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处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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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大都是琐事,看似容易,可着手解决起来也是需要功夫累积的。

曼曼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回奶。

亲自哺乳的希望已然落空,惆怅失望之余,很快她便被涨疼的胸部折磨的坐卧不宁,再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

她的奶水很足,除了不时溢奶会弄脏了衣服外,大部分时间都硬梆梆的像块石头,两个涨满奶水的胸部就跟揣着两把朝里的尖刀一样,稍微触碰一下就钻心一般的疼,若是不经意睡觉时压着了,势必会疼上好几天。

曼曼疼的一身一身的虚汗,自忖着受剐刑也不过如此吧。

问过大夫,说是要用大麦芽煮水喝。

曼曼当成仙丹妙药一样,叫人煮了茶一天三遍的喝,恨不得立时三刻就把奶回去,好恢复一身的轻松。

初时还觉得那水里有淡淡的大麦香,可喝了两天,曼曼就实在喝不下去了,远远闻见那股带着腥气的香味就直犯恶心。就是捏着鼻子强灌下去了,可喝完大麦茶,她有将近一个时辰不敢吃任何东西。

罪没少受,见效却极慢,她必须每天自己把奶水挤出来。这更是一个磨人的事情,挤完奶,手都要酸掉了。

曼曼欲哭无泪,又不能和谁抱怨。

她把陈云正撵去书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不愿意被他看见她的丑态。这些隐秘,不只狼狈,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堪。

再疼再难过,陈云正也帮不上忙。

而在孩子这件事上,曼曼归结于她自己,她不想让陈云正过多的感觉歉疚。

还有一部分说不出来看原因,大抵就是对她自己的惩罚。

她无法想像,孩子还没走远,便要看着她和陈云正再度任性贪欢。那个孩子就是他们贪欢却无法负责的明证,就算没人指责,曼曼也无法坦然。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受过的罪,受过的折磨,终于有了尽头。曼曼头一次体会着胸部柔软,无需再小心翼翼的放松的感觉,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她要着手做的事还很多。两个产婆是陈云正打发的,大概是不想她看了伤心。人家就是靠手艺吃饭的,肯提前住进来,也是看在陈云正砸了大把银子的情面上。

但两个奶娘还在。

不知道是不是陈云正忘记了。

曼曼默默哀悼了一会自己还没怎么享受母亲的权利就已经失去了这份权力,这才叫添丁把人请进来说话。

说是奶娘,两个人也都不过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家里都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否则也不会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理,要上门给别人家做奶娘。

在陈家将养了几日,面色倒都红润起来,头发梳的极是紧衬,衣服也利利落落,只除了脸上还带了点卑微的讨好。

曼曼很抱歉,温言解释了几句,便叫人拿了准备好的银子,请她二人另谋高就。

其中一个却没接银子,反倒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道苏姑娘是大大的好人,所以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姑娘答应。

曼曼抬手叫她起来说话。

她却坚持跪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奴婢想恳请苏姑娘开恩,容许奴婢卖身进府奴婢可以不拿工钱,真的,只要姑娘肯让奴婢亲自奶奴婢的小女儿

这奶娘名叫润娘,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家里穷困,又因为三个孩子都是女儿,所以婆婆不喜,相公也不大满意。为了贴补家用,无耐之下,只得狠心把小女儿丢在家里,出来做奶娘。

曼曼的变故,她都看在眼里,见陈云正对曼曼那份关切,实在是让人感动,因此便生出卖身为奴的想法来。

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奶娘,也不可能改善穷困的家境,与其四处波折,被牙婆卖来捣去,不如寻个慈善的主家,寻个长久的依靠。

润娘很明白,自己的小女儿在婆家是得不到妥善的照顾的,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婆婆提起来就是一张晚娘脸,自己不在家,怨气怕是都要撒到孩子身上了。

前头两个丫头都大了倒还好说,吃什么都饿不着,但这最小的女儿,可是一口奶都没喝上,已经是可怜之极。

一片慈母之心,逼得她愿意为女儿受苦受累。

况且在这陈家也不过是做些最简单的活,累是累不着的,不用听婆婆的打骂,也不用被丈夫折磨,润娘简直是求之不得。要是能把小女儿带来就更好了。

曼曼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做奶娘虽然辛苦,但也只是一时,你早晚还能回家和丈夫、女儿团聚。一旦你卖身进府,可就没有这份自由了,你不后悔

润娘也情知自己太过急切,这位苏姑娘才痛失爱子,自己就巴巴的说要把嗷嗷待哺的小女儿接过来,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扎刀子吗

见曼曼多有不愿之意,也就掉了两滴泪,讪讪的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欠考虑了。

打发了这两个奶娘,添丁不禁就有点心跳。这苏姑娘看似是个脾气好的,可也是个心狠的。她倒不会无缘无故的同情谁。

很快,曼曼又叫白术去寻牙婆,说是要挑几个中用的丫头进府。

添丁心虚的很,趁着陈云正去了书房,曼曼才从书房送了茶点回来,便轻叩门扉,求见曼曼。

曼曼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添丁只看见一解素色海棠花的包袱皮一闪,曼曼已经转过身,看向她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添丁一句话没说,先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曼曼没说话,只无力的抚了抚额,轻声道:添丁,我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你早就了解我了呢。我也以为我了解了你呢,正是因为了解,所以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面对面说话吧。

添丁脸色越发苍白,颤抖着声音道:姑娘,奴婢是来请罪的。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曼曼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沉默了一瞬,抬了抬手,道:你跪也跪了,罪也请了,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起来吧。

这是什么意思是原谅了还是不原谅

添丁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困惑的望着曼曼。

曼曼很平静的和她俯视。她觉得她不欠添丁的,当然,也可以说添丁不欠她的。但事实是,她们两个,不管彼此愿意不愿意,就是这么个情况。添丁只能跪着向她仰望。

曼曼不享受这样的境遇,可她更不愿意有朝一日自己被人踩着后背低下头下跪,连仰望别人求饶的资格都没有。

添丁豁出去了,画蛇添足般的为自己辩解:是六爷说,姑娘的身子虚,经不起大起大落,想着让姑娘缓缓再说

曼曼还是平静之极的望着添丁。其实她不必解释,真的。

添丁一眨眼,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都说女人做月子是一辈子的大事,伤心过度,轻则回了奶,重则恶露不止,有的人以后连要孩子都难。奴婢害怕,怕因为奴婢不谨慎的缘故让姑娘受到伤害

曼曼却麻木的看着添丁的眼睛,脑子里回旋着一个很无聊的问题:自己哭时也这么丑吗看来不让陈云正及旁人看见自己的伤心是无比正确的选择,不管你怎么伤心,那都是你自己的事,真的没必要拿出来放到公众面前展览。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感同身受,却未必有一份同等的情感可以匹配得起这个词。

添丁哭了许久,车轱辘话也来回倒放了好几遍,偷眼瞧时,见曼曼还是那样认真而专注,平静而沉静的发呆。

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苏姑娘的心狠不是一般二般的狠,她都哭成这样了,她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添丁咬了咬牙,说出了一句让她最后悔的话:奴婢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是万般无耐,谁会卖儿卖女姑娘心地善良,一向体恤下人,也一定能体谅奴婢的处境

曼曼终于回神,重新专注而认真的望向添丁,道:你想说什么

添丁有点不太确定的道:奴婢恳请姑娘发发慈悲,别撵奴婢走

曼曼问:你有要走的打算吗

添丁眼睛哭的通红,脸都有点浮肿,头发也有些散乱,再配上她张大嘴不知所以的神情,真的很可笑。

曼曼却没笑,还是很认真的等着她回答。

添丁想要笑,又觉得不太踏实,想接着哭,似乎没了理由。难道一直都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姑娘不是打算进人了吗奴婢怕没有福份在姑娘面前服侍

曼曼点点头,道:确实,我没打算继续把你留在我身边,跟你所谓的请罪没有关系,跟我原不原谅你也没有关系,跟你是不是为了我好没关系,添丁,我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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