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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想亲没亲上,但关于“云胡不喜”引起的八卦,各方乐此不疲的脑洞,硬是烧坏了林城一中学校内网的服务器,还引来隔壁枫城高中的拈酸吃醋。

一时间横空出世的“双大佬”cp搅得每个人躁动不已,就像被龙卷风搅动下的海底,就差一点点就可以闹个天翻地覆。

可惜,身为池藻藻的班主任的许志成,注定不能呆在海底享受平静。

“滴——”

明明绿灯已经亮起,但是前面的车子却挪动的连蚂蚁的速度都比不上。

许志成急躁的狂按了几下喇叭。今早没课,但他想尽快到学校看看他的学生——池藻藻。却没想到堵成这样。

昨天市里有一个优秀青年教师大赛,许班主任做评委去了。从坐上评委席的那一刻,他的右眼皮就狂跳起来,于是他秉着驱吉避灾的想法,忍着肉疼找了个代驾,自己坐地铁回去了。然而大概七点灾难还是降临了——来自池藻藻的短信:

我跟陈醉在一起了。

许志成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他先是抱着侥幸心理在百度上疯狂搜索在一起的含义,毕竟是年轻人,万一是什么时代新用语,误会了他爱徒的意思可怎么好。结果每一个词条都清楚地表达着:在一起不用于纯纯的男女友谊。

后来,他又开始幻想是不是陈醉终于做了一把强抢民女的富二代,欺负池藻藻了。

还没等他多想,现实就照进了他的幻想,几个学科的老师迅速成立了一个群聊——棒打鸳鸯小组。

态度很明确,池藻藻不能被陈醉这种人毁了。

看着那几个老师热火朝天的讨论,许志成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池藻藻对自己这个恩师的坦白,还是应该先破口大骂这个脑子不清楚的爱徒。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一宿都没睡着。

踏进办公室门,池藻藻坐在那里,一边翻着书,一边慢条斯理的端着水喝着。教导主任也在,已经发胖的脸气的通红,一起一伏的肚子更是彰显出他的愤怒。

办公室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你跟陈醉必须分手!”

“啪!”

紫砂杯顿时砸在桌上,碎得四分五裂。

教导主任没料到池藻藻的突然发难,指着池藻藻,气得发抖,

“池藻藻,你……”

“你还懂不懂尊师重道,学校辛苦教育你,不是为了让你忤逆……”

“枫叶高中昨天又联系我了。”池藻藻不疾不徐的说着,又拿了个杯子,准备给自己再倒杯水。

教导主任果然没说话了,他懂她的意思,隔壁死对头枫叶高中一直想挖池藻藻过去。

“利益在前,各取所需。”她的语气真挚又嘲讽,完全不是平时那个乖乖巧巧的好学生,“老师,何必呢?”。

她帮林城一中稳住状元的名号,林城一中就应该对她跟陈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志成害怕池藻藻再说出来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教导主任,嘀咕了两句。

“朽木不可雕也!”教导主任撂下句话,往外走,临走时泄愤的摔了个杯子。

看着地上两只死无全尸的紫砂杯,许志成觉得心尖痛。叹着气坐到池藻藻对面,一时没有开口。

池藻藻一笑,放下书,推过紫砂壶的杯子,“老师,喝水。”

清冷、淡定,还带着命令。

许志成被池藻藻的陌生惊了一跳,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还是一样的脸,可是却又不太一样了。

就像换了个芯子。

“哼,”池藻藻冷笑了一声,歪着头,像突然被折断脖颈的布娃娃,双眼蓄着冰棱,看着他。许志成心头一跳。

想起来了,这种冰冷、嘲弄、漠视的冷笑。

林城一中作为一个老牌重点高中,在林城几个高中里一直是龙头老大的地位。可是隔壁枫城高中新校长跟盛京教育部关系好,拿到了两个亿的资助,扩校区、抢老师、夺生源,一时风头无二,还真就在两年前追平了他们的一本率,甚至还抢走了省状元的名号。

一时间整个学校领导如临大敌,发誓一定要抢到那一届甩开第二名好几十分的中考状元,天才少女——池藻藻。

恰闻池藻藻父母因车祸去世,打着人道主义关怀的旗帜和那么点儿趁人之危的小心思,许志成带着一个临时成立的小组第一次进到池藻藻的家。

她的家里摆满了酒。

出名的,没名的酒摆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酒香。是的,是酒香,不是那种醉鬼失态乱吐整的到处都是臭烘烘的酒臭味儿。

当时他以为是父母双亡刺激到少女需要用酒麻痹自己才能忘却悲伤。

惜才之情、怜惜之情更是汹涌了。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好话说尽,池藻藻都没松口要进林城高中,只是说要看到全部的招生名单。

那时候的池藻藻冷清又疏离,好像全世界都被隔绝在外了。他把这些情绪全都归结于她父母双亡,整个人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

直到她父母过了头七的第二天。

当时招生工作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校领导方面已经隐隐有了放弃池藻藻的想法。虽然可惜,但只要池藻藻不被枫叶高中的抢过去也挺好。

但是刚拿到了招生名单的许志成还想最后试一把。

门没关,鞋子散了一地。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冲了进去。

那时她正穿着一条纯白的裙子,拿着水果刀,一刀一刀切割着墙上她父母的婚纱照,仿佛是在分解那俩人的尸体。明明满脸都是泪痕,嘴角却噙着疯狂的笑,念叨着,

“去死吧。”

似有所感,她突然看向他,眼里全无悲伤。而是冰冷、淡漠、嘲弄,好像全世界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她可以逗弄的玩具,好像他们的生杀予夺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哐。”

风大力地把门关上,惊得许志成哆嗦了一下。

池藻藻站起身,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阴冷的笑,走向他。

此时他才注意到她的手被割伤了。

白色的裙摆上一条条晕开血迹,凌乱的海藻般的长发,她像个幽灵,带着一地的血花,带着一把试图杀死她父母的刀,向他走来。

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猩红着眼,一身仇怨,要毁天灭地。

“哈。”

他觉得窒息,自己就像是被绑在试验台的动物,非死不可。

池藻藻拽过他手里的招生名单,翻了两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身上那股阴鸷明显消散很多。

然后让他坐下,缓慢的讲了一个近乎惨烈的故事:

她的亲生父亲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娶照片里的那个女人,结果得知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居然怀了自己的骨肉,便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她身边。结果在她出生的那天,母亲难产,父亲车祸。一出生就成了孤儿。本来以为不幸开始即结束。结果远远不够。照片里的女人接回了她,开始了对她长达十五年的虐待。

悲惨不仅没有尽头,还可以反复迭加。

在她十岁的时候,女人再婚了。嫁了一个强奸犯。那个男人企图强奸她。而她的继母却将一切归咎于她。这样的痛苦持续了终于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结束了——他们死了。

她把这个故事讲得很简单,平淡的像一杯白水,但是他知道这杯水其实很苦。

八点档的故事再狗血,人们都可以看的乐呵呵又痛心又惋惜,可是当悲剧在现实中真的发生在一个姑娘身上,许志成完全无法描述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看着许志成,眼里蓄着晶莹的泪花,全是绝望、痛苦,讲了一句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她告诉他:

世人皆在凝视深渊,她即深渊,却无人救她。

所以她坏掉了。

池藻藻眼里的惨烈让许志成震惊了,她就像在金陵台上啼血的杜鹃,拼了命,却不被理睬。

她在向他求助。

她在向他求救。

所以,他以人民教师的荣誉发誓,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池藻藻最终选择了林城一中,他做了她的班主任,悉心教导她,指引她。她很争气,成绩上一骑绝尘。与人相处上也看不出纰漏。真的很乖,乖到让他忘记这个看上去包容了全世界的少女,其实一开始是想跟这个世界决裂的。

不对,或许不是一开始,而是一直都在决裂,只是被她藏起来了。

“老师,我是不是又要坏掉了。”她眼角有些泛红,语气里带着惊恐,“我害怕……”

许老班突然明白当初她为什么非要看招生名单,为什么只翻了两页就不再看下去,按着名字首字母排序,chen可不就在前面吗。

“你其实是想确认招生名单里有没有陈醉的名字吧。”没等她回答,许志成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不会。藻藻,做你想做的吧,老师信你。”

他怜惜她,相信她,她不仅是他心爱的学生,更像他的孩子。

他会一直救她。

许志成看着池藻藻退出去的背影,想到到当初特意为她请的心理医生在综合评估里留下的那句话:

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个魔鬼,可救人,亦可杀人。

“藻藻,下周学校会请心理医生来疏导高叁的学生,我帮你要个名额。”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句,“姓陈。”

她多喜欢那个男孩子,chenzui,跟着他名字发音沾亲带故的,就能夺取她的好感。他自己也是,许志成,cheng。

“好。”

池藻藻走出去,低着头,擦着眼角的泪花,笑着,她就是农夫怀里的蛇,蛇怎么会感恩,蛇只有本能。

眼泪真是一个很好的武器,可以淹没她所有的邪恶,只让人看到她的纯良、脆弱。

万物皆可利用,皆可摆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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