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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依我从前的脾气,与夫君不愉快,必然事后弥补,以保婚姻和谐美满。毕竟万事不如和谐二字,争强斗胜,也不过为了日子过的更好,与其这样,不如换个方式争取,如此一来,你愉快,身边人自然也愉快,何乐不为。

思易行难,如今是彻底懂得这句话,凡事并非道理说通,就一切顺利。如我者,也许是年纪渐大,已不是那么愿意动些心思,降低些身份,去讨好夫君,这让人觉得没有希望难道我白发苍苍,还得装得聪明可爱去博他一笑那未免太过可悲可笑。

多年夫妻,他应当很了解我的脾气,我看似和顺,实则内心火暴,只是很少发作而已,一发作却是让人很难以接受。也许是天生的恶毒,使我不蛰到人不甘心,这些安朝都该知道啊。生活了那么多年,彼此相濡以沫,这点默契没有,实在让人心寒。

他就不能一声不吭等我把火撒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越想越憋气,这个过程中我做了个决定不认错坚决不妥协,除非他选软,否则老娘强硬到底

娘娘,简郡王侧妃求见。

浮秋我有些讶然,她不常进宫的:有请。

浮秋身着常服,急匆匆进来,没到跟前,便行了个大礼:皇贵妃

怎连你也多起礼来。我忙上前扶起她,打量她神色,只见脸上有些残粉,眉宇间十分惶惶,便问: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出门不精心装扮的。

简辽怕是活不成了浮秋一向的淡定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大祸临头的恐惧:皇上皇上已容不下他

我一诧:怎么回事

前阵子,不知哪个小人参王爷谋反,你也知道,王爷这么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何曾起过反心多亏皇上明鉴,不理那干奸戾小人。谁想到一波 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又有传言,说王爷私结军队,打造兵器,意图谋反,又有勾结突厥,妄图事成之后,与突厥王平分江山,祸国殃民。浮秋哽咽:王爷之心 天地可鉴,若有半分异心,被皇上处死,那也无话可说,可这欲加之罪,却是万万不能领受的呀

她说一句,我的心便沉重一分,安朝真的容不下简辽如果说头一次是谣言,那么这一次呢其实无论是与不是,安朝想不想除掉简辽才是最重要的。他想吗 恐怕是。功高盖主,威胁皇权,安朝曾说过,即使不为自己,也为孩子,谁能保证,有一天辰儿即位,简辽面对新君,仍然一如既往的忠诚有时不是他不反,就能 不反,他身后的人呢时机成熟,他们安于现状吗

我不想简辽出事,他曾有恩于我,更有恩于安朝,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过桥抽板。我只是分析事实,事实是,简辽真的是把危险而锋利的剑。退,伤己,进,伤人。

做人真该做成根棍子。

你的意思我迟疑着问浮秋。

浮秋跪下,声泪俱下:皇上那边,已有风吹草动,看样子,是下定决心除去王爷的了。男人间的事,我无法左右,今日进宫,也并非王爷的意思。只是你我姐妹一场,你又不是那面热心冷的人,好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答应我一件事吧

我上前扶她,无奈她执意跪着,怎么也劝不起,我的泪眼不知不觉掉下来:哪里的话,有事言语一声,我拼了命也帮你办了

若是此番大劫难躲,我这一条命,爱也爱了,富贵也尝了,实在没什么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丫头,王爷只此一女,疼爱非常,只怕如今墙倒众人 推,带累我那还没成年的孩子你也是母亲,自然了解我的心情,若是她也一起死了,倒是一了白了,怕只怕到时落在什么人的手里,是想死也不那么容易她 父母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息

我心头一热,仿佛被触动了最柔软的地方,立即点头:放心,她交给我了,无论如何,我必护她周全

浮秋一怔,想不到我答应的如此干脆,磕头不迭,又说了好些来世做牛做马的话,因怕惹人耳目,话不能多说,便要回去。临走,她感激地拉着我的手,轻声 道:小心黄广义,他将皇上身边的人除得七七八八,不止揽权那么简单,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你与皇上一损俱损,一切小心为上。

我心中感念,不住颔首:放心。皇上要对付简辽,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也不会听之任之。这件事儿,我管定了。

送走浮秋,我一心等安朝回来,从夕阳西下等到月兔东升,该死的连个影儿也没有,派人打听,说是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看样子今晚是不准备出书房的门了。

不用猜,我就知道他酝酿什么毒汁。简辽手中握有重兵,口碑又甚好,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绝不能赔了名声又折兵。小样,八成是想借刀杀人吧难怪对黄广义这么好,敢情他也不傻,想拿人当枪使,只是别人是否愿意,这就两说了。

红枣莲子羹已准备好,我沐浴梳洗,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又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裙。闷热的天气里,一看这身装束就会觉得凉快,且蓝色又是安朝喜欢的颜色。打扮停当,命人端着托盘,一路往御书房而去,到了门前,才接过来,谴开众人,轻手轻脚地靠近安朝。

他正支着头,望着墙壁发呆,发得很投入,甚至没发觉我来了。为了简辽,我忍辱负重,柔声道:皇上

不是说不要茶了吗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他转过头,见是我,愣了愣:你来干什么

做了夜宵我端着莲子羹,为掉他胃口,怯怯地并不上前。

奇闻呐,你居然还会做夜宵,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夜宵呢。他边说,边打量我这身打扮,见我抬头偷看他,又做贼心虚地侧过头去:站在那儿干什么,大晚上的打扮成这样,装艳鬼啊过来。

我微微垂头,很委屈地:怕你叫我滚。

你怎么比我还记仇。他提高声音: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杰作。

我缓缓上前,把托盘放在书桌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趁热吃吧。

有你这么认错的么,怎么像我向你赔罪他嘀咕着,端起小碗,尝了一口,皱眉:这是你做的

我瞪视他:是,就是

你这人说谎怎么不脸红呢他看着我,像小姑娘对着街头调戏她的恶霸,无可奈何又深怀憎恨:怎么就不脸红呢

我撅起嘴,持续地撅着,永恒地撅着,导致他无条件投降,举起双手:好好,是你做的,就算是你做的我不理,依然撅着,终于,他放弃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就是你做的我基本满意,把撅嘴改为一个大大的咧嘴,夸道:皇上圣明

有我这样的皇上么他无力地呻吟:你这恶妇。

原来不道歉也可以达到目的,哦耶,我又悟了一道,感谢爸爸,感谢妈妈,感谢浮秋,感谢我的灵机一动,为我带来了新的曙光。啊原来男人是如此烧包的生物

我以为你知道我轻声,看着地面:原来你不知道。

他一口喝干莲子羹:知道什么

我的脾气其实很坏啊。我掏出丝帕,擦去他嘴角的残羹。

好又怎样,坏又怎样,我都懒得去想,反正都过了半辈子,下半辈子混一混,就功德圆满了。他抓住我的手,抽出手中的帕子,缓缓道:唯一遗憾的,是当初没正式娶你,连洞房都是军营的帐子里。当时,想必你很怨恨我罢。

保命尚且不急,还来得及怨恨我晃着头,笑道:当时我还一个劲谢你呢,觉得遇到你大不幸,可又是大幸。

他闻言一笑,抖开帕子,盖在我头上:正好是红色的。就当咱们今晚,是迟了十年的洞房花烛夜。

这该死的何时变得如此浪漫不像他,非常不像。他平时可是连戏都懒得看,怎会有如此情怀与连我也不及的想象力难道是上天看我太命苦,点化了他上天啊,你真是太有爱了

你还生气吗

我像还在生气吗他说着,掀开红盖头:娘子,昨夜得罪了,咱们以后,心平气和,好好过日子吧。

一道暖流从我脚底升起,经丹田,至四肢百骸,终达头顶,说不出地畅快淋漓。嘿嘿,本是我为达目的,免不了道歉,如今变成他赔罪,赚了赚了:答应我,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我答应你他凝望着我,我也含泪凝望着他,我们彼此等等,好雷啊,大家不觉得吗抖落鸡皮疙瘩,我摆脱这种浑身麻麻的状态,正色道:今晚本不想来打扰你,只是有一事,很想确认。

除了简辽的事,尽管问就是了。他松开怀抱,坐回椅子上。

我好不汗颜,偏偏就是简辽,问题是,如何开口沉吟一番,悠悠道:上次跟你说辰儿的事,有眉目了吗

年轻女子倒是挺多,就是没几个合适的。总觉得她们配不上我儿子。他问:你有人选

我淡笑,故意停顿一下:怎么忘了端容郡主

她不行。安朝不假思索地摇头。

若论起富贵,简辽家可是首屈一指,他的女儿,你见了,保管挑不出毛病。我凑近他:怎么,你心里早有中意的人选,比小郡主还优秀

明知故问。他白我一眼:好了,想问就问吧,犯不着绕这么大弯子。

我笑得好不得意,过一会儿,看他并不厌烦的神色,便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到底如何处置简辽

提问题时,不要这么直接,比如你刚才先绕到辰儿的婚事上,就很好。他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站住:换作你,你会如何

他当然无须问我,因为他早已成竹在胸,我缓缓:滴水之恩,滴水相报,是最基本的。这滴水,就是不伤其毫发。

他忽然大笑,只是笑声比哭还难听:女人就是女人,幼稚

功高盖主,原是该死,简辽这样的明白人,这么多年,依然紧紧攥住权利不放,实为不智。我想他也是害怕吧,怕皇上哪天忽然容不下他,像刘邦与韩信。越怕,越要攥紧权势,只因实在没什么保命之法。

有这么可怜吗安朝随意甚至是戏谑地看着我,冷笑:他若成个闲散王爷,我还会视他为眼中钉又不是上辈子有仇。

只是你欲如何让他放开手上的权利我迎上他的目光:明抢换作是你,会任人宰割

他避开我的视线,转身道:朕意已决。

连拭也不想吗杯酒释兵权,真有那么难

我怕打草惊蛇。

说了也白说,杀心已起,剑已出鞘,安朝也不是听人权吃饱饭的人:你呀,杀个人,还想博个好名声,到头来,反倒是被杀者的不是你呀,心肠这样狠,眼下固然所向披靡,只是将来,不知要做出多少令自己后悔的事。

他看着墙上的人影,双唇紧闭,良久无声。

嬴政统一中原,大秦国力强盛,便称自己为始皇帝,望二世、三世,传之无穷春风得意时,自然觉得什么都是无穷。你说杀功臣,是为辰儿,这话倒不是 不实,只是想的未免远太远了些。始皇帝生前,也万万料想不到,大秦在二世手上,眨眼间便灰飞烟灭。我顿了顿:你不爱听,我知道。

安朝沉默片刻,轻声:你知道外地官员到京,第一件事是什么吗不是进宫面圣,而是去简郡王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我想杀他我是想杀他,可他也做了让我杀他的事

我默然,此事也略有耳闻。

今日秋妃进宫,与你说了些什么他向阴影处走去,影子在背后拖得长长。

我顿时愕然,手足冰冷:你派人监视我

就知道简辽会走这步棋。他冷哼:秋妃可是求你保她女儿

我的头嗡嗡直响,像飞进了一群蜜蜂,险些不能发声。这就是我的丈夫监视妻子的丈夫我怒气直冲头顶,指着他:你你凭什么

别自做多情,我才没兴致监视你。是简辽,明白吗他漫不经心地:没想到简辽已经察觉,看来此事要尽快解决。

你你凭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凭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你要道歉我的头昏沉沉的,还有些耳鸣,甚至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大笑,昂首望着精美华贵宫灯,笑得直像要死过去:女人真是不能宠,一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到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我的头忽然一跳一跳地疼,便不愿理会他的蔑视,只想结束这次谈话:反正端容郡主我是保定了,一句话,有我就有她

风真大他掏了掏耳朵,斜眼看我:很晚了,你回吧。

有我就有她我瞪眼,强调:记住,除非我死了

记住,不准对别的男人的孩子过分热心。他淡淡地:若是不听话,别怪我教训你。

我可能是病了,太阳穴一窜一窜地疼,稍动了动头,便像翻江倒海一样。莫不是昨晚和他吵架时一会上床,一会下床闹的不舒服,不舒服呀,我拽着安朝的袖子:你你就不能答应我一回么

你你就不能乖巧一回么他学着我说话的语气,笑得恶意。

我已经站立不稳,全靠着安朝的袖子支撑身体,说话也没了力气:求你了。这些年,我可没求过你什么事啊。

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他最受不了我的弱弱的说话声,每到此时都会缴械:老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回去休息吧。要不要我送你

我摇头,穷追猛打:除非你答应,不然我不走。

那你留在这吧。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甩手走开:什么人啊,油盐不浸

我一个站不稳,跌坐于地,屁股差点被摔成八瓣,不禁哎呦一声,本以为安朝会来扶我,抬头一看,他居然负手望月,好不悠闲,我生气了,我宣布我生气了:安朝

安朝是你叫的他头也不回。

我冷哼一声:小样

你说什么他骤然回头。

我白他一眼,你让我重复我就重复老娘不陪你玩了:反正小郡主的事就这么定了,我都已经答应浮秋了。

胡闹他戏谑尽去,换上严肃的面孔:这是国事,不是你们女人间的手帕事

这是你的脏事我跳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这是缺德事损阴德的缺德事我不要和你一样,我不要我的孩子和你一样你从一开始就是个魔鬼,得了江山你还是魔鬼,一个最爱听人夸赞仁慈,骨子里最为狠毒的恶魔

他忽而凶神恶煞地扬手:你再说

哎呀你打我我刹时意识到景况不妙,他的巴掌高高举起时就惊叫起来:啊

他顿时将举手变为捂耳,龇牙咧嘴,很是痛苦的样子:闭嘴,我没打你,苍天作证我没碰你

我叫了一会儿,抒发完恐惧之情,意犹未尽地闭口,眼泪随之滑落,哽咽道:你打我,呜呜,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你居然打我。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居然还打我。不跟你过了,呜呜。

不要再呜了他恨不能堵上我的嘴,可我知道他不敢,所以他只能徒劳地呲着自己的牙:再呜,再呜把玉镯还我,我送给皇后

呃我打了一个嗝,吓的。这天杀的,竟然拿玉镯威胁我,我从腕上褪下从不离身的镯子,紧紧贴在胸口,理直气壮地:你已经送给我了不带要回去的还要送给皇后宁愿摔了我都不让你送她

终于不呜了。他长舒一口气,很久没呼吸新鲜空气似的:真痛快

趁他不备,我又偷偷把镯子戴上,今晚实在没什么好风水,谈什么崩什么,得,我还是先撤吧:困了,明天再说。

他伸脚,我只觉被揪住尾巴,一看,原来是他踩着我的裙角,只见他笑得阴狠:回去接着想怎么和我死缠烂打记住,后妃不得干政,有这一条,你死了也保 不住那小丫头。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你是我老婆,我的老婆,只能跟我一条心,绝不能与我唱反调。听清楚没有再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一阵头晕,妈呀,又来了,这次比刚才汹涌得多,脑袋里一个大浪打来,我像被什么东西扇倒,刹时便浑身发软,眼前一黑,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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