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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此刻是下午,晚一点,五点多结束下午的课。一个中年秃顶大叔走进来,自称是班主任,督促学生们赶快“搬书”。

教室里一片嘈杂。季寒川有点发懵,旁边邵佑看了他一眼,说:“别愣,快走。”

季寒川慢慢“唔”一声,决定随大流。高三四位数学生,搬着箱子、书摞走在学校里,像是一条蓝白河流。这样进入一片稍显陈旧的建筑。

在这之中,季寒川随意地对邵佑说:“祝阳和高卓还不来吗?”

他在黑板侧面,见到一张座位图。对照一下,就找到剩下两个空座位的主人。

邵佑抬眼,微微笑了下,说:“谁知道呢。”

这个答案莫能两可,没有得出任何信息。

季寒川转过视线,喃喃说:“你还说今晚吃什么。这个样子,应该什么都吃不了吧。”

邵佑:“不一定。动作快一点,能赶上去食堂。”

季寒川无所谓地笑了下,说:“也不一定要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邵佑的眸色似乎沉一些。季寒川眼皮颤了颤,“你怎么和小老头似的?那么讲究?”

到这会儿,他虽然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但却已经能顺着性子,与邵佑讲话,不觉得丝毫不对。

旁边同学听到,也见怪不怪。

邵佑手上抱着书箱,不好做什么。此刻回答:“小老头?”语气有点微妙,“你这么觉得?”

季寒川一顿,反思:是不是散漫过头了?

他“唔”了声,说不上承认与否。邵佑微微眯起眼,片刻后,说:“我记住了。”

季寒川想:这难道还要打击报复?

两人走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进入一道铁门。

铁门将一中的老校区、新校区,分成两部分。

季寒川看着这样的建筑规划,觉得简直浪土地。而在他身后,是漫漫人河。混杂着四位数npc、两位数玩家。所有人一起,走进这扇大门。

六点一刻,季寒川与邵佑坐进食堂,吃着晚餐。时间很赶,只够要两个馒头、夹一点菜。饶是如此,环顾四周,还有人边吃东西,边背知识点。

这会儿,邵佑冷不丁问:“你在想什么?”

季寒川转回视线,说:“好刻苦啊。”

邵佑皱眉:“你今天怎么回事儿?”

季寒川眨巴眼。

邵佑:“下午课间,不背单词、不写作业,就在那边瞎晃悠。”

季寒川:“……”等等,我不是被老师嫌弃的差生吗?这么努力?

邵佑冷酷地:“待会儿自习给你听写。错三个以上的话,你知道怎么办。”

季寒川脸上带笑,心里茫然。

啊?

我不知道啊。

你在说什么?

他眼神变了变,打量起邵佑的体格。

邵佑皱眉:“想什么呢?”

季寒川笑一下,说:“没有,快点吃,要上自习了。”

心想:你这样子,也不太像能把我怎么样嘛。

于是顿时放下心来。

第84章 是你吗

老校区的教学楼里, 光线要差很多。走廊阴暗、狭窄。

一共二十五个班,平均分布在五层楼上。排名越靠前的班级, 楼层越低。像十五班这种理科学渣班级, 就到了顶层。

这会儿天色完全黯淡下去。天气不好, 天空雾蒙蒙的, 能见到学校外的霓虹光。十五班的窗外是一株高大槐树, 树荫繁茂。

季寒川转回视线, 见到桌子上斑驳的刻字、黑板上擦不去的粉笔灰。角落里, 写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季寒川翻了翻自己的练习册,意外地发觉, 自己竟然全部一一写满。

他不死心, 直接翻到最后。答案显然被撕了, 留下一点残破痕迹。

季寒川深呼吸,冷静地去自己那一摞书中翻找。邵佑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 问:“在找什么?”

季寒川没有抬头, 回答:“找东西……唔。”

他瞳孔蓦然缩小。

先前游戏里,他从来、从来没有过失色的时候。哪怕眼前情况再危难,甚至是险些在海上巨怪身上冻死, 季寒川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可此刻,他身体僵住,听邵佑说:“你在敷衍我。”

他声音很轻、很淡。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季寒川喉结一滚,觉得有一只手, 顺着自己的后颈, 一点点往下滑动。动作沉着, 似乎不带什么暧昧。又像是——

在抚摸自己家里的小动物。

这种动作过于亲昵了。根本不是“高中生玩闹”时该有的样子。

最后,那只手停留在季寒川背心。而季寒川走神一瞬,想:“游戏”是会循环往复的。

在面对其他“季寒川”的时候,邵佑也会这样吗?

看上去冷淡,实际动作间,却带着不加掩饰的亲近。习以为常、理所应当。

他从桌子底下直起身,对上邵佑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很黑。而此刻,季寒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很没头没尾,问:“是你吗?”

邵佑眨一眨眼睛。

此刻教室安静,讲台上是先前那个秃头男老师,正在批改卷子。改着改着,惆怅地叹一口气。

季寒川与邵佑坐第二排,能清晰看到秃头老师手指后的汗毛。视线偏转,还能见到有同学桌上摊着杂志、或者干脆与同桌下五子棋。

明明到高三最后一段时期,还是这幅悠哉悠哉的样子。季寒川看在眼里,就觉得担心。

最后,他视线重新回到邵佑身上。

他不知道那个会透过宁宁的眼睛看自己、用宁宁的嘴巴和自己讲话的人的名字。

但这会儿,季寒川觉得: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如果自己真的曾经与什么人相爱过,甚至到现在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只是被“游戏”掩盖了记忆。

他们一定有过共同生活的经历,一定是经历很多才走到一起。

从前,通过宁宁口中寥寥数语,季寒川觉得,自己的“老婆”会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实际性格却并非如此的人。此刻对上邵佑的视线,他又惊觉,邵佑看自己时眼睛很黑、很沉,像是有无边情绪藏在其中,偏偏无法诉说。

吴欢曾告诉他,另一个玩家在“初始世界”里,重温了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自己与“那个人”感情深厚,那没道理,在“初始世界”中,见不到对方的影子。

而纵观过去几个小时经历,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人,就是他这个同桌了。

无论是上课时的纸条,还是晚饭在食堂的对话。或者刚刚放在他背脊上那只手。

季寒川感觉到一点焦躁,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质问:你为什么还没有认出我?

他安静地、平静地注视邵佑。

片刻后,邵佑低笑,说:“你在说什么?”

两人讲话的声音很轻,可毕竟是第二排,趴在讲桌上的秃头老师还是瞥过来一眼,带点警告意味。

季寒川一顿,从善如流:“……把我东西藏起来的,是你吗?”

他这样讲话,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邵佑的面孔。见到邵佑一点点微笑起来,对方甚至伸手,过来拉季寒川。课桌下,借着书摞掩护,两人的手悄无声息地握在一起。邵佑一点点揉捏起季寒川的手指。

因为他的动作,季寒川指尖发麻,心脏微颤。他皮肤上带起一点热度,像是脸红。

邵佑微微眯眼,口型说:坏孩子。

季寒川深呼吸:没错了。

就是他。

或许是受到什么限制,不能直白与自己讲话。

但邵佑的眼神、肢体动作,无一不在说明,他和“自己”有超出同学之谊的关系。

仔细回想,以邵佑上课时的态度、练习册上的一个个红勾,还有老师对他的态度。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间教室。

相比之下,那些老师看自己,态度最坏的,是语文课张老师,一脸自己带坏邵佑。好一点的,就是上面的秃头班主任,但也是时不时叹口气,显得很恨铁不成钢。

这会儿是二月底,比上一局游戏更凉。教室里关着窗户,半节自习课下来,空气都带了几分浑浊。只是因开着空调,不想让热气儿溢散出去,只能所有人都捂在屋里。右手被邵佑捏住,季寒川掌心带了点薄汗。

确定了。

然后呢?

应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自认不算一个有规划的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此刻,心里带着很多疑惑。邵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班级里,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相比之下,“游戏”本身,反倒不太重要了。

一室静谧里,邵佑嗓音很轻,问:“我藏了你什么东西?”

季寒川张了张口。

他尚未讲话,就听到“滋”一声。从上一场游戏过来,季寒川实在对这种声音有些过敏,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晕倒。

可随着这个声音来的,是教室倏忽黑暗,连空调的风声都停了下去。

身侧学生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一片喧嚣,连带外面几间教室也开始吵闹。讲桌上,秃头老师大喊:“安静!安静!”皱着眉头,“你们继续自习,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季寒川眼力很好。窗外又有月光照入,不算真正夜色迷蒙。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秃头老师走出教室,身后拖着一条很长、很长的影子。

那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摇摆,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忽而留意到什么,又停下,慢慢往季寒川所在方向滑来。

季寒川果断挪开视线,去看邵佑。这一眼,才发觉,原来邵佑一直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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