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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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到, 南方开始不安的躁动, 在持续的升温中,《弦中月》的拍摄接近尾声。

沈棠的戏份也即将结束。

镜头前两人衣袖被风吹得飘动不休,太阳有点晒,化妆师随时准备上去补妆。

陈导戴着个画风不符的小黄鸭太阳帽,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雪迎, 我此回北疆,不知还能不能再回京城。”程元岱的话音一哽,深深望着面前的姑娘,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却只吐出一句话, “……你千万保重。”

“元岱, 你也保重。”

程元岱从未将喜欢二字说出口过。

秋雪迎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但保持朋友的关系, 无疑是最好的。

“卡!”

陈导摸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那段重拍。小方, 你的程元岱是好友, 他即将离开和你告别, 你别开眼干嘛?不要躲躲闪闪的。”

方蕾勉强笑着点点头。

简单的一段戏拍了几遍, 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是过了。

镜头移开,片场里不少相熟的人鼓起掌来:“小棠, 辛苦了。”

“恭喜杀青啊。”

几个月朝夕相处, 大家不熟也得熟, 沈棠礼貌地朝他们点头致谢,走到陈导边坐下,获了郭编剧奖励的冰淇淋一个。

“老陈。”他咬了口冰淇淋,忽然笑起来,“以前杀青了,你们也会给我买个冰淇淋。我都多大了,还来这套。”

陈导抱着手盯着回放,哼笑一声。

太阳帽下露出的鬓角已经斑白,脾气倒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沈棠慢吞吞地咬了口那个冰淇淋,才问道:“阮轲你觉得怎么样?不要就归我了。”

陈导点起支烟,吸了口:“是个好苗子,我喜欢。你要什么要,小孩子家家的。”

听懂这言下之意,沈棠三两下解决了冰淇淋,顺手将陈老头叼着的烟抢过来,随手碾灭,扔进垃圾篓里。

“行了,您老就少抽点吧,说了多少次了,当心肺癌。”

老头斜睨他一眼,又哼了声。

沈棠拍拍手,卸了妆,转身回休息室拿东西。走到休息室门口,才发现季归鹤靠在门边,像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静静地盯着沈棠。

“当什么门神呢?”沈棠纳闷,“你还有半个月才杀青吧,等会有你的镜头,来这儿干嘛?”

其实季归鹤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

只是和沈棠一起拍戏搭档了几个月,现在小美人先杀青要离开了,他心有不舍,却不知如何表达,才是最恰当的。

思考了半晌,季归鹤冲沈棠伸开双臂:“过来祝贺一下。沈老师,恭喜杀青。”

他的态度认真,沈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好说话,抱什么抱。”

季归鹤盯着他不动。

沈棠啧了声,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撞进他的怀里,随手抱住他的腰:“季影帝,你好像有点爱撒娇。”

季归鹤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摸他的头,在他忍耐底线的边缘试探:“你也是。”

在触碰到底线前,季归鹤克制地放开沈棠,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被呼噜了几下其实挺舒服,沈棠不动声色,不表现出来,瞅了季归鹤几眼,评价:“你最近看着还挺顺眼的。”

季归鹤道:“我一直都挺养眼的。”

沈棠想了想,摸出手机上游戏:“既然那么养眼,临别前的最后一发,抽一下?”

季归鹤:“……”

这前后有什么关联?

他盯着沈棠暗暗咬了咬牙,听话地抽了一发。

十连命中率还挺高,沈棠满意地看着金光闪闪的ssr,欲语还休:“……再抽一下?”

季归鹤沉默着又给他抽了张卡。

沈棠这下满足了,催促他回片场,转身钻进休息室,无情地关上门。

嘭的一声,翻脸无情的速度惊人。

陈涉在边上蹲了会儿,只能拍拍季归鹤的肩膀,语言苍白:“少爷,沈先生……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让你给他抽卡……”

季归鹤幽幽地看他一眼,情绪低落地回了片场。

到达a市时,徐临亲自来接了机。

老妈子被工作摧残小半年,好容易喘了口气,再次见到漂亮的宝贝儿子,激动得泪流涕下,又捏又揉。

“怎么瘦了,老陈克扣你们员工餐是吧!”

沈棠心想那倒没有。

有时他甚至会和季归鹤大半夜溜出去偷吃。

“这么憔悴,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

沈棠睨他一眼:“临妈……我感觉比较需要休息的人是你。”

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的徐临选择性耳聋:“崽啊,这次拍摄感觉怎么样?”

“不是问过好几遍了吗。”沈棠略感无奈,不过还是又给他说了一遍。徐临像个操心的老母亲,要不断确认,才能安心。

保姆车平稳地开向公司,沈棠在徐临絮絮叨叨的问话里昏昏欲睡,直到徐临问:“真和季归鹤和解了?”

沈棠陡然惊醒,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和解了。他要不是个带把的,可能已经和解到床上了。”

徐临怫然不悦:“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

“……”沈棠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您见过我这么大的孩子?”

徐临选择性眼瞎:“和解也算好事,你们俩本来也没多大仇。”

沈棠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客栈里那老头有天然的亲近感了。

那装聋作哑的本事,不就和徐临一模一样吗。

半个小时后,司机先将徐临送到了公司大门前。

徐临东飞西飞又出差,脚不沾地了小半年,回来第一眼,就瞅见在公司门口溜达的盛总。

他的脸登时有点黑:“你在这儿溜达什么?”

盛总模样淡然,捧着杯咖啡:“刚巧下来,买杯咖啡。”

鬼话连篇,沈棠就是跟他学的。徐临冷笑:“你助理都跑了?”

“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盛总拍拍他的肩,冲沈棠颔首,“小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

连续三次被当个孩子,沈棠心里不爽,朝两位家长挥了挥手,心想这还不如和季归鹤待一块儿呢。

在季归鹤面前,他好歹是个老师。

回座椅上瘫了会儿,沈棠冷不丁开口:“小芳,你还是个孩子吗?”

突然被cue,方好问一个激灵,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道:“在我父母面前,我一直是个孩子。”

……算是勉强及格的答案吧。

沈棠戳了戳季归鹤给他抽的ssr卡片,恍惚了一阵。

早上还待在一块儿,几个小时后,已经相隔一千多公里。

看不到季某人时而欠扁的脸,还稍微有点……不太习惯。

“沈哥?”方好问连着叫了几声,把沈棠叫回了魂儿,“到家了。”

沈棠揉了揉脸,转身下车时还有点迷糊。

真是撞邪,居然想着季归鹤出了神。

沈棠居住的别墅小区在a市颇为有名,规划完美,附近有个湖,冬暖夏凉,绿化工程做得好,环境清幽。栋栋别墅错落有致,散布在小区里,互不干扰。

除了地价太贵,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也没什么不好。

不少明星都住在这一片,安保系统完善,狗仔溜不进来。

一别几月,钟点工每天都来打理着,家里依旧干干净净。

知道主人今天回来,阿姨临走前还煲了汤。沈棠接过行李,让司机送方好问回去,嗅着香味儿,扯松领口,往沙发上一躺,这才有了回到家的真实感。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忽然笑了笑。

也挺好的,这是他自己的家。

虽然徐临坚持要沈棠多休息几天,不过神隐了几个月,再不露脸,忧心的妈妈粉姐姐粉甚至奶奶粉们就要闹了。

休整了两天,沈棠再次投入工作,重新在大众视线前活跃。偶尔微博上和阮轲互动一下,再暗搓搓地和季归鹤互相点赞,搞得双方粉丝满头雾水。

生活回归正轨。

沈棠忙着工作的同时,也在继续研读程振的新作《玫瑰刺》。程振在圈内颇为有名,才华横溢,既是编剧又是导演,选角挑剔,拿过国际大奖。

洛遥沅特地透底,就是为了让沈棠做好准备,说不定拍了这部电影,就能获奖了。

虽然实力得到公认,但未获大奖是黑子的攻击重点。沈棠不在意,关心他的人心里却不舒服。

试镜日期通知时,沈棠早就做好了准备。

《玫瑰刺》是一部双男主的悬疑电影,名字取自剧中的案发现场——死者的双眼在生前被玫瑰刺生生刺瞎,身边散落着破碎的玫瑰花瓣。

男主的安排倒是很俗套,是私家侦探和反派医生。

看似混不吝、实际正义感爆棚的私家侦探,与神秘狡诈、心理变态的心理医生。

沈棠选择试镜反派医生。

这回的试镜出乎意料的顺利,沈棠的外貌和演技都得到认可,果断拍板定下。

六月五日,宜开工、出行、盖屋、嫁娶……万事皆宜。

果然出门得看黄历。

试镜结束,沈棠给徐临报了信,便换了身衣服,低调地坐车去了机场,登上去s市的飞机。

大概是因为以前工作繁忙,睡觉时间多半挤在飞机上,沈棠一上飞机就条件反射地犯困。他戴上眼罩,浑浑沌沌地陷入梦里,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小小的一个,泪眼朦胧,彷徨无助。

这么个孩子,粉雕玉琢的,泪眼汪汪地看来,任谁都会心软才对。

经纪人擦着他的眼睛,好声好气地哄:“小棠乖啊,爸爸妈妈明天就来看你了,小棠是最乖的孩子对不对?再参加完这个节目,好好表现,爸爸来了就奖励糖吃哦。”

沈棠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心想,骗子。

没有人来看他。

抽泣声和安慰声渐远,梦里的场景一变,小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小脸苍白,冰凉的药水通过针管,一点一点送进他的体内。

经纪人在外面,和电话那头的人争吵:“……病倒了!高烧两天,你们不给请假,直接虚脱昏迷了!送到医院,医生骂了我一顿,就是个小孩儿,你们想逼死他吗?我干不下去了,他爸妈呢……”

断断续续的电话持续了很久,病床上的小孩儿睁开眼,侧头静静地看着那瓶输了一半的盐水。

经纪人回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对上那双漂亮的、充满期冀的眸子,欲言又止,别开眼,半晌才勉强笑了笑:“小棠,你爸爸妈妈……明天就来了。”

又是假话。

沈棠闭上眼。

都是假的。

日复一日的谎话,没有人来看他。

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场梦,却无法挣脱。闭上眼也没用,那些画面依旧纠缠不休,浮现在他眼前。

时间像长廊上的壁画,一幅幅越过,直到他十五岁那年。

他被亲生父母遗弃至波澜里,从五岁到十五岁,回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十五岁那年,正在上升期,本该忙到一整年都回不去,却还是回去了。

因为妈妈的死讯。

沈玫那时候也是个小豆丁,见到他就哭得喘不上气,却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见妈妈最后一面。

肝癌,好几年了。

苟延残喘地拖着那副病弱的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惊人的信念,竟让她坚持了那么久。

所有人都瞒着他,包括徐临。

他在颁奖现场领了奖,才接到沈筠的电话。

心脏充满了挤压感,沈棠喘不过气,四处一片黑茫茫的,黑色的风浪似乎要将他席卷而入……直到一双手越过风浪,伸过来擦了擦他的眼泪,递给他一颗糖。

纠缠不休的噩梦倏地平静下来。

沈棠蹙着眉醒转,默然片刻,摘下眼罩,摸了摸腕上的银镯。

他在妈妈生前的房间里,翻出了他从小到大的海报、专访杂志、台历、写真集……他曾以为从未得到过重视,却不知她躺在病床上煎熬的那几年,一直注视着他。

她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是不是看儿子拿了奖,便欣慰地合上了眼?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降落,窗外云层渺茫。

沈棠闭上眼,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心想,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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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下今天的黄历,不宜嫁娶,那就不发糖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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