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探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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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之际是最忙的,尤其是掌管府里中馈的陈夫人和李氏,既要考虑祭祖的大事,又要考虑亲朋故旧的礼尚往来,还要迎接回门的姑奶奶,招待来做客的太太、姑娘们,小到吃什么喝什么,都得提早做打算。

李氏虽然应承了要去看曼曼,可也直到临近傍晚才偷得了片刻空闲。

茶浓端了浓茶,亲自替李氏捶肩擂背,把院子里的事一一交待了,又道:奴婢遵照奶奶的吩咐,禀过了大爷,大爷便叫白杨去请大夫过到六爷的院里。可秋蕴居正在搬家,乱哄哄的,大夫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偏生六爷看见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不由分说把白杨和大夫都撵了出来,只说谁在把大夫弄到秋蕴居里,便是诅咒他这一年都晦气

这个陈云正。

李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作,倚仗着家里他最小,谁都容让他三分,他竟丝毫不知收敛,脾气倒越发的大了。若是到了外面,可怎么混呢

就凭他这几句混帐话,不知道要惹恼多少人,到时候凭他怎么赔礼道歉,只怕都拢不回人心。饶她是他大嫂,听这话也觉得羞恼。

她若不是看在陈云端的情面上,若不是想讨好陈夫人,求着她,她都不会出面替那苏曼曼请劳什子大夫。

这就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

李氏闭着眼问茶浓:大爷怎么说

茶浓回道:大爷只一笑而罢,说是一切都由得六爷做主,他既不让叫大夫,那便算了。

有陈云端这句话,李氏便放了心,想了想还是道:明儿个提醒我跟太太知会一声。不是她不请,是陈云正不叫看,有什么事也落到不她头上。

茶浓应了,又道:奴婢看奶奶也累了,要不早点歇了

李氏叹口气,道:哪里歇得下还有一摊子事呢。明天三位姑爷要来,你把菜单拿来再好好看看,我吃过晚饭先去瞧瞧六弟妹。对了,我吩咐你挑的药材可都挑好了不成

茶浓道:您一吩咐,奴婢就备好了,原本打算亲自送过去的,听说白杨蹭了一鼻子灰,奴婢也就没上赶着去。怎么,都这会儿子了,您还要去瞧六奶奶

剩下的话她没敢说,就六爷那小脾气上来,六亲不认的,大奶奶去了别自讨没趣才好。

李氏却不这么想,就算是自讨没趣她也得去,她是长嫂,她是长媳,受的委屈越大,越显得她贤淑。若是这位六奶奶不晓事,也只管陪着这位六爷一起作,迟早这家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有苦果子吃。

茶浓见李氏自有主意,也就不再多劝,摆了晚饭,又着人问过大爷,回说在书房陪老爷用过了,这才服侍李氏吃罢,替她加了件斗篷,叫人提了灯笼,拿了暖炉,一行人逶迤而行,直奔秋蕴居而来。

陈家各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夜幕降临,无处不是烛火通明,人声细语,尽显热闹。可只有秋蕴居没有多少灯火,甚至院子里还摊放着不要的破木箱子之类的废物。

还真是站不住脚。

可以想见白天忙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这会院子里鸦雀无声,只留下一些死物,凄清孤零零的丢弃在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人都搬走了呢。

茶浓扬声喊了两遍:六奶奶在家么,大奶奶来看六奶奶了,这才见厢房的门打开了,站着一个俏生生的侍女,朝这边望了一会,似乎才看清,这才丢了手上的东西前来见礼。

茶浓不识得,李氏却瞧出是曼曼身边的司珑,便道:不必多礼,我来瞧瞧你家奶奶,病得可好些了

司珑起身答道:多谢大奶奶拨冗前来,我家奶奶没事,烧已经退了,只是不思茶饭,这会正睡着。一边说一边又告罪:才搬了家,一应物什都没收拾妥当,怠慢了大奶奶

李氏见她应对得宜,很是会说话,不禁微微一笑,道: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都是一家人,你家奶奶不嫌我怠慢她就不错了。

一边说话,一边往厢房走。李氏不由的奇怪,怎么这位六奶奶倒住在厢房里头了这偌大的院子,一个人影也不见,冷风嗖嗖的吹过来,树稍扑簌簌震动,越发显得这院子冷僻幽静,着实有点瘆的慌。

她四下打量了打量,道:六爷呢怎么这院门口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司珑眼圈一红,倔强的道:我家奶奶病着,照顾不到,奴婢人微言轻,也没多大威慑力,能支使的了谁横竖这会搬家正乱着,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话里有话。六奶奶怎么说也是女眷,这秋蕴居邻街又开着门,没个人把守怎么行跟有没有值钱东西也没什么大关联啊。

说着话就到了厢房门口。司珑开了门,请李氏进去。茶浓等人也要跟着,司珑歉然的道:奶奶睡着,屋里狭小,委屈姐姐们在外间稍候。

李氏便示意茶浓:既是来了,就别干看着,有什么能做的就帮着收拾收拾。

茶浓应是,将东西放下,带着两个小丫头出门。

李氏进门,便看见帐幔半卷半垂,厚厚的锦被之中,露着曼曼一张苍白的小脸,不胜凄清。

茶浓勉强收拾了一把椅子,请李氏坐,道:奶奶稍坐,奴婢去瞧瞧热水可好了没

李氏终于意识到哪不对了,除了司珑,这院里竟然没有旁的丫头。

茶浓很快就提着热水回来了,麻利的沏水倒茶,端给李氏:奶奶别嫌弃,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李氏接了茶盅却没喝,脸微微沉下来,端出主母的款来,问司珑:到底怎么回事你家奶奶病了,怎么连个多余服侍的人都没有要水没水,要饭菜没饭菜,你们都是怎么服侍的

茶浓便微微仰头,强忍着泪道:六爷搬到了太太院里,说是身边乏人服侍,便把奶奶身边的司针、司玲差谴过去服侍天露、地珠,司艺正在给奶奶熬粥,怕奶奶醒了要吃,因此奶奶身边只得奴婢一人服侍。

这番话倒把李氏说的愣了。她倒不知道陈云正当真搬了过去,还把生病的苏曼曼一个人丢在这,当真不管不问。都说至亲至疏是夫妻,原来夫妻交恶,是真的和仇人一般,哪管她的生死,都能狠心不理不睬的。

李氏喝斥道:糊涂。你家六爷忙,男人家又粗心,一时疏忽顾不上也是有的,你难道就是个死人,怎么不叫人去禀了太太,便是太太忙,你也可以悄没声的知会我一声儿,怎么就叫你家奶奶这自躺着万一有个好歹,你可担待的起吗

司珑跪下道:不是奴婢不去,是六爷不许。再者奶奶身边离不得人,可叫奴婢插翅也难为继。

李氏不过是做做样子,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又有陈夫人那边不知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哪敢趟这混水。当下便道:罢了,念你初犯,若下次再敢如此疏忽怠慢,绝不轻饶。

她们两个声音不高,可是一问一答,一喝一斥,曼曼也就醒了。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勉强睁开眼睛,听声音知道是大奶奶李氏,便挣扎着坐起身,问道:是大嫂来了么

李氏忙坐过来道:你醒了这是怎么说,我才来,就见这院子里里外外竟空了一般,你们这是唱的空城计么

曼曼不过是淡淡的扯扯唇角,道:大嫂说笑了,是我喜欢清净,再则不喜喝药,倒是枉费了大哥大嫂的一番苦心。

她竟是个明白的,虽说在病中连起身都难,这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倒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氏感慨曼曼天性聪明,一时又感慨女人这么聪明又有何益倒不如粗涂着得过且过,好歹能编出几个理由来糊弄自己。像曼曼活的这么明白,不过是徒增烦恼和苦楚而已。

李氏陪着曼曼说话。

交浅言深,一时也说不来多少知心话。曼曼在病中,亦是心性傲然,不愿意被人见自己凄凉景况,因此不大耐烦,只勉强敷衍着。

李氏也就不多赘话,掏出一对水晶雁来,道:我今儿早上瞧着六弟一向不离手的水晶雁不见了,因问之下才知道被他不小心摔碎了,正巧我这也有一对,想着我如今也不大戴这个,倒不如给了你们的好。年轻夫妻,哪有不吵嘴的,女人嘛,该软的时候软,你陪个小心,道个不是,这篇就算翻过去了。可该硬的时候你也得硬气起来,那些什么什么通房之类,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别太把她们当回事,不然她们便得了意越发上脸,还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曼曼脸上泛起惊讶的神情,渐渐归于了然,到最后又变成了感动,她朝着李氏真心实意的道:多谢大嫂。

李氏见她明白,便拍拍她的手起身道:你是个明白人,无需我多说,你在病中,不耐烦人打扰,我且去,闲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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