在听,却也不在意,一曲终了,默默地就坐在那里。舞木转身想要离去。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舞木公子能否应允?”绿珠忽然回头道。

“哦?”舞木微微一怔。以绿珠的性格,即便身陷绝地境,也不曾有过半句请求。

“如果有一日,公子再遇见我,就请当作你我不曾相逢。绿珠已承公子的盛情,无以回报。从此以往,绿珠是生是死,与公子没有瓜葛。”绿珠回头,声音清晰低回,仿佛冰玉相叩,又仿佛挑动丝弦。

“绿珠姑娘?”舞木低声道。他听见绿珠静夜弹琴,隐约知道她心中犹豫难决。如今这么说来,言下之意竟是让他们离开归墟,不过话语间隐隐却透出的一丝凄然,却是舞木不曾想到。

略微沉默,舞木低声道:“想必贵教的法令森严,放我走这件事干系很大,你放我走,恐怕会有人不愿意吧,五大人中有两人都是亲近影州的……”

“这是我教中事务,公子请不必多问了。”绿珠忽然打断了舞木,不留丝毫余地。

舞木心里一阵茫然。原本绿珠愿意放他们逃生,他纵不至于感激涕零,也该欣喜快慰。

可是他可以猜到雪落山庄内规矩严苛,既然已经被吴越知道他们的行踪,绿珠就势必得押送他们到归墟的草庐不可。即使绿珠在教中的地位超卓,可是以她如今的处境,也是前途未卜。想到这一节,舞木心里竟有一丝恐慌。可是他和海蝶又不能跟着绿珠带去草庐交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珠转身离去,竟是再不回顾。

“绿珠姑娘,你去哪里?”绿珠走出很远,却听见舞木在背后喊她。

她扭头回望,漠然无言。此时她的神色就像舞木初见她的时候,淡淡的,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看着她冷漠的眼神,舞木心神恍惚,忽然疑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和这个冷彻如冰的女子一路同行,一起拔剑御敌。绿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方才那短暂的欢笑过去,绿珠便又变回了那个悄然独立在人群外的女子。

“我出去走走,也许还会回来,也许就不再回来了。”绿珠低声道,“若是我回来,希望不要看见两位还在这里,徒增麻烦而已。”

舞木说不出话来。

“多谢舞木公子和海姑娘这一路同行的照顾。”绿珠微微欠身。

“各自珍重吧。”舞木低声道。

“但愿此生,”绿珠轻声道,“不再相逢。”

看着绿珠渐行渐远,孤零零的背影在幽幽夜风中如此的萧瑟。舞木仰望夜空,仿佛那无尽的清寒从弦月中流泻在他脸上。一瞬间,是非善恶都在他心中模糊起来,只觉得天地间那许多事情,自己都是无能为力的。

当他低下头来,古寺的门口已经没有了绿珠,只有那株老榕树依旧在风里沙沙沙沙地摇曳。

海蝶和舞木踏出古寺,舞木忽然站住。

“快走啊!你还要等她改变主意么?”海蝶焦急。

“等她一次吧,我总要问问她,到底什么才是雪落的所图,这最后一战雪落究竟会站在哪一边。”舞木犹豫。

“你昏头拉?”海蝶哭笑不得,“她是雪落的首脑,怎能够把教中秘密告诉你?”

“记得那个村子里的那些人么?如果像雪落一样,五海堂中的人不尽是我们之前所见的,而很多都是那些贫苦的村民,我们还能够坦然动手么?”

海蝶也沉默。良久,她缓缓摇头:“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

“那便等等,让我问一个清楚吧。”舞木拉了拉海蝶的手。

海蝶的手被他拉着,只能苦笑:“自从跟你同行,好像总是做些傻傻的事……”

两个人转回了古寺的院子里,忽地愣住了。院子里的古槐下,一个老人坐在木盆中,静静地看书,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们。

而刚才离去的绿珠此刻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见舞木进来,愣了一刻,摇了摇头。

世界是白色的。

茫茫大雪,雪花落在衣上,结成冰壳。

舞木持剑立于雪上,寒冷从古剑曌世透入剑柄,沿着手指臂肘一寸一寸地爬上来。

舞木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冰人,已经失去了那只持剑的手。

而舞木仍是不动,站在那棵早已枯萎也从未繁荣过桑树下,静静地看着头顶的人。

鹰不泊立于松上,迎着飞雪轻轻起伏,绝影提在他的手里,还有一柄剑背在身后。

“你自觉有几分胜算?”鹰不泊问,声音如同自天外飘来。

舞木不说话,他的嘴唇已经冻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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