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沉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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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璟挑眉:“你这道歉真没心意。”

习武之人,本就比普通人多了三分豪爽,若是做了什么叫对方不悦的事情直接出去打一顿,或是喝一顿酒,回来便可以一笑泯恩仇。她何时像这样别别扭扭的对人家道歉,还被很没面子的掘回来过?

陆千凉这回是看透了,沈言璟这厮只能呛着来,顺毛捋只会得寸进尺!

桌子边摆了五六个酒坛子,尽是十年存的桃花酿,沈言璟这一次倒真没忽悠她。她伸手将坛子搬过来,沈言璟一手扣住:“姑娘家,当心变成酒鬼!”

她笑嘻嘻,不应,背过他的手拎了一个过来道:“反正你又不少,给我带走一坛没什么吧。再说了,这一次是王爷您找我办事,我没同您讨百坛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沈言璟笑,放了手:“既然千小姐这么说了,本王便也不客气了。素兮就先托千小姐照顾着,若是有人来讨人,能拦则拦,若是拦不了,直接报本王的名字。她怕是知道些什么,若是能清醒过来,宁王妃的死因,便会真相大白。”

“至于沈宣之事。”沈言璟皱了皱眉,似是颇为棘手的模样:“本王再想想。”

初秋之时,但凡体面些的人家都会植来一些菊花装点门面。或许是桃花酿的香气太浓,在这空旷的阆苑之中,陆千凉竟然没有嗅到菊花香。

她抽了抽鼻子,点头:“王爷说的话,千凉会好好考虑的。”

二人相视一笑。

算不得知己,算不得朋友,若是算清所有的渊源,二人更像是仇人。可是此时对坐着喝酒,却叫她莫名感受到一阵安心与惬意。

谈过了正事,便也没有最初那般的剑拔弩张了。天边的弯月已经有了西沉的势头,陆千凉与他碰了下坛子:“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沿着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她且歌且吟,一时间,竟也忘记了身前坐着的不是什么连翘柯暮卿,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爷沈言璟。

在千府内压抑了太久,突然得了一个缺口释放,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再也抑制不住。亦或许是酒的作用,让她又找回了昔年那些鲜衣怒马,对月而歌的岁月。

多欢乐,多惬意?不用怕谁看出自己的身份,也不用每日提防着被人陷害,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邀二三好友,吃茶饮酒,打马看花……

那些日子,竟然已经离她那么远了。

“千小姐,你醉了。”沈言璟道。

陆千凉没醉,她是真的没醉,不是嘴硬也不是强撑。她倒了口酒:“王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人为什么要喝酒,不就是为了借酒浇愁么?若是不醉,浇不了愁,喝酒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是平白糟蹋了这些佳酿?不好,不好!”

沈言璟晃了晃手中的坛子:“借酒浇愁愁更愁。”

陆千凉摇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桌上的菜肴没怎么动,酒却是被二人喝了个干净。二人意兴尽,都已经喝了七八成醉。陆千凉爬起来的时候身形有晃,在一旁的朱红柱子上撑了一把才堪堪站起身来。

沈言璟眯着眼笑她,她晃了晃脑袋醒神,恶狠狠地笑了回去。再后来……便不知道了。

……

这一晚,陆千凉睡得很香,似是有酒的作用,梦也很沉。

视野之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高高的吊脚竹楼旁种着草药,养在院子中的小白兔以两只前爪洗脸,模样可爱。

周围无人,更无人声。淡淡的血腥气漾在空气中,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过去,可一双脚,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一步步挪过去。

茵茵绿草缀着几朵野花,她拨开草丛,却看到一名衣着富贵,却面色发青的少年。指尖搭在脉腕上,微弱的心跳声传来,似乎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救他么?不救么?医者仁心,怎能不救?

可她还是跑开了,头也不回。那少年却起身,清秀的面庞上还沾着几滴鲜血。他凄声唤着她,唤她师姐,还唤她的名字。

“千凉,师姐,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要走,师姐……”

她跑阿跑,跑的好像是要断气一般,可脚下却像是栓了几十斤的铅块。那双手就要抓住她的脚踝了,她快要被抓住了,她抛弃了他,他一定会杀死她……

就在这时,薄雾慢慢散去,前方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倚着树而立,扬手折了一枝红色的桃花递给她,笑道:“千凉,来。”

是沈季平,有他在,她就一定会得救。

果然,看到了他,身后那个追着她的少年便不见了。她不再奔跑,双手提着裙角怯生生走着,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的小媳妇。

修长的手指执着花枝,递到她眼前。沈季平语声轻唤:“千凉,我带你走吧。”

“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我带你走。”

“好。”

她将手递过去,他握住,浅笑。那温润的面孔却瞬间变得狰狞,沈季平在笑,却笑得她害怕。他为什么笑?他为什么要笑?

“师姐,你为什么要走……”那追着他的少年追来,却已经是长大的模样,是沈言璟的模样。

他满眼的悲哀,走到她身前,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柄匕首,重重的捅进他的心口中:“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

“这样,你就不会坏我的好事了……”

“这样,沈季平也没法利用你了……”

“师姐,你安心的去吧,我这就送沈季平去陪你……”

“啊……”

一身酒气未散,陆千凉喘着粗气醒来,头中像是沉了块大石一般闷痛。额上的细汗未消,她茫然的望着翠色烟罗帐,闭上了双眼。

还好,一切都只是个梦。

她起身,侍女们鱼贯入内呈上清水等物伺候她洗漱,又挑了件新的衣裙来给她换上,尺寸大小刚刚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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