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来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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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洲府外,一辆疾行的马车正匆匆朝着城门的方向驶来。

眼看着要关城门了,车夫有点着急,扬鞭连抽,那马儿烦躁的直抽响鼻,到底还是驾着车辕,卖命狂奔。

车身被颠簸的如同筛子,可马车里的人却没有一点怨言,还在不停的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车夫又连抽了几鞭子,抽空回话道:老爷不用着急,二更前肯定能到了,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找个好点的客栈

车里爆发出一声低哼。

车夫再迟钝,也听出来老爷很是愤懑,想了想忽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老爷是来找六爷的,六爷的家就是他的家,老爷怎么可能还去住客栈

车夫扬鞭重重的抽在马背上,那清脆的声音就像抽了谁一个耳光,可其实车夫自己脸上麻麻的疼。

倒是车旁的华服年轻公子轻声劝道:爹,事已如此,您着急生气也没用,还是等见了言直再说。

陈老爷在车里一捶小茶几,震的茶碗叮当作响,水洒了一身,他嫌弃的啧了一声,把袍子随便的一撩,气恨的道:逆子,他怎么敢

陈云端漠然的骑马相随,并没有顺着陈老爷的话搭碴,也就不给他继续斥骂的机会。

这就是任性的好处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的过程中,就算再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会懂得了,所作所为,十之七八都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人活着为了什么人活着什么最重要人活着怎么才算是幸福

陈云端有一种三弟附体的感觉,他对自家老爹有了几分怨念。再怎么骂逆子,还不都是他和自家老娘一手惯出来的这会儿惹事了才后知后觉,没什么效用的骂两声逆子,可又能改变什么还不是把自己生生气个半死。

小六儿这一走,就是将近大半年。

不得不说,他做的够让人难堪的。从前还每月一封固定家书,自打苏曼曼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后,他连家书都不写了。

陈老爷几次写信问讯,他也只是叫人随便带个口信说很好就敷衍过去了。就是这样,陈老爷和陈夫人还在自我安慰:小六儿一向懂得自制,说不定是学业繁忙,故此没时间回家书也说不定。

这理由只能算是自欺欺人。因此陈老爷夫妻虽然惦念,但知道他过的还好,也就勉强放下了心。陈云方的妻子迟氏有了身孕,也算是一件喜事,又有陈云端的几个儿女在陈夫人膝前玩耍,她对陈云正也就没那么焦虑。

陈老爷就更想的开点,男人嘛,志在四方,哪有整天窝在家里的。

可就在半个月前,陈云正忽然寄了封家书来。

当时陈老爷迫不及待的抽出信纸,嘴上还笑呢:我说这小子,不写家书是不写,一写准写封长的

可是才扫了两眼,笑容就凝在脸上,哗啦啦跟碎冰碴子一样掉了一地,让在一边的陈云端都疼的脸上一僵。

还没等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陈老爷就啪一下把信纸甩到桌上,气的剧烈咳嗽起来:逆,逆子

陈云端上前替陈老爷拍着后背,一边安慰着稍安勿躁,一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陈云正寄来的家书。寥寥几笔,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儿已定于五月廿八日,迎娶温先生之女,以结两姓之好

这一封家书,在陈家引起了动荡。

陈老爷一天之内砸了两套茶具,两只笔筒、三只花瓶可以说是什么时候提起陈云正,什么时候想起他竟然不提前上禀父母,就私自定下终身大事,他就有想掐死他抽死他的冲动。

可他不在眼前,只好拿那些死物出气。

陈夫人也生气,可到底还是回过味来,反劝陈老爷道: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很有自己的主张,这温先生虽无功名,可也是当世大儒,他的女儿自然也是温婉秀丽,文采出众之辈,想来也不算辱没了陈家不过这孩子的确是讨打,终身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他怎么也该提前知会你我一声儿,也好由我们出面替他求亲、订亲,准备成亲诸项事宜。

陈老爷气的指着陈夫人骂:妇人之见,短见浅识。他才多大正是前程不可限量之时,这么急着成亲做什么什么当世大儒说的好听,其实还不就是个教书先生能有多大出息将来能给小六多大助力等小六高中之时,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他从前就迷恋一个下贱的丫头,如今更是仓促的就和人成亲,谁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下作事,才不得不跟人成亲来遮丑

还有更多难听的话,他都不想说了。

陈夫人见他气成这样,也有点生气,不由的道:儿子是你打发出去的,他一个孩子家家,身边又没人照顾,难免被有心人欺凌拐骗,这会儿出了事你又要责骂他,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我的不叫他去什么陈洲府

这都扯到哪了当初去陈洲府求学,还不是看他在读书上还有点天分让他出人头地,倒是我这做老子的错了慈母多败儿,养在你身边,也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附庸风雅的废物,像老三

陈老爷气的啪一下摔了茶碗,停住话头,不满的瞪了妻子一眼:你才满意不成

陈夫人看一眼满地的碎瓷碴,用脚嫌弃的踢了踢,拿帕子掩了掩眼角,道:要依妾身说,老爷也不必生气,不管他娶的是谁,总比那个苏曼曼强吧。他肯娶人家姑娘,就说明他把苏曼曼忘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呗。

陈夫人打的主意很明白。

陈云正年轻,那温家小姐估计年岁也不大,人生还长着呢,时有变故发生,尤其是女人。将来有了孩子,万一保养不当,那就是一尸两命。

就算陈云正将来发达了,顶着个鳏夫的名声不好听,可到底他自己有本事,想娶什么样的妻子都娶得。

再不济,随便寻个借口休妻还不容易吗

陈老爷琢磨了许久,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就此作罢。两夫妻又开始商量到底去不去陈洲府。

陈老爷不愿意去,儿子做了错事,不负荆请罪,一封信他就巴巴的过去给他撑腰,以后陈云正还不更得无法无天啊。

陈夫人又十分想去。可迟氏眼瞅着也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家里没有长辈坐镇总不大合适。

两夫妻气恼了两天,争论了两天,离陈云正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可就在这时,陈老爷忽然得了一个毁灭性的消息:温先生膝下的确有个女儿,可十年多前就夭折了。

她夭折了,现在这个温家小姐又是谁结合陈云正鬼鬼祟祟,又匆匆忙忙的成亲,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会信

陈老爷直觉自己被陈云正给骗了。

他一方面派人去陈洲府打听这位温小姐的底细,一边收拾行装准备亲自去陈洲府看个究竟。

就这样紧赶慢赶,直奔陈洲府。

在路上,得到了消息,这位温小姐是温先生的义女,两个月前才新认下的,据说是个孤女,还是个才丧遗腹子的寡妇出身贫贱,又无父无母。

陈老爷当时就气吐血了。

原以为他低娶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已经触了自己的底限,哪成想这小六儿如此不靠谱,竟然娶个这样声名狼藉的寡妇

陈云端替他请医延药,陈老爷急火攻心,不肯在路上耽搁,带病上路,总算赶在了五月二十八这天。

可,只怕一切都晚了。亲也成了,人也娶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还能阻止什么。

陈老爷有个可怕的猜想,这个失子的寡妇,会不会就是那个莫名其妙消失了的苏曼曼

他越想越有可能。

首先,陈云正对她有那么深的执念,他就说小六儿收手那么容易,苏曼曼定然没死。说不定是他暗渡陈仓,一早就把苏曼曼弄到陈洲府了。悔不该当初一时心慈善软,留下这个祸根,竟让小六儿找着了机会,给苏曼曼换了个身份。

其次,苏曼曼嫁过人,也曾有过身孕,也只有她才会传出丧子寡妇的名声来。

越想陈老爷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忍不住和陈云端说漏了嘴,看他大惊失色的面孔,便知道他也被蒙在鼓里了,心下越发恨恨。

陈云端惊悚之极,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言直不是说苏曼曼已经死了吗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哼。陈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不安。

父子一路各怀心事,紧赶慢赶,终于进了城,此时虽不到二更,可是街上行人稀少,马车又跑的快,仅有的路人避之不及。

陈云端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陈云正的住处提他未必路人皆知,可今儿温先生的女儿出嫁却是阖城皆知的喜事,因此陈老爷父子很容易的找到了陈云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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