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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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踏着步子就要回家,唐嫣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小雨很吃惊,娘你怎么在这里

唐嫣反问,小雨,刚刚那个人是谁

是今天到学堂来的尚书大人。娘,他可好了,他小雨靠近唐嫣,没说下去,娘,你怎么眼睛红红的哭鼻子了

唐嫣蹲下来,把手中已经灭掉的灯笼放在旁边,没有。

眼睛红红的。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被风吹了。

小雨把唐嫣抱进怀里,像个小大人一样摸了摸唐嫣的头,娘啊,小雨以后再也不提爹了。你比小雨更想他,对不对

谁说的

萧文啊。他说一个女人如果常常在夜晚抬头看着月亮,不是在思念故乡,就是在思念情郎。小雨学着萧文的口气摇头晃脑,唐嫣揪住她的小辫子,人小鬼大你没看到莫言姨姨么

没有。

小雨的话音刚落,一盏灯笼就移动过来。莫言上接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说,小雨,你可让我好找

对不起嘛莫言姨姨,我玩得高兴,就忘记你了。

好在没出事。学堂的先生说,你被尚书大人带走了小雨,你娘没教过你,不要跟着陌生人走吗

小雨点头,有些懊恼,可是他不是一般的陌生人,他长得很好看,说话很温柔。最重要的是,萧文说他肯定不是坏人

莫言看向唐嫣,小姐,这萧文又是谁

一个小男孩。很俊,很害羞。

莫言了然地笑了一下。

三个人一起往家里走,小雨一手牵着一个,忽然说,娘,今天先生问我姓什么。我说我姓小。

唐嫣又好气又好笑,谁告诉你姓小的

萧文说,姓就是第一个字,我叫小雨,不姓小要姓什么

你姓你姓夏。

啊,原来我叫夏小雨。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全名明天我就告诉萧文去。

唐嫣听她一口一个萧文,暗暗好笑,又满心欢喜。

夜半,唐嫣去看小雨。她把被子蹬掉,正说着梦话。唐嫣帮她把被子盖好,又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书。小学,三字经这两本,是新买的。唐嫣刚要离开,忽然听到小雨说,尚书大人,我撒谎了。我有点恨我爹。

唐嫣一惊,转过头去,见小雨仍迷迷糊糊地睡着。只是在说梦话。她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隐隐地疼。

第二天,小雨由莫言送去上学。

唐嫣把莫言昨夜洗好的衣服放在院子里晒。她隐约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转身看过去,吓了一大跳。

伯克明负手站在篱笆外,隔着老远看她。眼神抑郁,眉毛微蹙。他一身金贵的服饰和这里的简陋是那么格格不入,唐嫣连忙说,你快进来。

伯克明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与其说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奇怪的人。

那个男人先是用袖子擦了擦唐嫣拿过来的椅子,然后又喝了一口唐嫣端过来的水。唐嫣看他古怪的行为,问伯克明,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这种类型的了

正在喝水的伯克明差点一口喷出来,这是太监。

唐嫣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要不是这个长命锁,我们谁也找不到你。唐嫣,你可真能藏。伯克明把长命锁拿出来,放到唐嫣面前。唐嫣虽然隐隐觉得那个当铺的掌柜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但没想到背后的人,竟然会是伯克明。她心里有一点点失望。

而且,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伯克明有什么地方与五年前大不一样了。从说话的方式,到行为动作,全都不对。

太监太监不是内宫中的人吗

小哇。

太监皱眉,大胆

伯克明挥手让他退到一边去。他是嫌这个太监很碍眼,可是在其位谋其政,行其职,又不得不带着来。

小哇,你唐嫣低头间,猛然看到他腰上系着的玉佩,做官了小时候,只要说起做官,伯克明都会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色。这一次却没有急着否认,如果我不找到你,你是不是准备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小哇,你不知道,我的

伯克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唐嫣一看,手指都抖起来。是那张长命锁的图纸。你都知道了

伯克明点头,应该说,是我们都知道了。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最后,你没有相信我们任何一个人。对于这点,大家都很难过。

唐嫣艰涩地说,这,或许是杀头的大罪。我不想连累你们无辜遭殃。

五年前或许我没资格说保护你。但五年后,我必须打消你的顾虑。我要为我爹当年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唐嫣,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我姓李,是现在的皇帝。

伯克明说话的时候,神态很平静。

他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民间度过。他看到了百姓的疾苦,用普通人的身份快乐地生活,爱恨。当皇帝,只是他的责任。只是一个身份的变换。

唐嫣猛地站起来,看了看站在篱笆外的太监,又看了看面前的伯克明。皇帝他说他是皇帝

皇因为太过震惊,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这里没有外人。你仍然可以像当初那样叫我。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如今大家都在长安,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等着你回来。我虽然是皇帝,也是你的朋友,你的哥哥。唐嫣,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用皇帝的身份来,也不代表我自己一个人。

伯克明站起身来,往门外看了看,太监把莫言和小雨领进来。

这个孩子,是夏衍初的吧伯克明拉了拉小雨的头发,小雨睁大眼睛,迷惑地看着他。其实我不用问你。她跟夏衍初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嫣,你不能把她藏起来。你必须让夏衍初知道。如果五年前,你还有所顾虑,那么今天我亲自来,你已经可以没有任何顾虑了。我不逼你,念在以往的情分上,让你自己来选择。你可以选择连夜逃之夭夭,也可以选择,面对你真正的人生。小雨这么小,需要爹,需要完整的家,这也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唐嫣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摸着小雨的头发。

伯克明走了之后,莫言战战兢兢地说,小姐,伯公子伯公子是现在的皇帝

我也是刚知道。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

那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回去伯皇上说的对。小雨需要爹,你需要人照顾。我们当初离开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莫言,你让我想想,再好好想想。

对于唐嫣来说。五年来,很多东西都已经成了习惯。习惯只有三个人的生活,习惯这样朴实简陋的农家。习惯这样搬一张凳子,坐在月亮底下,回忆过去。

很轻的脚步声停在篱笆外面。唐嫣随意地看过去,缓缓地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凳子。她应该掉头就跑,或者干脆云淡风轻地说好久不见。但是她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不能行动,不能说话。

你你怎么来了。

怕你真的半夜就逃走了,又让我找许多年。那人推开篱笆的门走进来。他向前一步,唐嫣往后退一步,最后整个人贴在墙上,无路可逃。

夏衍初伸出双手,把唐嫣困在其中,小雨是我的女儿

我她想说不是。

唐嫣,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你否认也没有用。你居然胆敢把我的女儿藏起来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她跟我说她没见过她爹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

唐嫣咬了下嘴唇,自知理亏,没还嘴。

如果今夜我不来,你又打算藏到哪里去我早就跟皇上说,对你这个女人不能怀柔

他靠得太近,唐嫣有些别扭,拼命地别过头。

夏衍初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刚要吻过去,听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娘,为什么这么吵

两个人扭头看过去,只见小雨揉着眼睛,站在院子里。月光下,像一只从月宫掉下来的小玉兔。

夏衍初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亲了又亲,小雨,我是你爹,我就是你爹

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雨睡眼朦胧地望着夏衍初。

小雨,爹就在这里。

小雨看向唐嫣,唐嫣点了点头,小雨,他就是你爹。你不是一直要见爹吗快喊。

小雨先是惊讶,而后眼圈变得红红的,一下子抱住了夏衍初的脖子,连续喊了几声,爹爹我是小雨

好孩子,爹欠你的,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

爹,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吗娘呢

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一直,永远。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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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到长安来,但是,又不得不来。

马车的车咕噜声,碾在心上,好像这许多年以来的时光都格外地清晰起来。

罗氏被诛,唐家散财。我一直觉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人生才是我想要的。而爹和娘,也正有此意。所以,我们只是做着很小的生意,安安分分地呆在齐州,做着一般人。我没有做官,也不想入仕,虽然当今的皇上曾明里暗里邀请了多次。

对于他荒诞不羁的少年时代,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们在后来的一次聚会中回忆起来,竟然有了一种相视而笑的默契。我理解他生在皇家的无奈,也明白他后来的转变。过了那样的年华,任性和随性都不再属于他。

他现在,只能是一个皇帝。

罗玲珑缩在马车的一角,我把毯子披在她的身上。我受夏衍初的嘱托,把她救了出来,隐姓埋名,为的是有一天,她还能拥有崭新的人生。

不知是老天爷眷顾她,还是捉弄她。我救她的过程中,她摔下了山涧,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像一个孩子。这些年,我专门请了郎中给她调理神庭,还请人从吃饭到浣衣一件一件地教她。如今,她已经是个正常的女子,除了不记得过往的一切。

童远在外面说,少爷,我们到长安了,去哪里落脚

我想应该去夏衍初的府邸,可是本能地不想见到他们一家人。从她找回唐嫣,已经过了三年,也许他们的幸福,会让我觉得刺眼。

去谁知我话还没说完,童远就说,少爷,夏大人的人来接我们了。

我挑开帘子看出去,一个俊雅的男人立在马上。他殷殷地往我的身后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就是孙宏博。

我转身去推玲珑,玲珑从梦中惊醒过来,唐公子

你想见的人在外面。

夏衍初要我给玲珑讲的身世并不长。只说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寄养在孙家,与孙宏博有婚约。我知道这也是孙宏博的意思。天底下有缘无份,有份无缘的人太多,成全了这一桩,也算是功德一件。

罗玲珑还有些羞涩。我知她并非没有见过孙宏博。在她休养的几年里,孙宏博常去看她,甚至手把手地教她一些事情。

我不爱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场面,所以留下玲珑,谢绝了孙宏博的好意,和童远一起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我不打算呆很久,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唐嫣失踪了以后,我问过爹关于当年的事情。起初他不愿意告诉我,后来经不住我的再三恳求,终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唐嫣果真是前太子的女儿,她的母亲夏鱼,当年有冠绝齐州的美貌和才情。

我爹还秘密地收藏着她的画像。那是一抹站在柳树下的绝美剪影,姿容清丽。她的眼神含情脉脉,发髻乌黑如墨,身形纤毫婀娜。我能遥遥想见当年的太子,为什么会对她一见倾心。因为就连现在的我,也不得不折服于她的风采。

唐嫣长得与她娘有几分神似。

小时候,我曾无意撞见我娘去拜一个小小的衣冠冢。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衣冠冢内躺的是我真正的姐姐。我跟唐嫣,只是名义上的姐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知道,让心中的感情多多少少偏离了世俗伦理的框架,偏激地滑向了我掌控不了的地方。

我能记得小时候的一切。比如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又爱逞强,冒名顶替我去上学堂还不算,甚至还对我的功课指手画脚,霸道得不成样。比如她洗澡的时候,叫我帮她拿衣服,毫不避讳,最后逼得我不得不以求学为名,远走他乡。

我一直在保持着姐弟以外,家人以内的距离。可恶的是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情况。

我正在沉思,童远在门外说,少爷,洗脚的水打来了。

我喊他进来。当年青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我知道他也在等,等属于他的那段姻缘。那无关风月,只是一份为报青眼有加的情谊。

我把脚伸入木盆中,他挽起袖子要蹲下来,我把他拉到了一旁,不用,我自己来。

童远是个话很少的孩子。有的时候,只要我在专注地思考事情,总是会忘了他就站在一旁。我一边洗脚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莫言这些年,你们都耽误了。

他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莫言的身份的

猜的。因为有很多事情,夏大人本该不知道。

你是说,唐家和夏家失去联系的那几年,唐家发生了什么,夏衍初都很清楚

是,也不全是。他抿了一下嘴,低下头。

我知道之后他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我刚擦好脚,就响起了敲门声。我示意童远去开门。门没上锁,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舅舅舅舅一个小人向我冲了过来。我抱她个满怀,仔细一看,月牙一样的眼睛,笑起来像个年画里的娃娃。

小雨我迟疑地问。

小雨开心地点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舅舅是个美男子,小雨喜欢。

我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脚步声停在门口,我抬眼看过去,是她。八年了,我终于见到了她。

她的容貌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气质与我最后见她时,有了天壤之别。一举一动都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甚至连笑容都是娴静的。我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唐嫣。活像个人偶。

弟弟她忽然朝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长帅了长帅了你怎么还没变老啊我都有皱纹了,你看你看

我在她毫不间歇地唠叨中,终于摒弃了刚刚的想法。心中甚至有些欣慰,她还是她,不曾改变。

小雨坐在我的大腿上,玩我腰间的玉佩。我问唐嫣,小宁呢

你姐夫带着,死活不让给我她恨恨地,有点咬牙切齿。

小宁是他们的儿子,今年两岁。我有听唐嫣在信中多次抱怨,一天见不了儿子几次。因为儿子的爹太霸道。我很想见见这个外甥,因为据说他长得惊为天人地俊俏。

唐嫣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我连忙让童远去给她端茶。

童远走了以后,我问,你不会是

她点了下头,脸上有些羞赧,三个月了。所以现在他不让我动身去齐州看爹娘。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

小雨眨了眨眼睛,看着我,舅舅,小雨想要个妹妹,弟弟一点都不好玩他老是坐在爹的身上,爹都不爱我了。

我笑了一下,你娘当年也跟姥爷这么说的。

小雨转过身去看唐嫣,真的吗

唐嫣瞪了我一眼,别听你舅舅胡说。小雨的弟弟比娘的弟弟可爱多了,不是吗

小雨又看了我一眼,抱着我说,小雨喜欢舅舅,不喜欢弟弟。

谁知唐嫣竟然狡猾地笑了一下,小雨,你最喜欢的人是萧家的那个小子吧

母女两个就这样在我面前毫不顾忌地斗起嘴来。

唐睿,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帮忙。

你说。

衍初有个妹妹叫夏宝月你知道吧她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一岁了,但是还是找不到婆家。衍初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认识的青年才俊介绍一下。

她不是有癫病么

已经有几年没有发作过了。但是她的心气高,看不上一般的男子,所以,衍初想让你费费心。因为他很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

我沉思了一下。夏家有个三小姐众人都知道。可这个三小姐,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我至今不知道她的长相。可否给我一副画像

唐嫣一口答应,这没问题,明天你来府里拿吧

小雨不肯走,非要跟我玩,唐嫣也不想勉强她,就让她住在我这里一夜,让我明天把她带回去。晚上,小雨要我听她讲故事,我怕一个人会睡着,就把童远也叫了过来。

小雨声情并茂地说,我家有个莫言姨姨。

刚听这句,我就下意识地看向童远。他果然变了脸色。小丫头好厉害,一张嘴就直中要害。小雨接着说,莫言姨姨和娘一样,有个怪癖,喜欢坐在夜空底下看星星。爹找到娘之后,娘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可是莫言姨姨还有。小雨就问她,是不是在等一个和小雨的爹一样的人。舅舅,你猜,莫言姨姨说什么。

我很配合地问,说什么

莫言姨姨说,是啊,他不来,我不走。舅舅,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捏了捏她的脸,看向童远,她在等人,一直在等。

那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呢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童远的身体震了一下,转身拉开门,大步地跑了出去。我下床把门关好,小雨,干得不错我转身,小家伙却已经呼噜呼噜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带小雨回家。

夏府的规模在长安是数一数二的。小雨领着我在花园里面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婉转的歌声。那声音美妙动人,犹如烟花三月,阳春白雪。小雨说,那是她姑姑的歌声。

我们走到一个花圃旁边,有一个身影正在俯身采花。

小雨说,姑姑

她站起来,愉快地向我们挥了挥手。我好像看到那站在杨柳下的女子,从画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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