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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嫂子,都是邻里邻居的,说什么谢谢啊,你家的事,肯定帮忙。”

“张嫂子,难道你忘了前几天还送了我几块糖糕呢……”

“张嫂你做的糖糕最好吃了。”

……

吕倩用衣袖揩了揩眼角,跟着一起去了后院,她一边在心里感谢裴大夫和杨大夫,也感谢医馆里的伙计,却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在心里无声的说道:

她不再是什么张家嫂子了。

这个嫂子,她当不起。

看着儿子在床上安稳的睡过去了之后,吕倩平静的呼出一口气,她走出了房间门外,决定要和张罗光说他们俩和离的事情。

在这个世道,如果不是极度过不下去,夫妻俩很少有和离的,尤其是像吕倩和张罗光这样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但是吕倩已经想清楚了,她和张罗光过不下去了。

吕倩回过头平静的跟张罗光道,“我们和离吧,糖糕铺子给你,等儿子病好了之后,我带着他离开。”

“离开?你们还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自然有我们母子俩的容身之所,至于你……”你就和你的弟弟过一辈子去吧。

吕倩的嘴巴顿了顿,到底没有把最后那一句话说出去,以前她曾经似抱怨似恼怒的说过很多回,可对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把眼前这人当做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她不想和他们张家兄弟再有丝毫瓜葛,也不想再多唇舌,她疲力尽了,不想把力浪在对方的身上。

“家和万事兴,明明就是一点银钱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闹成这样?”

吕倩以前还会多给他几个眼神,现在她已经懒得再跟眼前的人多说几句话。

他要和他弟弟家和万事兴他就去吧。

跟她和儿子没有半点关联。

儿子的手,也已经算是还了他们俩的父子之情。

“和离书你写就是了。”吕倩再也不听对方的巧舌如簧。

“你冷静冷静,我们都冷静冷静……”

张敬的手腕后来恢复的不错,在吕倩的坚持下,她和张罗光和离了,张罗光嘴里一直念叨着她会后悔的,吕倩摇了摇头,在张敬养伤的时候,吕倩在临安城的另一条街上重新开了一家糖糕店。

以前店里做糖糕的手艺,原本就全靠她,张罗光只是在一旁,稍微做一些体力活,搬运材料。

如今没有了张罗光,吕倩一个人也能把糖糕店开起来,她做的糖糕,本就是远近有名。

而张家原本的那家糖糕店,却在张罗光的经营下变得潦倒,更可笑的是,没过多久,这家糖糕店的老板就易主了,这家店明面上的主人变成了张罗光的弟弟张越光的。

张越光总是擅长哄骗这个愚蠢的哥哥,随便鼓动几句,张罗光便傻傻的把店铺给了弟弟,还盼着弟弟能够和他“家和万事兴”“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过,他把别人当一家人,张越光一家则把他当成了吃白饭的。

接济了弟弟无数年的张罗光终于被弟弟给轰了出去。

此后无家可归。

张越光一家也没能把那家糖糕铺子经营多久,他们一家人早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个性,没过多久,这家店铺就被迫卖出去了,得了一笔钱财的张越光一家人又开始过起了胡乱挥霍的日子,等把这些钱用完了之后,再想去打秋风,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打秋风的地方。

等之后张敬的手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吕倩就带着儿子离开了临安,不让张家兄弟再找上他们母子俩。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的便要进入腊月,天气日渐寒冷,街边的冷风,也越来越呼啸肆虐,之前裴疏会陪着薛清灵早晚从家里步行到医馆,后来他可舍不得对方早晚受寒风侵袭,只在中午日头渐暖的时候,才会扶着对方在院子里走动一会儿。

薛清灵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他整个人也变得圆润了不少,每天都被裴疏裹成球,生怕他冷着冻着。

月份大了的时候,也不太好过了,薛清灵有段时间就开始吃什么都想吐,什么都不想吃,无论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吐的十分厉害,原本养得圆润了一会儿的身体,突然快速变得消瘦了起来,瘦胳膊瘦腿的,只剩下一个凸出来的小肚子,看得人胆战心惊,裴疏便每天都给他针灸一会儿缓解,早起和夜晚亲手给他按摩身体,薛清灵才又养了回来。

缓解是缓解了,薛清灵不吐了,又开始变成了另一个要求,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裴疏和柳玉芷都着急他,由着他折腾。

这段时间,裴疏接诊了不少双儿孕夫,也许是他止吐的名声传扬了出去,不少孕期恶心难受的孕妇孕夫都来请他针灸,另外,也有不少人来找他伤口缝合的,这两种病人可不能相处在一块,不然可怜的孕妇孕夫们就要吐上加吐了。

薛清灵便给医馆做了分区,让那些伤口狰狞的人去另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小隔间里。

幸好如今太平盛世,不是在战场上,寻常百姓受到的刀伤和砍伤还是很少的。

如今城里不少孕妇孕夫来他们回春堂,千金堂的柳若翩有一次还跑过来笑称他们抢了千金堂的生意。

因此特意过来学一手。

裴疏怕自家小夫郎吃醋,没和柳若翩说几句话,让杨柏恒去应付她。

十二月初八是安王妃的生辰,江南不少达官贵人都送上了贺礼,其中江南谢家的贺礼之中,便有一副兰花图。

第133章 卸货

亮堂堂的烛光里,一个华服丽人坐在软塌上将手中的画卷打开,一株幽兰映入眼帘,她细细的看了许久,也不知怎么的,今日送来的无数礼物中,只有这一副兰花图入了她的眼。

她总觉得这幅画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不少达官贵人都知道,安王妃最喜欢兰花,为了投其所好,每年都有人为她送上与兰花有关的各种事物,起先是送新鲜的兰花,后来发现安王妃更喜欢兰花的图案后,之后送的东西就转变成了带兰花图案的画卷、瓷瓶、摆件之类的物件。

单是这样的兰花图,她这一天便到了几十幅,安王妃因着与谢家关系交好,随手便拿起了他家送来的画,懒懒的问了一声:“是何人所画?”

“据说是一位姓裴的公子。”

安王妃随口应了一声,她并没有听说过当世有什么姓裴的画作者,而如今当世名人的兰花图,她到过数不胜数。

她当时便要把手中的画放下,刚要离开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又把那幅画打开了,这一看之下,她心中便觉得惊赞无比,安王妃以前虽然不懂画,但在品鉴了如此多兰花图之后,眼光自然不是平常人能比得上的,她看得出此画作人的技艺高绝,虽说是寂寂无名者所画,可这画的价值,却值得人藏,怪不得谢家会把这幅画送过来。

安王妃随意欣赏过几眼后,便不以为然的把那画放了回去。

再美丽的兰花,她也欣赏不来。

别人都以此来投她所好,实际上,她想要的兰花根本就不在于此。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在之后的宴会上,安王妃频频失神,总是会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副兰花图,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回想那副兰花图,还是在想一些别的什么事情。

宴会结束后,安王妃吩咐人把那幅谢家送过来的兰花图送进了她房里。

安王妃看着手中的这株兰花,在这样的烛光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忍不住思绪纷杂。

她二十三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左手手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她生产完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这胎记,便觉得这胎记轮廓像兰花,而那时孩子他父王,也就是安王在一旁笑她:“孩子手上这团丑东西,也就你这个亲娘能看出像兰花。”

对,她就觉得像兰花,这种感觉她记了二十多年了。

只是她的长子出生没多久,孩子便丢了。

她失去了她的亲生儿子。

也许是这些年她兰花图看的太多了,日日又挂念着她丢失的那个孩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过好几次,对方手上的那块红色胎记,逐渐长成了兰花的轮廓。

兰是花中君子,二十年过去了,他是不是已经长成了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

“你又在想孩子了?”一个身着紫袍的英俊男人在她的身边坐下,给她搭上了一件披风,安王妃偏过头来看身边的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只要我们不放弃去找,一定能找到澜儿。”

安王妃轻轻应了一声。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安王妃几乎都要放弃希望,她现在只盼着当年被审问的贼人没有说谎,君澜没有被他们灭口,而是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只要孩子能好好的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母后近来也派了不少人马南下暗中寻找澜儿的下落。”

安王妃起手中的画卷,揉了一下鼻子,压抑住眼中的热意,“母后她年纪大了,想念孙儿。”

安王是如今太皇太后的小儿子,先帝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皇太后只得这么两个嫡子,长子继位后,自然十分宠爱这个幼子,对当初丢失孙子的事情痛惜不已,如今安王膝下无子,是太皇太后的一块心病。

上次回京的时候,太皇太后拉着他们的手说自己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到儿孙安康,盼着自己在入土前,能找到她丢失的爱孙。

吕公公是太皇太后安排下来寻找安王世子的领头人。

安王府门前。

一堆身着轻甲的人马在吕公公面前躬身行礼,“参见吕公公。”

穿红衣带高帽披着灰色大氅的吕公公笑着点了点头,“你们这批人马去临安,找约莫二十三四年前出生的孩子,他的手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喏,这就是胎记图。”

“不过……这些年过去了,这胎记总会有些变化……”

临安开始下雪了,这一场雪足足下了一个晚上,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第二日整座城里都银装素裹,珠帘碧瓦附上一层白霜,满树皆是梨花,墙角的腊梅,早已经开了。

清晨,雪初霁。

这一日裴疏和薛清灵没有去医馆,而是留在了家里。

难得的一场大雪,自是要赏雪一番,才能不辜负如此美景。

裴家书轩门口移植了几株腊梅,现下枝头上尽是嫣红点点,有些还是深红色的花苞,有些则是淡淡的红粉色腊梅,一层清雪落在枝头上,朵朵腊梅在雪中已经开得艳丽,映衬着清丽的白雪,亦有姝色。

薛清灵提着一个小瓦罐站在红梅边上集梅上白雪,裴疏则在旁边看护着他。

如今薛清灵裹了一层又一层,外面围的是厚厚的红色大氅,他自己笑称已经被裹成了一个臃肿的大肉包,还是牡丹色的那种大肉包,身子裹得厚厚的,只剩下一孤零零的小脑袋在外面,却让他显得更加瘦小玲珑了。

裴疏身上也裹了一件银白色的狐毛大氅,有了一点冬天的样子,大氅下面,还是他原本的那套白衣,本来他连这一件大氅都不想披,奈何薛清灵和柳玉芷母子俩一致觉得,他要是还只穿那几件单衣,就是在伤害别人的眼睛,伤害别人的身心。

他不觉得冷,别人看着替他冷。

在冬日里不裹得厚实一些,只会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就好比薛清灵明明裹得十分严实,但在看见寒风中穿白衣的裴疏时,明明心里知道对方不会冷,可身体却会下意识感同身受的哆嗦一下。

放这样的小裴大夫出门,就是在祸害人。

普通人看着都要打哆嗦。

起码要披上一件大氅,才能对得起今天的这场雪。

薛清灵提着手上的小罐子,像一个春天里采蜜的小蜜蜂一样,忙个不停的在花瓣上行动,蜜蜂采蜜,他薛清灵采雪,裴疏在旁边护着他的腰肢,得他不小心滑倒,嘴里也念叨着:“我来帮你提着罐子吧。”

“……你帮我拿着罐子,那我们得忙到什么时候?”薛清灵认真细致着用手中的梅花枝集花瓣上的清雪,这集白雪也是有讲究的,讲究纤尘不染,还要求梅上清雪。

落在梅间的雪最为上乘。

“要是换我来,那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要自己来,别耽误你家夫郎做正事!”

“行行行,你忙吧。”

忙活了小半天集了两罐梅花雪之后,薛清灵终于消停了,他觉得累了,一罐让人好,提着另一罐和裴疏一起,来到清池边的游廊亭中烹茶。

他们家的整个庭院也被白雪覆盖着,屋顶瓦片上尽是雪白,屋檐底下悬挂着两串红灯笼,树枝上,石桥上,落满了雪,院中的池子似乎也被冻住了一样,池岸边已经结了一层透明的冰,越是在岸边,越像是垒了一层一层琼花碎玉在那。

唯有池中央的部分,还没结成冰,露出清晰的碧色的池水,和边上一层透明薄冰覆盖的池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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