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第三十七章 调虎离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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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那人,身形比萧冥瘦弱矮小许多,烛光昏黄,映出张逐渐圆润的小脸,步伐轻盈走过去,在病榻前驻足,眼神却是清冷,晦暗无波。

竟然是她,卓顿的侍女,王姆

她竟还活着,还出现在北凉王宫当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秦惊羽抚了下腰间的长剑,平静,安然,并没有预想中的危险气泽,身形微动,挥开银翼伸过来阻挡的手,她站起来,推开殿门。

王姆,我们又见面了。

王姆盯着那忽然出现的人,眼神一闪,没有太多的意外,只微微皱下眉:好像哪里都能看到你。

没办法,我就是个爱管闲事的。秦惊羽摊了摊手,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朝向那边的床榻。

王姆没有阻拦,事实上,她也没法阻拦,两名侍卫已经是一左一右短刀架上了她的颈项,走在最后的侍卫谨慎带上殿门。

殿内只零星点了些灯,光影幽幽,偌大的床榻上,一张惨白的人脸露在被褥外,整个人直挺挺仰躺着,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木然,嘴角倾斜,正往下流着什么,几根枯瘦的手指紧紧扣着被角。

这就是跟她明争暗斗了多年的北凉王,风如岳

只两月不见,却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当初在葫芦谷阴鸷凶狠的气势,俨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垂垂老矣,奄奄一息。

可惜李一舟不在身边,无法诊断他到底是中风之疾,还是别的什么病症。

这是风如岳当初杀害刘吉的凶手银翼跟在她身后,皱着眉头问。

嗯秦惊羽刚要点头,眼光落在那人面上,忽然定住,旁边萧焰伸手过来,拨开那人的左眼。

眼珠完好。

他不是风如岳。萧焰沉声道。

没错,他不是风如岳。秦惊羽摸了下腰间,风如岳那只眼珠,正好好放在自己口袋里,等着带回天京祭奠英灵。

可是,这个身处北凉王宫,跟风如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那他是谁银翼指着床榻上的人,疑惑低问。

他是秦惊羽眼珠一转,仿若有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她低声道出,他是风如镜。

银翼碧眸微眯,不敢置信:不是说重病的是风如岳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直觉。秦惊羽说着,转过头来望向王姆,我想你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是吧,国师大人。

这个执着的小女子,当初心心念念要去北凉王庭,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妄想,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还当上了国师。

王姆没有否认,冷淡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猜。秦惊羽敲了敲脑袋,盯着那人的面容,慢慢分析,看来,风氏兄弟是同胞双生子。

这 么多年来,北凉国主风如镜一直以面具示人,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就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而北凉王风如岳却风光无比,统领政务,甚至还伪装成北凉富商去各国游 走,探听机密,招揽人才,打压宿敌,不断做强做大功高震主,这样简单的道理,风如岳难道不明白风如镜难道不忌惮可它就是真实发生了,为什么呢

迎上萧焰淡淡了然的眸光,她大胆猜测:要么是风如镜不在乎,要么就是他根本在乎不了。

王姆面无表情听着,波澜不惊。

虽 然我还不能最终确定,但我总觉得,当年风氏兄弟在雪山获救的经历有些不对劲,那秘洞中肯定发生了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具体为何,也只有那当事人才清楚 似乎就是从雪山获救归来,北凉政局就开始慢慢改变,风如镜越来越消沉,风如岳越来越突出,恃宠而骄,野心勃勃,简直到了匪夷所思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允许旁人凌驾于君权之上,即使那人是自己的骨肉兄弟

为何风如镜对他王弟的所作所为会无动于衷,放任自流

风如岳手里到底握着一张怎样的王牌

那面具后的神秘国主,与人前风光的狠厉亲王,会不会根本就是

想得满心困惑,看着面前愈发成熟稳重的女子,只数月不见,竟比过去多了几分娇媚的韵味,稚气全消,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秦惊羽忆起一事,忽然转了话题:你妹妹梅朵呢

王姆怔了下,清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改变,她咬着牙,轻轻颤抖着挤出一句:她死了。

死了

是的,死在半路上,那时我们已经看到王庭的城墙,只差一步。王姆说得很慢,声音很冷,其中怨恨懊悔却是不容置疑。

秦惊羽识趣闭了嘴,没再追问。

噬魂之术。

当初若不是自己回去找卓顿,答应帮忙寻回圣水,同为人祭的轩辕清薇也是一样的命运。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风如镜病入膏肓,你这国师一职,是风如岳给的你跟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没指望她的回答,不想却听得她淡淡道:你既然能寻来这里,应当知道我的新名字。

仇复,复仇。

原来如此。

梅朵生来就是人祭,又死在了卓顿的噬魂之术上,王姆对这个妹妹有着异于常人的情感,那么,她复仇的对象,就是卓顿,摩纳族的大祭师卓顿。

我 告诉风如岳,我是摩纳族圣女,我知道族中的许多事情,他就让我当了这什么国师,高高在上,衣食无忧。他早年服过本族圣水,原本可以身无痛感,长年不老,却 不想前几年出了点意外,新生白发,动作迟缓,重新有了衰老迹象。他这回被人伤了眼睛,更是着急得不行,对我的身份,他全然相信,丝毫不疑。

意外

难道是当初她让刘吉放在他身边的那块软泥发挥了作用,竟慢慢压制住了圣水的灵性

风如岳就是察觉到不对,又没法确定是谁在搞怪,这才大开杀戒,将整个飞鹰队的成员全部屠杀

心头一痛,她深吸一口气:风如岳,他不在这王宫之中

王姆摇头道:他走了,我给他画了本族入口的地图,我骗他说,卓顿那里有灵药,就是那长明灯的灯油,有延年益寿之效,他就急急忙忙走了,我想,他现在只怕已经到了。

你秦惊羽瞪着她,你这是引狼入室,要害了你的族人

这 是报应,哈哈哈,报应啊,他们没给梅朵留条活路,现在我也不会给他们留活路,我要他们自相残杀,我要他们给梅朵陪葬王姆不住冷笑,看向自己摊开的手 掌,低喃道,你们不知道,梅朵死得多惨,她一直吐血,我拼命去捂她的嘴,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样瘦,那么小的身子,竟能吐出那么多血来,把一大片雪地都染 红了,她说她不想死,喊着我的名字,叫我救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不动了,我最亲的妹妹,就死在了我怀里,我发誓要报仇报仇

秦惊羽无奈叹息,瞟了眼床榻上的人道:风如岳让你在这里照看他

王姆哼道:算是吧,你也看到了,他也就是捱日子而已,我只须每晚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秦惊羽不由得问道:你那么恨大祭师和你的族人,为何不跟他一起去亲眼看着他们死伤无数,岂不快哉

王姆眼光闪烁几下道:我不想再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萧焰突然开口:南越大皇子萧冥可有来过这北凉王宫他如今人在哪里

王姆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前一阵有人进宫行刺,惹恼了王爷,砍了不少人头,听说,都是南越人。

萧焰眉毛一挑没说话,秦惊羽瞅着他的面色,又问:尸首在哪里

城外有座乱坟岗,你们可以去找找。

希望你没有说谎。我们走

秦惊羽一个眼神过去,架在王姆颈项上的刀立时撤下,众人依言退出大殿,朝来路而去。

殿中只剩下那幽幽光芒,以及光焰中孑然独立的人影。

这个王姆很有心机,她的话,只能信一半,银翼你派人看着她。秦惊羽回头看她一眼,压低声音吩咐。

是。银翼冷静作答。

说话间,几条黑影脱离队伍,隐入宫墙阴暗处。

众人悄然出了王宫,坐上事先备好的马车,密闭的车厢,幽暗的环境,倒适合她一路胡思乱想。

说实话,要不是那么多男子在场,自己又是扮作男儿身,倒很想再问一个问题

那个王姆,既然与风如岳之间是场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易,又何必多此一举,委身于他

要知道,风如岳的年纪足以做她的祖父

那样十几岁的小女子,真要喜欢,也应该是喜欢像多杰那样的英俊小正太才对啊

好不容易停下思绪,忽觉身边那人身姿微僵,不由侧头低道:你很担心

萧焰轻轻摇头:没有。想了想,又道,我大哥那个人,心智武功均属上乘,这些年来还没人能战胜他,别的不怕,就怕风如岳诡计多端

秦惊羽暗自撇嘴,要说诡计,他萧冥一肚子坏水,诡计还少了吗

不过这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可比性,萧冥虽坏,但对这个弟弟却是真心实意,爱护有加;而风如岳对他那王兄却是居心叵测,他在北凉一手遮天,想必得罪了不少人,便故意将风如镜假扮自己留在王宫,又放松警惕,减少守卫,那不是明摆着要将其往刀口上送

原因无他,只一个权字。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等已经站在王姆所说的乱坟岗上。

夜风寒凉,鸦声阵阵,就着启明星的微光,萧焰与一干侍卫举着火把,在旷野中翻来翻去,细细寻觅,查找。

数百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从土里刨出来,虽然是极北之地,气温凉爽,却也有些异味散发出来,旁人不察,对于五感超常的她而言,却是嗅在鼻中,苦不堪言。

你就不知道站远点吗真是麻烦银翼在她身边低骂。

没用的,站远了还不一样闻得到。秦惊羽小心掩着口鼻,眼光一瞬不眨盯着那群人。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搜寻工作才宣告结束。

晨光中,萧焰朝她走过来,如释重负:没有。

哦。秦惊羽点头,失望的同时,也小小松了口气。

尸首大都是萧冥的手下,甚至还有几个是萧焰的死士,却没有萧冥本人。

这个祸害,算他命大

你不是说他武功高强,心智过人吗,说不定是躲起来了,他不知你也到了陵兰,自然没法现身,倒不如回王宫去守着风如镜,顺便帮我找找那圣水,那个,你不是想要头雪兽吗

秦惊羽随口说着,本是想着安慰他,没想到他却黑眸一亮,轻笑:我就知道,你开口讨要雪兽是为了我。

少臭美,我才不是。秦惊羽哼道。

真的不是吗萧焰放柔了声音,眼波流转,目色如水。

银翼轻咳两声,不满低道:话说这还是在乱坟岗上,你们俩少眉来眼去的,收敛点行不

你吃醋就明说。说话之人,并不是她,竟是萧焰。

秦惊羽听得呆了,好家伙,居然这样的语气对银翼说话,而且对方居然还买他的账,一声不吭就朝一边去了。

乖乖,这是什么状况

玩笑归玩笑,众人整理一阵,坐上马车返城,还没到城门处,就见火光冲天而起,不断升腾,竟在王宫方向,火光中隐隐有道碧焰闪耀不定。

三人几乎同时脸色骤变:糟了

那碧色光焰,乃是暗夜门特有的暗号,不到危急时刻,绝不轻易使用。

只有一种可能,留在王宫中的侍卫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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