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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洵坐在酒桌上,端起了酒杯,向几位导演和制片人敬酒。

他的酒量其实不是很好,灌一杯啤酒就醉的程度。

后来为了能够好好的拍戏赚钱,他自己也会下场跟导演和制片人应酬,喝上几杯。

逐渐的,也就摸索出门道来了。只不过对好酒的鉴赏力日益湛,该长的酒量却是半点没长进。

但顾洵始终把握着尺度,只要快醉了,自己也能感受的出来。

他就是一个天生的演员,连喝醉了酒,也能显得跟平时一样矜贵,也不闹,就是沉默寡言了一些,只叫人瞧不出他究竟是清醒着,还是迷醉。

夏普也不以为他酒量不错,也尽量护着他。

丰臣秀出生大家,显然也是一个好酒之人,看了顾洵的表演,直说惊喜,将他引为知音一般的人物,便以为他定也是爱酒之人,便邀请顾洵赴宴。

顾洵倒是有心推脱,夏普又一向支持他的任性,只是此次也不愿赞同,也不会逼迫他,只说是:丰导的电影,不光是奔着拿奖,而且还是奔着票房去的,我们谁也得罪不起。”

顾洵无奈,毕竟自己确实是十分贫穷,穷的叮当响的那种,也就只好应允。

毕竟也是必不可少的应酬,他在演戏这件事上,还是挺拎的清的。

酒过三巡,顾洵就已有了几分醉意,索性就坐在座位上不再出声,听着制片人和夏普“商业尬吹”,倒也挺有意思的。

制片人姓王,与丰臣秀是多年搭档,性格却与不苟言笑的丰臣秀截然相反,油滑大方。

夏普也是生得八面玲珑心,二人臭味相投,几杯白酒下肚,就已经好到可以表面上勾肩搭背,几乎可以称兄道弟了。

王珙:“百闻不如一见,顾影帝果然是一块演戏的天生的好材料,今天当真是惊艳到我了。若不是亲眼见证了他从一个普通人转化为一个神分裂患者,我几乎就以为他就是从哪家病院里潜逃出来的。”

平心而论,王珙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好听,但他的脾气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耿直——说白了,也就是说话不经大脑的“二”,啥都敢说。

夏普也知道他是真心在夸赞顾洵的演技的,也就压下心底的那一点不舒服,继续与他喝酒。

顾洵与丰臣秀坐在一旁,闷着声。

唯一不同的是丰臣秀的确在认真的喝酒,而且显得十分的优雅大方。而顾洵只是在发呆,慢慢的放空大脑而已。

这是他自幼以来就养成的好习惯,以便让他可以从负面情绪中尽快脱身。

原因之一,是自己前几天陷入了那些明显是蓄意嫁祸的谋/杀/案中。

其二,则是因为今天下午试镜演的那一场戏。

想到这里,顾洵的思绪又不由得回到了下午。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专心回忆起了剧本内容。

丰臣秀讲究的一项是即兴表演时展露出来的演技,而且从不二次改编剧本,所以基本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事先得知剧本的内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作出修改。

也因此,顾洵在到达现场时才得知自己要演绎的这个角色是一个神病患者,还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窒息》的剧本确实如它的标题名一般令人心生压抑,而且丧的不行——这是一个讲述神类遗传疾病的家庭的故事。

这个病态的家庭的家主是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男人,他娶了一位端庄淑雅的大家闺秀,却在神和肉/体上对她进行双重折磨。

母亲不堪重负,在准备逃离的那天晚上,却被震怒的父亲杀/死,并埋在了庭院中。

顾洵饰演的这个角色是家庭中的小儿子,也是这桩谋杀案的见证者,还因此患上了神分裂,让真正的自己始终沉溺在神之海中,而放任暴虐成性的第二人格与父亲短刃相接。

丰臣秀让他演的片段是那个小儿子在目睹父母相残之后,被刺激到神分裂的场景。

夏普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毕竟若是演好了,难会被他人诟病,顾洵是不是真的是神分裂。

而且公司给顾洵主推的形象一向是清冷自持,顾洵倒是不怕打破别人眼中的框架,但夏普更担心的是,顾洵苦心经营的形象或许因此被打破。

让人以后提到他,就会想起这部电影,想起了这部电影,就想到这个神分裂的人。

而演不好,就更不用说了,只能是自砸招牌。

横竖顾洵都得受苦,却不能推脱。

夏普第一次接触到丰臣秀这样的人物,难会担心,保不齐人家一小心眼,顾洵就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夏普不能拿顾洵的未来冒险,也只能希望顾洵不要被他看上了,这才是最为保险的方法。

这不是正式试镜,被刷下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也不是自己存心要有几个遗憾。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夏普心中的考量,顾洵多少也考虑到了。

但他想的是尝试一番,这点倒是与夏普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顾洵不仅是单纯的觉得有趣,甚至还有几分想演。

因为自己的家庭条件以及从小的生活环境,顾洵对神类患者是十分熟稔,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就演绎出来。

只是,顾洵坐在椅子上研读剧本——丰臣秀好歹还算是人性化,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给他们半个小时,足够他琢磨剧本了。

顾洵没有怎么正经上过学,否则也就不会十六岁,就出来找工作,当明星了。

但他读书的速度却是极为迅速,甚至有点过目不忘的小天赋,很快就通读了剧本。

还是丧气,全篇的丧气,讲个冷笑话,就是过不了审的那种丧,充斥着暴/力血/腥悲伤。

只有在最后,似乎是为了过审,才勉为其难的加了一个场景:主角来到了一座高山上,看着黎明的曙光刺入他的帐篷中。

幸好没有什么“主角重又燃起了希望,打算勇敢的走下去”之类的胡扯,只是为了给观众以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顾洵起身,已经准备开始了。

夏普看了一眼时间,此时离说好了半个小时,还有快十分钟的时间,他却没有打算再劝他谨慎一些,他还是不想顾洵接这部电影。

顾洵向丰导点了点头,就向门外走去 。

当时主角也不过十五岁,但是他已经见过了许多次父母吵架,而他的兄弟姐妹对此都漠不关心。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熟悉的场景,估计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在见到母亲死的那一刻,他才会有所触动。

而这种触动就能有多大呢?谁也不能保证。

顾洵扶着门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使气息平稳下来,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漠然。

他漠不关心的从走廊路过,在经过门前时,才不动声色的加快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他向门中探出了头,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很小心的看了一眼家中的厨房,不出所料,父母又在吵架。

他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恍惚,而思索片刻后,他又转过头,不想再去管他们。

这有什么用呢?他想到,反正吵完了架,他们就会有一段相敬如宾的和平,为什么还要去劝阻他们,想去讨打吗?

他眯了眯,对身后的叮叮当当都没有注意。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声惨叫,转过身,母亲已跪倒在地。

他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按住了被父亲烫出的伤疤,经久不愈合。

他咬了咬牙,转过头,想要过去为他的母亲出个头,却发现她已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眼神刹那间一凛,与他平时的懦弱全然相反。

而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惶然无措,只是默默的让开了路。

而当父亲走远时,他又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父亲的背影。

顾洵转过身,缓缓的鞠了一躬,王珙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演完了,看见他鞠了一躬,才如梦初醒,已经结束了吗?

顾洵全程没有说过一句台词,只是悄无声息的用肢体语言和眼神就演绎了整部电影中最为重要的一次场景。

丰臣秀双手环胸,沉声问道:“演的爽吗?”

丰臣秀生得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问出来的话却是与电影风牛马不相及。

顾洵却露出了笑容:“很舒服。”不只是舒服,更多的是解放了自己天性的轻松。

丰臣秀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你还想接着演吗?直到死了为止的那种。”

顾洵:“好。”

你想出演这个角色吗?演完他的一生,直到你我都一起沉醉。

好,我演,就要演绎到让全世界都会因我而记住这个阴翳,懦弱,狂躁而又真实的人。

应该是过了很长时间了吧,直到夏普打开手机时,还是这么以为的,但也就不过走过了半小时而已。

顾洵端起了酒杯,一言不发的向丰臣秀和王珙敬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顾洵一面回应着王珙不断甩过来的俏皮话,又一面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显然已经喝醉了的顾洵,那怎么才能脱身呢?

顾洵喝酒不上头,怎么喝都不脸红,就算诚实的告诉他们,顾洵已经喝醉了,想带他先走,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会认为他在推辞,还容易得罪人。

所幸,自诩为是顾洵的知音的丰臣秀,也看的出来。

他站了起来,打断了他们哥俩好的客套话:“行了先回酒店吧。”

见他发话,王珙也就不好再留恋,只能兴高采烈的对已经喝得脸色发白的夏普,笑眯眯的道:“朋友,下次再约啊。”

夏普矜持的点了点头,也不应允,也不反驳,拂他的面子,只是在心中的骂了一句:喝你妹!

而相较于头重脚轻,恨不得闷头大睡的夏普,顾洵这个真正的醉汉,倒是显得跟没事人一般,甚至还十分亲切的握着夏普的肩膀,和善的说道:“还难受吗?要不要吐一会儿还是休息一下?”

在顾洵清醒时,从未享受过这般优待的夏普,竟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动,急忙摇头应道:“还好,没事……”

“那就好,”顾洵微笑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将夏普强硬的推入了车中,自己也随着他坐到了后排,颐指气使的说道,“我们去警/局。”

夏普一听他这话,顿时酒醒了一半,先前说过的话,都忘了。

他急忙起身,扣着顾洵的手,心一横,不管不顾地说道:“我的祖宗啊,你可不会又要去警/局玩自首那套把戏吧。你又没杀人,怎么老想着上前帮别人顶罪呢?你可行行好吧,我们整个工作室可都指望着靠你养活,你就别瞎折腾了。”

顾洵笑了,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杀过人呢?”

这下,夏普蒙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洵又乘胜追击,接着吓唬他道:“万一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犯呢?只是为了掩盖我的真实身份,才成为了一名明星。实际上我那么穷,都是因为我一直在用我的钱去赡养整个犯/罪/团/伙了。我就算这么说了,你也不敢确定吧?”

夏普一听他这话,真的傻眼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我……我……。”

他垂头丧气,却还是笃定地说:“我还真不确定,但你就是不会去做的。”

顾洵好奇道:“为什么?”

夏普露出了一个略带嫌弃的眼神:“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按照您家的那种脏乱程度,我对你能活到今天都尚存疑虑。”

顾洵没忍住,乐了。

两人笑闹了一会,顾洵才正经的说道:“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要去的。”

夏普嗤之以鼻,打断了他的话:“就为了打火机。”

顾洵认真的思考了一阵,笑道:“还真是他但我真的只是去配合调查的,争取早日摆脱污点。不然要真的被狗仔拍到了,那群小姑娘那么喜欢我的,该有多伤心啊。”

夏普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还不等顾洵有所反应,他又解释道:“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算酒驾的吧,这可是要被罚款扣分的那种。”

顾洵无语,倒也真的无法反驳,只能等代驾过来。

等夏普打开了后车门,才发现顾洵竟然拿着一本《基督山伯爵》,正在很认真的读者。

夏普很少见到顾洵这般正经的看书,但早年默默无闻时,他倒是经常在床头放几本中外名著。

夏普难多问了一句:“怎么突然看起这个了?”

顾洵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人的天性生来不适宜欢乐,只会紧紧地抱住痛苦’这句话。”

此时的栎城警/局——慕林正被梵玖拉到电脑屏幕前,看着资料。

慕林基本没有见过这些物什,花了一个多月才弄懂了基本程序,才看了一会就一些头疼。

所幸,梵玖十分体贴地为他讲解着:“我查了一下午,终于从几所匿名中介那,找到了王滨的名字。他平时的死工资也不过三四千,竟然也能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买了三四套房,而且地点还都是已经炒到几百万的小区,真难得他藏得那么好。”

慕林还未来得及有所点评,办公室里就又响起了一阵电话铃。

贺安接起电话,脸色逐渐苍白,慢慢的站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队长……黄荣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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