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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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自动理解成是弟弟一晚上都在照顾哥哥。

弟弟的性子外冷内热。

“就放那,”陈奶奶拦下要叠被子的少年,“回头等天好了,我再洗洗晒晒,现在不用管它。”

朝简闻言便没再坚持。

拄着拐铺叠被子有一定的难度,平时都是陈仰干这个活,现在他手不行。

回去了,家里的被子怕是只能随便团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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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陈仰把车开了进来,车身溅了一堆泥巴是小事,洗洗就行,麻烦的是……

陈仰数了数车上的划痕,三道长的,两道短的。

村里的路很窄,荆棘一路相送,就成了现在这幅景象。

陈仰吞了口唾沫,路非常不好走,他提着心吊着胆,一直在水沟边缘游走,好不容易开到陈西双家门口,结果还要修车。

车很新,刚见面的时候是黑武士,开起来既舒适又帅气,这会丑不拉几的,堪比凤凰鸟沦落成了土小鸡。

陈仰自责的叹气:“你跟车主讲讲。”

朝简一手抵着拐杖,一手拿着陈奶奶做的蒿子粑粑:“讲什么?”

“漆划掉了,还挺深的,简单的抛光不行,我得重新做。”

陈仰按了按眉心:“你帮我转告一下歉意,我尽量找好点的店,让车送回去的时候跟原来的一样。”

朝简:“不用。”

陈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简吃到蒿子粑粑里的五花肉,腌的,肥而不腻,也很入味,他细嚼慢咽完道:“你去跟陈奶奶说,我们想带点这个走。”

陈仰也喜欢吃,此蒿子跟超市卖的炒菜的蒿子不是同一种。

据陈奶奶说清明节前后是蒿子长得最好的时候。

剁碎了和面,做的粑很香。

找老人要蒿子粑粑的活,朝简是干不来的,只能陈仰出马。

陈仰往屋里走,他心里挂念着车划痕的事,没走三五步就后退到朝简面前:“车真不用我做漆?”

“嗯。”

陈仰问道:“那洗车呢?”

朝简把最后一块蒿子粑粑吃完:“开回去丢楼下就行,会有人来取走。”

陈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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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一大清早就去菜园子里摘了很多蔬菜,装了好几个袋子,全放进了后备箱里面。

草药不好塞就放车后座。

陈奶奶还把一个桶拎到了车里,底下铺着一层青菜,上面放着土鸡蛋,再用青菜压一层。

大部分鸡蛋是攒的,小部分是陈爷爷早上在其他人家买的。

陈仰来的时候,车里就一个背包,回去的时候满满当当的,都是老人的善意。

陈仰坐上车,余光隔着模糊的车玻璃瞥向院子,他又去看昨晚自己跟朝简睡觉的房间。

窗外有一棵石榴树。

枝叶被风吹着扫动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陈仰降下车窗,迎着细雨喊道:“爷爷奶奶,要是家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时都可以!”

两个老人挥手点头,车开出村子了,他们还在屋檐底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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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用手掌打方向盘,手指头往上翘着,他屏息开车,直到车子摆脱了掉进水沟的危机才说话。

“也不知道我的爷爷奶奶要是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

朝简的手肘靠着车门,阖着眼漫不经心道:“身子佝偻,一头白霜,满脸皱纹。”

十二个字终结了这个话题。

陈仰的伤感因此烟消云散,他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家人在他的人生里占据的面积很不均匀。

如果亲情的总分是十,那四个老人是零,父母大概是零点2,妹妹是满分。

这取决于相关记忆的浓稠度。

副驾驶座上响起了悠长的呼吸声,陈仰转头一看,少年睡着了,他把车开稳点,慢慢的往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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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定位的是这里的一个县医院,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本想自己去的,没料到车刚停好,少年就醒了。

“你在车里等我就行。”陈仰说。

朝简径自解开安全带下车,陈仰见状只好让他跟着。

翻上去的指甲盖会带来视觉震撼,陈仰一次翻了三个半,他一进医院,四根手指就成了焦点。

有同情的,也有恶心的。

陈仰排队挂了号,拎着病历本找朝简,发现他身旁多了个氧气美女。

大厅里的人频频侧目,长得好看的站在一起,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就算不是自己家的,看几眼也能心情愉悦。

陈仰心想,是很赏心悦目,他走近的时候,美女刚开始她的搭讪。

“帅哥,你要挂哪个科?”

“可以上那边问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你这样子,怎么你家人没陪你过来?”

美女年纪轻轻的,眼神里散发着母爱。

朝简扫一眼她放在自己拐杖上的手,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抵触跟冷意。

美女难为情的拿开手,她慢吞吞站起来,一脸“我竟然被嫌弃了”的怀疑人生样。

“一楼还是二楼?”

美女听到声音就立即坐回去,脸上扬起一抹纯净的笑容:“挂号吗?一般都是在……”

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就在一楼。”

美女闻声望去,是个瘦高男人,她又去看少年,原来有人陪着啊。

兄弟吗?长得不像。

那就是朋友。

而当他们站到一起的时候,美女就感觉到了那种插不进第三者的氛围。

敢情少了个字,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美女被真相打击的风雨飘摇,她冷不丁的看见了瘦高男人的手指,吓得不轻,母爱又出来了。

这也太惨了吧,真可怜。

所以不是他陪少年来看腿,是少年陪他来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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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接到了美女的羡慕跟祝福,他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朝简:“不用管。”

陈仰带他去诊室那边,感慨的说:“像我们这类任务者,很难有情感生活。”

说没就没了,对自己都负不了责,更何况是别人。

朝简驻足:“你想谈恋爱了?”

没等陈仰开口,他又道:“还是要结婚?”

陈仰说:“都没想。”

朝简垂眸俯视他,半晌道:“可以想,找同类。”

“算了,不现实,生命都没保障,哪有心思谈情说爱。”陈仰笑笑,“再说,我要是找个任务者媳妇,那她必须跟我同吃同住,做我搭档。”

“现在我们在一块儿,默契也培养出来了,我没想过再去重新组队,加人进来的话,三个人……”

朝简拄拐走了。

拐杖敲地面的哒哒声既冷又沉,显露出少年人躁戾的情绪,犹如晴天下冰雹,来得毫无预兆。

陈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他困惑的捏住病历本,受伤的手指头一阵抽搐。

操。

陈仰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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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掉指甲以后,陈仰什么都不想了,身份号,康复院,任务,人生,计划,将来等等,全都死在了四片指甲之下。

陈仰摊在椅子上面,左手的中指裹着纱布,右手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裹了一层。

他后仰头,后脑勺靠着椅背,眼睛闭着,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

朝简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左腿,一语不发。

“阿嚏——”

陈仰前倾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好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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