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第三十五章 不甘而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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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焰那句话,不止是说说而已。

当晚南越方面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的寝室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禀明要务,忙个不歇,军营深处更是马嘶声声,数以万计的人马整装待发。

老军医急得吹胡子瞪眼,拗不过这位皇子殿下,又转过来求她。

陛下,这使不得啊二殿下身上还有伤未愈,倘若长途奔波,与人动武,只怕会有危险,他身子还虚着呢

他存心折腾自己,朕也没办法。

秦惊羽窝在她那小书房里,眼睛盯着案几上的文书,朱笔勾画,头也不抬。

老军医搓着手自顾唠叨了一阵,见她继续做事,没半点反应,哀叹连连,终于失望而去。

等人一走,秦惊羽这才停了手,一咬牙,将手中朱笔用力掷出,啪的落地。

可恶

他就笃定她狠不下心来不理不问

有人径直走进房间,在她对面坐下,淡淡说道:要发脾气,就该找他本人去,何必跟支笔较劲过不去

秦惊羽声音沉闷:你不会明白。

我明白得很,你从来就不是他对手,随便一个眼神,一句好话,就把你吃得死死的银翼冷哼,一副了然的神情,带着丝愤愤与无奈。

秦惊羽沉着脸没说话,银翼看她一眼,又道:我以为你要找我调飓风骑。

我找了你,你就会答应

明知故问。

秦惊羽笑出声来:找你多没意思,得你自己问上门来才好。瞧着他臭臭的俊脸,忽然伸出手去,在他面颊上轻掐一下,低叹道,魅影说得对,世间男子那么多,我爱谁不好,偏偏就爱上个最不该的

银翼碧眸亮了下,撇嘴道:现在反悔也不算晚。

是么秦惊羽随意应着,缩回手来,从一堆书册中取出卷羊皮地图来,在案几上展开。

银翼一眼瞥见那地图上的标题,赤天全域图,上面越往北,用朱笔标注的地名就越多,不由得瞪她一眼,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明早出发

不,半夜。北行必经风离与寒关两地,那人是带伤奔波,她得提前一步做好安排,至少现在还在南越境内,让他少受点罪,过得舒服一些,等日后到了北凉,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境地。

再者,这算是两人好上之后头一回闹别扭,她在他与柳皇后面前一直没有松口,此时也不必低头妥协,就让他胡乱猜疑去,好歹也尝尝这憋闷的滋味。

你这女人,从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死要面子活受罪。银翼忍不住叹气,低低抱怨,什么时候也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那次被困在沙漠死城,我还不是屁颠屁颠跑来找你

银翼闻言一怔,不知想到什么,面露神往,抿唇一笑。

笑什么笑,说实话,你这辈子再遇不到像我这么善良贤惠的秦惊羽手指在那地图某处一点,指尖落在寒关与风离之间的位置,喏,这连绵数百里的石山底下实际是个难得的大铁矿,到时候我们签署个共同开采协议,你觉得怎么样

银翼还沉浸在自己回忆里,对她的跳跃性思维一时跟不上: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场仗拉你们下水,到头来没得实质的好处,怎么说得过去最终谈判的结果现在还不好说,目前我们就占着这两座城你西烈尽是戈壁沙漠,资源匮乏,我只好在别处帮你找点。

至于东阳,关系又隔了一层,她多少还得防着,铁矿也就算了,想办法另作补偿便是。

随便你。银翼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两人又商议一阵,眼见天色不早,银翼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忽又回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秦惊羽冲他一笑:还有事么

风离银翼一声低叹,终是大步踏出。

秦惊羽静坐原处,不知想了些什么,柳皇后几次来见,都被她叫人找借口挡了回去。

夜色渐浓,旷野一片静寂,她的行装也总算收拾完毕。

银翼的亲卫与飓风骑本就驻扎在对面大营,出发倒也方便,而她也只带了贴身侍卫在身边,悄然出行,趁夜开溜,应该没有惊动他人。

但就算是惊动了又怎样

即便是被他察觉,她那日已说出桥归桥路归路的气话,如今也只是造成她欲不告而别,回归大夏的错觉。

就让他心烦去

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行程十分顺利。

此刻,他在做什么

是酣然而眠,还是秉烛夜读,或是在心忧之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念及她

要说心里一点不挂念,那肯定是假话,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眼见风离城步步接近,尤其听得那轰隆一声,城门大开,一骑斩风劈雾而出,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欢呼声中,那醇厚朗笑清晰传来。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的心,微微一沉。

侧头瞥了银翼一眼,也终于明白他出门时那声低叹为何。

他是想提醒她,风离城不仅是可以栖息歇脚的后盾,还是个处境尴尬之地,因为,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还在那里。

自那封信后,她没再收取关于雷牧歌的任何讯息,银翼也说没再看见他,她原以为他已经悄然离开,却没想到,他竟会在此等候她的归来

他以为,她是归来。

恭喜啊,雷,你这小子不枉一番苦心,总算是等到了李一舟策马上来,拍着雷牧歌的肩笑道。

你们都在啊。秦惊羽坐在马上低喃。要她怎么跟他们说,她不是归来,只是路过。

不仅是雷牧歌,还有李一舟、杨峥、张义明,一个个奔上前来,下马行礼。

是啊,雷将军他们在这里等候多日,总算是把陛下等来了

陛下不知,雷这几日总说眼皮跳,心慌意乱的,我本是要去葫芦谷研究瘴气之毒,也只好先缓一缓,小心陪着他,既然陛下来了,我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陛下一路车马劳顿,城里已经安排了酒宴,就等着给陛下接风呢

听他们兴高采烈,七嘴八舌说着,秦惊羽勉强笑了笑,翻身下马,雷牧歌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替她挽住辔头,将马儿拉到一边。

迎上他明亮喜悦的眼神,她不由得心底低叹一声,千回百转。

乱了,太乱了

酒宴设在风离城最最有名的酒楼,两月不见,这城里街道整洁,秩序井然,过往路人衣着光鲜,眉目舒展,全无当初颓然之相。

看来杨峥这个城主当得不坏,为人处事的水准比起在暗夜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已经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地。

秦惊羽一路暗自点头,心头微动,在进门前偷偷拉了杨峥一把。

陛下杨峥诧异低问。

若有门人结交奸人,放任恶贼,置弟兄生死大仇于不顾,依照本门规矩,当是如何惩罚她低声问道。

杨 峥微怔一下,喃道:倒没这一条,不过依照相近条例,该由执法弟子予以鞭笞之刑。想想又补充句,视情节轻重,三鞭起始,九鞭为限。别看鞭数不多,那 行刑的长鞭乃是牛筋制成,还生有倒刺,再加上那特地选出铁面无私的执法者,一鞭下去便叫人皮开肉绽,生生晕厥。

秦惊羽低声诅咒了句,杨峥没听太清楚,正欲询问,却见她已咧嘴一笑,跨进门去:过些时日朕要回去天京,到时会提前通知你,你就跟朕一起吧。

雷牧歌正好在门边接应,一时听得真切,剑眉皱起:过些时日陛下难道要在风离小住一阵

秦惊羽摇了摇头,进去主位落座,银翼自然是坐她身边右侧,雷牧歌则带着一脸困惑坐在她左首方位。

眼见风离城中诸将都在,她笑了笑,举起酒樽:诸位辛苦了,这杯酒,该是朕来敬大家干

谢陛下众人齐齐端酒,高声回应。

秦惊羽一口饮尽,放下酒樽,冷静说道:战事虽告一段落,但朕暂不打算回国,而是与西烈皇帝陛下去趟北凉。

碰的一声,酒水洒出,雷牧歌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变了形。

你们什么意思他不看她,眸光朝银翼射过来,声音压低,同时压抑住满腔愠怒。

银翼耸肩,低声苦笑:我只是有幸随行,你该问她去。

那好,请问陛下,此去北凉所为何事雷牧歌拔高声音,一字一顿问出。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之前的说笑声碰杯声消逝殆尽,静寂得可怕。

这样当众质问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终究,要去面对。

秦惊羽弹去衣袖上的酒渍,淡淡应道:你该记得,朕在雪山时对那卓顿大祭师和巴桑族长许下的寻回圣水的承诺,虽然当时是迫于形势,无奈答应,但君无戏言,朕一直都记得的。还有风如岳,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早做防备。

这只是借口雷牧歌拳头握紧,指节泛白,格格作响,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南越在调遣军队,意欲北上

雷将军杨峥与张义明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拉他,口中不住赔笑,雷将军喝多了,说胡话呢,陛下别跟他计较

都给我走开雷牧歌肩膀一耸,稍一使力,两人登时噔噔后退,要不是诸将群起相扶,铁定直摔出去。

雷将军喝多了,来人,将他扶去房间休息。秦惊羽沉沉开口。

人倒是刷刷上来不少,但看着那怒发冲冠的模样,高伟挺拔的身躯,谁敢上前伸手

好了,雷,别耍酒疯,坐下来吃菜。李一舟笑嘻嘻过来,手还没触到他的胳膊,就被一把拂开。

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只问陛下一句话。看得出,他脸上的怒火只是勉力支撑,怒容之下,是期冀,还是痛楚,她不得而知。

秦惊羽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睽睽注视下,淡淡启口:说吧,什么话

事到如今,陛下还是要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吗他眼神凌厉,却暗藏失望。

这句话,不仅是在质问她的北上之行,更是在质问她的感情抉择。

是。秦惊羽不躲不避,对上他的眼。

昏君他扬起手,只听得啪嗒一声,她脸颊上没有臆想中的疼痛,却是他的酒杯落地,四分五裂。

雷牧歌目色深沉望着她,眼底火焰跳跃,忽如狂风暴雨般收手转身,夺门而出。

雷雷李一舟追出去,压低了声音絮絮安慰,你也知道她那性子,没心没肺的,吃软不吃硬,一根筋执拗到底,又何必当众发难

倒苦了屋内众将,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惊疑不定,坐如针毡。

愣着做什么,大家喝酒秦惊羽拿起酒壶,径直斟满了往嘴里灌。

是,是,喝酒,喝酒

陛下向来与部属亲如兄弟,打成一片,这算什么,我还见过陛下拍桌子骂娘的时候呢那边,杨峥拎个酒壶游走于席间,四处说笑,终于将紧张气氛安抚下来。

拍桌子骂娘我怎么不知道银翼插了句。

也就是某回坐船游湖,大家伙在楼下正喝得开心,忽然听得楼上哐当作响,我大着胆子上去一问,原来是陛下跟杨峥顿了下,笑道,嗯,好像是意见不合,掀了桌子

掀桌子

倒是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只是脑袋有些涨,不太记得了。

不知不觉喝了好几壶,虽然不致醉倒,但总归是不太舒服。

被银翼与杨峥一左一右扶着回去寝室,脚步虚浮,心里倒是清醒。

长久以来,雷牧歌就像她的兄长,她的挚友,没有爱情,却有感情,就这么断然割裂,她也会疼,也会伤感,也会难受。

但,长痛不如短痛,终究有这么一次。

萧焰啊萧焰,她为了他,已经辜负良多,放弃良多,所剩无几了。

勿要,相负

躺在床榻,辗转难眠,似梦似醒中,听得外间脚步声声,由远及近。

李一舟的声音气急败坏传来:我没追上雷,他骑马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怕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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