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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都提起“神父”、“教堂”,管家竟然毫无反应,轻飘飘就将话题揭过。

第596章 麻布

拿到枪之后, 季寒川果然很快离开。他走到从古堡中不能看到的地方, 停下来, 好好检查了下手上的家伙。

这是一把来复枪, 大约在十七世纪出现、上战场。但在当时因为造价昂贵,并未成为主流。除了枪支本身之外,管家库克先生还给了季寒川一些弹药——最原始那种,用布包裹着, 里面满满都是润滑油。与后世可以轻松拆、装的子弹不同,这些弹药需要用特殊制备的道具一个个敲进枪管,发射速度极慢。

倘若真的遇到危险, 恐怕只来得及开一枪, 之后就得在“跑路”和“留在原地装弹,结果因为速度太慢而game over”之间做出选择。

这让季寒川对本地所处科技水平又有了新的认知。如果管家直接给他一把现代枪械, 他恐怕会彻底晕头。可这把来复枪, 却给了季寒川一个信号:虽然在各种细节上颇为混乱,但在“主线”上,此处依然在靠拢某个年代。

十七世纪, 宗教革命已经结束,新兴资产阶级兴起, 莫尔顿先生除去贵族封号之外,恐怕也有一定产业。虽然庄园所处的这片山脉整体显得静谧、宛若世外桃源,但外面没准炮火连天。

当然, 也有另一种可能:“庄园”就是整个游戏场地——这也是季寒川不打算溜溜球的重要原因, 倘若自己画上三四天时间, 把鬼怪庄园玩成荒野求生,再撞上最外面的边缘膜。没法真的出去不说,还错过了前期所有线索,未过于冤枉。

等检查过枪,为其撞上弹药,季寒川拿着它,走入林中。

树林远看郁郁葱葱,走进了,却能发觉此地的林子并不繁茂。

宁宁走在季寒川身边,季寒川玩笑似的问女儿:“可以给开个挂吗?”

指点一下哪里有线索?

宁宁眨一眨眼睛,露出为难目光——邵佑爸爸之前特地和她说过呀,如果一味地依靠他们,寒川爸爸迟早会变得无法在这游戏世界里生存。倘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

季寒川已经摆一摆手,说:“没事,只是说说。”

宁宁看他在林中走动。

莫尔顿庄园越来越小,季寒川踩着皮靴,脚下是一层腐殖质。他脚步落在上面时,会稍稍陷下一些。这点动静,对人来说太小,但对于林中小动物,已经足够惊起一片。

季寒川走着走着,忽而一停。他蓦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灌木丛轻轻晃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季寒川微微笑一下,端起手上的枪。

片刻后,林中传来一声枪响。

这似乎成为一种信号。鹧鸪飞起,林鹿惊走。树上溅起一点血迹,隐在深棕色的树干上,看不分明。

季寒川走过去,在灌木里拎起一只野兔。野兔几乎被子弹打得稀碎,季寒川看着,叹口气,自言自语:“这种小家伙,好像不太适合用枪……”

他停顿一下,视线转向一边。

季寒川的眸色深了下去。

宁宁露出意外目光,反思:我又没有“不小心”引路?不应该啊,明明一直都是寒川爸爸走在前面。

野兔躺着的地方,竟然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树洞。而在把灌木拨开、露出树洞真容之后,季寒川从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封写在麻布上的“信”。

这个年代,铅笔还没有发明,但已经有了雏形。人们发现石磨,将其切成小条,用来“书写”。这样的石磨条有很大缺陷:写出来的字迹模糊不清、容易被弄花。同时,也不可避地会弄脏手。

季寒川手上这块麻布中的内容,就证明这些。许多字母已经一片模糊,无法分辨,只能结合上下文判断。看了两行之后,季寒川修改自己的看法:这并不是“信”,更倾向于遗书。

他试着往下读。虽然是字母内容,但看在眼里,却自然而然被翻译成了母语。不过在遇到第一处无法读通的地方时,季寒川就叹口气,将整张麻布折叠一下,准备换个地方研究。

他挎着枪、拎着兔子,一路往山下走。宁宁心里憋着疑问,途中,到底忍不住:“爸爸,你为什么想到走这边呢?”

季寒川看她。

见女儿脸上写满纠结。

季寒川好笑,说:“这应该不是唯一一封‘遗书’。”

宁宁露出不解的目光。她回头,看着背后的森林——的确,她是站在更高的地方来“俯瞰”这场游戏,以一种更加本源化的方式来判断整个世界的构成。她能“看”到天上流动不息的能量,而在经历了画师世界之后,“双六游戏”的存在,让宁宁可以将整个“游戏”都视作一种“代码”。

但哪怕知道这些,宁宁的困惑也依然存在。

她看到了另一个树洞里的金属怀表、看到某块腐殖质下的花冠。正如寒川爸爸说的那样,这里有很多、很多可以视作“遗书”或者“遗物”的东西。但这不能解释……

季寒川说:“库克说了,先生很喜欢‘打猎’。有我捡到的东西在,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猎物’的特殊性吧?花园里埋了很多尸体,应该就是他们的‘猎物’。”

宁宁:“嗯……”还是不太明白。

宁宁:“可昨天上午,是爸爸你主动问这里可不可以打猎的啊。”

之后,才是库克接话。

季寒川笑了下。他渐渐走出林子,却离古堡主体更远了。山峡中,有一片溪流,他在溪流旁边停下,清洗野兔、准备烧烤。

“是啊,我主动问了。”

季寒川说。

他洗好野兔,看一看太阳,觉得今天天气都没有昨天好,要稍微阴一些,不过暂时没有下雨的迹象。又用火石生火,将野兔肉窜起来烤制。至于皮毛,季寒川拿着反复看了看,觉得实在不能用,于是遗憾地将其和方才剥离的内脏一起埋好。

之后,兔肉在火上烤制,季寒川看一看四周,确定方圆几百米内都只有自己一人,这才慢吞吞把麻布取出来、展开。

天怜可见,他前面做的一堆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举动合理化。

这其实有点杞人忧天,不过季寒川觉得,要研究麻布上的字,还是需要找一个空旷、能分清旁边是否有东西盯梢的地方。可如果光是来了,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恐怕也会带来麻烦。因此,又花一点心思,把兔肉烤上。

宁宁坐在一边,学着爸爸喜欢的姿势,手撑在下巴上。她今天穿了长袖、长裤,头发束起来,是很干脆、利落的样子。等啊等,寒川爸爸却没有下一句。

宁宁不得不提醒一句:“寒川爸爸?”

季寒川回神。

他继续说:“这毕竟是一个客观存在的‘设定’——你看这天气,觉不觉得,再过几天,这里要下雨?”

宁宁抬头,心想:不用“觉得”啊,这里本来就会下的。

就在明后两天了。

她不说话,不过季寒川像是自发地理解了宁宁动作里的含义,笑道:“对吧?”

这里没有什么调料,好在烤着烤着,兔肉本身就开始出油,发出诱人的香气。

宁宁轻轻“嗯”了声。

季寒川:“下雨之后,这上面的字,恐怕就更难看清了。”

宁宁陷入沉思。

的确。她看着爸爸手上那块麻布,可以看到“两天后”它会成为的样子:虽然在树洞中,但因为雨水关系,还是会有一半被浸湿,之后字迹模糊,隐去了最关键的信息,只能看到写字人的名字、哭诉。

季寒川:“不过到那时候,管家可能会‘遗憾’地告诉我,这种天气,就没法打猎了,于是开启话题,邀请我尝试狩猎,我再找到这个。嗯,‘原本’应该是这个顺序。”

宁宁有点明白了,“可是……”爸爸把这一切提前。

季寒川把一块串在树枝上、很小,已经熟了的肉取下来,尝试着咬了一口,嘴巴上沾了油,含含糊糊地评价:“味道一般啊。”

他低头,慢慢排除掉自己脑海中“翻译”的影响,尽量让自己去看原本的英文字迹。这样一来,对于词语的猜测变得容易、有针对性很多。

同时,季寒川:“欧洲原本就有狩猎文化,算是‘贵族活动’里的一部分?哦,这么一说,其实东方古代也一样。看到这片山地,加上来的过程中见到的动物,鹿,狐狸……问一句,很正常的。”

季寒川:“野兔的话,应该是一个比较固定的‘线索指引’。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去其他方向,照样会遇到类似的东西。虽然‘游戏’很想弄死我,但总得遵循基本法。这些线索客观存在,哦,就和安平轮那一场里的海底洞窟一样。”

宁宁听完,叹为观止。

她固然知道,或说“可以知道”很多事,但那是因为她身份不同。爸爸却完全是以一个玩家的身份,代入“游戏”的角度思考,从而得出这些结论。

季寒川嘀咕:“不过我原本觉得,出来了,可能会遇到上一场狩猎里没死掉的人?算了,毕竟也没走几步,要是还有人活着,应该不敢来这种地方。”

他要是走“逃离莫尔顿庄园”路线,兴许会与幸存者相会。

薛定谔的幸存者。

第597章 师生

遗书来自一个叫做斯科特的年轻人。

从麻布上的字迹、内容来看, 季寒川判断:遣词造句都很简单, 拼写还有一些出错……这应该的确是个没有受过太多教育,只有最基础读写能力的普通男性。

他写了自己的名字、来历, 说自己的未婚妻在成为莫尔顿庄园的女佣之后再未回到村庄, 于是他前来找寻。之后, 他发觉自己的未婚妻“被恶魔附身”, 想要仓皇逃走, 却被捉住,成为了“猎物”之一。

他写:god bless me...

光是这些内容,就已经占满整张麻布。但在最后,斯科特还是挤出一个角落,写自己被关进古堡地牢, 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怪物。

整块麻布破破烂烂, 斯科特写下的内容又不算规整。季寒川把麻布撑开, 左右看了看,觉得“被恶魔附身”和“成为‘猎物’”,加上“古堡地牢”几处, 都很可能在未来几天牺牲在雨水中。

不过今天,他赶在落雨之前看完所有东西,并且得出几个结论:

斯科特会祈求上帝保佑——这更显得庄园中的先生、小少爷饭前不祈祷, 管家对“神父”无动于衷是一件怪异的事。

再结合下面的“被恶魔附身”, 原有的奇怪, 变成了理所当然。

加上“地牢”, “怪物”,季寒川心里勾勒出一个故事雏形,接着,又可惜地叹了口气。

哪怕知道庄园里有多少罪孽,对他“活过七天”,也没什么帮助啊。

这兴许是一个存在“恶魔”的世界观。那要怎么对付?装做梦、装夜盲这一照,在最初几天会管用,但在之后,多半会成为无用功。他想顺利活下去,需要的是十字架、圣水。一本圣经,在这里比身手、枪法管用得多。

季寒川摸摸下巴,琢磨:话说回来,理论上讲,每一局游戏都必须存在“生路”。也就是说,我应该能找到一些可以驱魔的东西。另外,自己刻一枚十字架,会不会有用?

多半不会……

季寒川想完,再考虑手上麻布的去处。原本想要烧掉,但转念,记起斯科特提到过的“未婚妻”。他没有说未婚妻的名字,但季寒川有种预感,此人或许仍然徘徊在庄园中,可能是那八个女佣之一,也可能是某个可以被唤醒、成为助力的亡灵。所以到最后,季寒川用小刀割开自己的羊皮本,将麻布叠好、放入封面中,再重新缝合。

之后,他一边吃余下的野兔肉,一边回到古堡,准备给欧文上课。

上山的时候,天气明显闷热起来。云变厚了,但整体还好。结合宁宁的表情,季寒川认为,至少明天不会下雨。他决定明天来转上圈,好找到更多“遗物”。

这些猎物生前满心绝望,死后应该也会怨恨庄园主人,兴许能在最后几天,帮他抵挡片刻。

可惜今天在外耽搁太久,一面是熟悉场地,一面还要摸索枪械用法,没有找到更多。

回到古堡时,恰好在正午。管家温和地欢迎季寒川回来,并且对他带回的猎物表达了夸赞。季寒川坦然接受,看着桌上的欧文,不期然想到斯科特提到的“地牢”。他略作反思,切熏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也许欧文与“怪物”另有关系。

“老师?”欧文叫他,问:“你在想什么?”

季寒川回神,笑了下,“我在看这古堡。昨天库克先生告诉我,说古堡已经有些年头了,曾经经历过许多战争。”

“对。”欧文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骄傲、自豪的表情。季寒川看到,觉得有趣,再说一句,小少爷就开始讲述家族历史。

好像这也是他的一门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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