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家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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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除了惆怅,还有焦虑。她不知道自己见到苏家二老时态度是否得宜,会不会被她们认出破绽,她们对她做陈家三爷的姨娘又是什么看法,对她又是什么感情,本身又是什么性子等等等等

清早起来,陈妈妈看她第一眼就吃了一惊,道:姑娘怎么如此憔悴

可不是,对着镜子,曼曼自己都瞧出来自己眼下黑了一片。她强笑道:想着要见到爹娘了,竟有近乡情怯之感,不免走了困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大不了多施些粉遮掩一下,没什么打紧。

陈妈妈道:姑娘心思别太多了些,免得伤身,就是令尊令堂见了,也难免要替姑娘担心,倒是让他们都不得安生,便是老爷太太瞧见了姑娘这憔悴的模样也要心疼了说时便吩咐小丫头:去煮两个鸡蛋来,趁热给姑娘滚滚,也好去去姑娘眼周的黑眼圈。

曼曼不得不感叹,这陈妈妈真是会说话,一件小事,她就生发出这许多话来,既委婉的警告她别在苏家二老眼透露出不必要的委屈来,也别耍些不必要的小心,凭白惹了陈老爷和陈夫人,还要站在她的身份上对自己表示最诚挚的关切,真是一箭三雕啊。

小丫头很快就取了两个滚热的鸡蛋,陈妈妈亲自剥了鸡蛋壳,用干净的白布裹了,令曼曼闭上眼,她亲自将鸡蛋在曼曼的眼睛四周热敷。

也不过一刻钟功夫,曼曼睁开眼,发现效果不错,如果不细看,是瞧不出端倪来的。陈妈妈如法炮制,把另一只眼四周也热敷了,这才命小丫头上前替曼曼细匀脂粉,梳妆打扮。

不一时镜子里就显出一位清丽绝伦的少女来。细长的眉毛,明亮的大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肤白细腻,白中透着粉红,当真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陈妈妈替曼曼插好了金钗,又替她戴上了红宝石的耳坠,一向沉稳不外露情绪的神色中也带了满意。

陈妈妈领路,曼曼坐上软轿,过了假山,过了小桥,又过了几重花园,才算到了陈府东南角的一座小院。

早有人迎着,扶曼曼下轿,往里边请,道:这就是苏姑娘吧苏大娘和苏大叔可来了有一时了。

曼曼压抑不住紧张,进了正厅,就见屋里坐着三个人。上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高大,背微微有点勾偻,肤色是乡下人常见的酱色,此刻正垂着头,局促不安的揉着自己的两只大手。

曼曼的视线落到他的手上,就见骨节分明的手上全是褶皱,就跟老树皮一样。不用说,这就是本尊的亲爹苏大叔了。

坐在他下首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细眉细眼,皮肤白嫩,头发黝黑,竟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她不像苏大叔那样局促,正睁着一双满是稀罕、惊奇、赞叹的眼睛四下打量着,似乎眼睛里探出来无数的小钩子,想把这屋里所有的摆设都勾到眼睛里揣走才好。

曼曼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这就是本尊的亲娘苏大娘

年纪倒也像,只是怎么瞧着怎么有点不得劲呢。这不就和狗血文里那些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不择手段,苛待继女的后娘是同一副脸孔么

在这疑似苏大娘女人的背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个头倒是挺高,长的也还算漂亮,但实在是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不大相同。

在这个时候,曼曼竟然还能吐槽,还能想到陈云正,这位疑似同胞弟弟的苏小弟,实在没有陈云正长的漂亮清俊,也没有他的狡黠机灵,更没有他的活泼可爱。

也不能说痴傻,就是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好像还没开窍的模样,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不过倒是感觉敏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曼曼,将视线投射过来,直直的落到了曼曼的脸上。

那眼神说不上友好,倒有点惊艳的模样,竟然扯开唇角,露出一嘴大黄牙,朝着曼曼一乐。这笑容让曼曼有点难受,有一种被他盯中了的感觉。

上首的男人抬起头,见到曼曼,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更为局促的神情,下意识的想要退缩。那女人也抬起头,先于任何行动之前露出一脸夸张的笑,直接抢步过来就拉曼曼的手:唉呀,曼儿吧,都长这么高了,也长漂亮了,啧啧,瞧这小脸蛋,这皮肤,嫩的跟剥了皮的鸡蛋清似的,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曼曼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曼曼很怀疑她会不会真的来掐自己试试能不能掐出水来。

那女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无限委屈的道:曼儿,我是你娘啊怎么几年不见,你不认得娘了

我曼曼看向苏大叔,试探的询问着这女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苏大叔一瞧就是个木讷的老实人,动了动嘴唇,眼圈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扭过脸,一时竟没明白曼曼的意思。

那女人便掏出帕子抹起了眼睛:唉,也不怪你,当初娘也舍不得啊,可是家里那么艰难,你爹又生了重病,你弟弟又小,一大家子,可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是你懂事,愿意卖身还债,我虽不舍,可实在走投无路了。自打你走后,我和你爹哭了大半个月,就盼着你能遇着个好人家,也不枉你这一番孝心

在她口中,苏曼曼是个识大体、甘牺牲的孝顺女儿,他们是一对爱女心切,却又无能为力的好夫妻,发生骨肉分离的事,没有谁愿意,都是世事生活所逼。

似乎,真的怨恨不上谁,甚至还应该感激陈家能够接纳曼曼,并许以她如此优渥的生活。可曼曼却感受不到一点亲情,从内到外,心脏处没有一点波动,看着这两个人,不,是三个人,只有冰冷的陌生。

那女人又把这小男孩儿拽过来,道:曼儿啊,这是你弟弟苏前前,你走的时候他还小,可一直记得你这个姐姐,每每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家,这不一听说能见到你了,他就非得要跟着来,可见姐弟之情,血浓于水,是怎么也打消不掉的。前前,还不叫姐姐,你不是总念着你姐的吗怎么见了面倒不会说话了真是个傻小子,现在你姐有出息了,你可得跟你姐姐好好学学,将来哪怕沾上一星半点的福气呢

苏前前便走过来,憨憨的一笑,大声道:姐你真漂亮。

到现在,只有这女人在话话,曼曼还一言没出呢。陈妈妈便上前道:这位大嫂,你就是苏姑娘的娘亲吧分开久了,姑娘心里总是有点委屈的,你们一家子坐着多说说话就好了她代行主人之职,将苏大叔和苏大娘安顿着坐下,又叫人重新沏上茶,笑着对曼曼道:老爷说了,姑娘只管和家里人说话,横竖苏家二老是要在城里安置的,今日见不够还有明日呢。

曼曼点点头,算是应了。陈妈妈也就带人退出去,自在院子里守着。

苏大娘这会又道:我说曼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你一趟,你不说有点高兴劲,怎么连声爹娘都不叫是不是攀上高枝,就想六亲不认了你要是这么想的就尽早说,我们也不愿意攀你这门亲,省得让旁人指指点点戳你爹和我的脊梁骨,倒像是卖女求荣了一样。

曼曼扯开唇角轻笑了笑,道:我没有这么说,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见她肯开口,语气中又多有松动,苏大娘这才有了点笑模样,道:你这傻孩子,只要你不在心里怨恨爹娘娘知道你一时觉得陌生,这几年,也够为难你的了,快跟爹娘说说,你在这过的如何

曼曼心里头涌上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她没有急着作答,只敷衍的说了一句:我过的好不好,您不都看到了

嗯,是啊,瞧你这细皮嫩肉,衣着光鲜的,肯定是在这享福了。说着便恋恋不舍的抚着曼曼的手背。

曼曼就跟被蛇缠上了一样,瞬间就滋生了寒颤,她强忍着道:您还是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这几年家里过的怎么样

唉,还能怎么样不过是苦巴苦夜的熬日子罢了她吐沫横飞,痛说苦难家史,家里死了几只鸡,折损了几头猪,天不是雨就是旱,几乎是颗粒无收,又是受了族里人的欺负,又是和谁口角,挨了几个耳光,又是苏前前跟谁打架,被人推到河里差点淹死,种种苦难不一而足。

曼曼也就随着她夸张的情绪深深动容。等到她说累了,曼曼感叹道:我只当我活着已经不易了,可是跟你们比起来,已经算是天堂了。我只恨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能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曼曼很是痛苦,还带了点惭愧:我手头也就有几两散碎银子不意外的,曼曼从这苏大娘的眼里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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