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往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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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温先生十分好相处,和蔼可亲,又平易近人,说话不紧不慢,跟他聊天,总能品出人生真谛来。就像个宽厚的仁者长者,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只有深刻的感受和体会。

温师母就更像个慈母了。她对曼曼的凝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母亲才有的宽容和纵宠。她喜欢什么,嫌憎什么,并不强加到曼曼身上。

院子不大,但温师母还是单独给曼曼辟出了一个小院,三间正屋,曼曼住了一间,另一间做待客用,剩下的一间原本是要给她堆放杂物用的,曼曼却说横竖她一个人住着空旷,索性叫司玲和司珑就在对面住了下来。

曼曼每天早起,先在院子里走走舒展舒展筋骨,稍事梳洗便去给温师母请安。温先生和温师母起的都早,曼曼去时,温先生早就出去遛弯去了,曼曼就帮着温师母做早饭,顺便陪她说话。

坚持了两天,温师母便笑言:知道你孝顺,可也不必体现在这些琐事上。我是做惯了的,十几年了,不分春夏秋冬,做起来已经十分顺手。你就不一样了,只怕偶尔为之是个乐趣,若长此以往,只怕于你就是个负担了。你从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怎么样,别太见外太拘束了。

曼曼确实不太喜欢下厨。温师母这样一说,她就不好意思起来,眨巴眨巴眼睛,道:还是跟娘多练练吧,也学几道拿手的菜肴。

温师母抿唇笑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容貌上佳,脾气温和,又踏实上进,不骄不躁,着实少见,可见言直的眼光很好,也证明他也是个有福气的。男人家么,都贪图口腹之欲,你会做几道拿手菜,他只会乐得享受,还会大加赞扬。可是你毕竟是年轻女孩子,要多爱惜自己,无不能有不为,适可而止也就罢了。你若想学,午间我特意教教你就是,不必每天都起的这么早。女孩子家正是贪睡懒觉的时候,你多睡一会儿,也好养养精神。不趁着未嫁时在娘家享享福,一旦嫁了人,可就清闲不下来了,你想歇都没得歇。

这话说的如此贴心,曼曼靠在温师母的肩头,撒娇着道:我原本还想逞强的,听娘这么说倒乐得躲懒了。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果然如此呢。

温师母笑出声:逞强做什么女人家,该柔软的时候就柔软,该立得起来的时候能够立得起来,看分什么时候,对什么事。

曼曼也就偶尔早上过来帮个忙。

她每天都要处理颐盛居的事,琐碎而繁忙。

比如人事问题,有些机灵的伙计瞧着她开的颐盛居赚钱,自以为出了师,便卷了包袱一走,没几天便另起门户,做出和颐盛居一模一样的点心来叫板。

还有和周围邻里相处问题。只要有人富起来,就总能很快的激起人们的妒嫉心。大伙都瞧着这颐盛居看起来吓人,可其实并没什么背景,便有人假装买了点心回头捂着肚子来找事,说是吃了点心上吐下泄,要颐盛居赔偿。

还有和周边点心铺的竞争问题。不时有伙计毛遂自荐来打零工,平时贼眉鼠眼,闲暇时就跟师傅打招呼套近乎,开口闭口不离点心秘方。

时不时就有仿制颐盛居的点心面试,价格却要便宜一大截,就差明着跟颐盛居抢顾客了。

就是颐盛居内部也有问题。曼曼提高了两位师傅的薪金,他们普及了保密和忠诚的业务知识,从种种方面杜绝被挖墙角等恶性事件的发生。

但生活往往没有想像的那样简单,意外事件时有发生。

曼曼便时常推出新鲜样式的点心,也尽量不把颐盛居的希望寄托在某一位师傅身上,她甚至定期给那些看上去老实本份的小伙计培训技能,免得万一哪天大师傅走了没人能顶上来。

因此曼曼时常要亲自出府去颐盛居坐镇,处理这些琐碎事务。

温师母十分宽容,曼曼要出府,她便连理由都不问,很是热络和殷勤的叫人备下轿子或是马车,吩咐下人好生跟着护送并保证曼曼的安全。除此之外,每回都要塞给曼曼些零花钱,还说:钱不多,就是预备下免得万一有点急事,或者什么都不为,你间或在街上看见有什么喜欢的,哪怕是买点零嘴呢。

曼曼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在乎钱的多少,而在意的是这种母亲对女儿的体贴和关爱。

这让曼曼很有一种回到当年做女孩儿家的感觉。青春期的少女难得的遇上开明的更年期母亲,肆意的在外结交朋友,无限度的保留自己的小秘密,有着最大可能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怕时刻被人窥探和质疑。

委屈的时候可以倾诉,高兴的时候可以分享,甚至还可以从这个年长、宽容、睿智的朋友这儿得到启发和同情。

相处久了,曼曼和温师母的话也越来越多,曼曼偶尔也会问起温师母和温先生的事。温师母也就知无不言。

温师母要比温先生大四岁。

古时候妻子比丈夫大上几岁很常见,俗语就有: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三,抱金砖之语。但像温师母和温先生,像她和陈云正这种情况的,俗语也有女大五,做老母,只不过满含贬义和嘲讽。

这也是曼曼抵触和陈云正成亲的缘由之一。

曼曼虽然没表现出来惊讶来,可是温师母还是自嘲的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当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生他起初并不情愿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女子比男子大,在世俗中是不怎么受到欢迎和祝福的。

曼曼哦了一声道:哦,我还真没瞧出来,只当爹和娘是天作地合的一对神仙眷侣呢。

温师母掠下了鬓角的头发,脸上浮起一层羞涩的窘意,道:哪有那么多神仙眷侣不做怨偶,已经是上天给足的缘份了。

据温师母所言,她和温先生成亲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相敬如宾。温先生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既然父母之命不可违,再不情愿他也仍然娶了温师母,因此他也就没想着始乱终弃,仍然洁身自好,严于律己,负担起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应负的责任。

温师母是个温婉贤良的女人,也是个聪明仁厚有耐心的女人。她并没有急着讨温先生的欢心,也没有利用婆母对她的歉疚就催逼温先生同她做恩爱夫妻。

她只是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本份。上敬公婆,下事叔嫂,同时把温先生照顾的十分妥贴。

在他们夫妻身上,细水长流,日久见人心得到了最精准的诠释。不管他们夫妻经历过什么,总之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产生了最深厚的,不是爱情却比亲情还要牢固的感情。

温师母虽然没说,可曼曼自己在心里算了算,这一个过程,他们足足走了五年。

也就是说,直到成亲五年后,温先生才和温师母圆房,那时候温先生已经成了一代有名的大儒,而温师母已经过了少女最美丽的韶华,变成了二十三岁的成熟少妇。

成亲第六年的八月,温师母有了身孕,成亲第七年的五月,温师母生下了他们的长女,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蔓姐儿。

先生和师母对这迟来的女儿十分钟爱,自小就教她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这蔓姐儿生的姿容秀丽,端庄大方,聪明剔透,才艺双绝,温先生和温师母对她十分钟爱。只可惜温师母生她时狠受了一番苦楚,师母身子受创不说,蔓姐儿也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

终于在她十一岁那年冬天,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咳嗽加剧,到最后高烧不止,转为咳血,最后转为不治而撒手人寰。

温师母到底还是滴下冰凉的泪来,含着凄苦的笑道:这一世,是我负了先生,自打蔓姐儿走了,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心思。原想着,我早早去了,一来和蔓姐儿团聚,也好照顾她,二来也让先生早日解脱。他才三十出头,凭借他的才华和相貌,想要续弦,自有诸多门当户对,好人家的姑娘蜂涌而至。可先生说,有没有儿女,那是上一世就注定了的缘份,强求不得。可夫妻却是三生石上早就镌刻好了的,人力违逆不得。他既与我结成了夫妻,就打着要白头到老的主意,假若我一意孤行弃他离世,他也不会再续娶,甚至还在我床前许诺,不管我是生是死,他此生都不再纳妾

曼曼轻轻的啊了一声。

温师母倒笑了:小女孩儿家,对你爹是不是充满了敬佩和孺慕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不这样想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没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终是我这一世的遗憾。就算他不在乎,可我却没法原谅自己

温师母感慨的道:可话又说回来,人谁不自私呢让我亲自替他纳妾,把他推给别的女人,我又该彻夜不能安眠了。与自己要过的日子相比,世人的流言蜚语也就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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