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第二十七章 相逢不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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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很是消瘦,弱不禁风,宽大的衣衫像是披挂在身上,被风一吹,好似要飘起来。

秦惊羽看着那道背影,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她梦中的那个人,只是她之前从未见过他,为何会在她梦里出现

银翼,你看他转头去看,却见银翼也是一瞬不眨盯着他,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不是说死了吗他喃喃自语。

谁 死了秦惊羽不满拍拍他的脸,低道,他旁边那几名黑衣人,你看到没有,他们穿的是南越服饰,还叫他殿下,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为首的黑衣人她在 天京也见过,当日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动用武力要带她去南越,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男子便是那南越二皇子,萧焰。

银翼蹙眉,像是看异类一样看着她:你不认识他

秦惊羽好笑反问:我应该认识他吗心中倒是在想,那黑衣人口口声声要自己去见他们殿下,如今银翼又是这副表情,难不成她以前真的认识这个萧焰

不管认不认识,反正现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呢他以前银翼欲言又止,语气有些迟疑。

以前她都不记得了啊

叹了口气,秦惊羽低声道: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我掉下悬崖,把很多事情都忘了的。想了想,又撇嘴道,不过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至于这个人,他是南越二皇子,跟他大哥萧冥那是一丘之貉,坏事做尽,我那么惦记他干嘛

两人在旁这么一阵窃窃私语,那石桥上的男子蓦然转身,朝他们藏身之处低喝道:谁

他这么一喝,那队黑衣人齐刷刷拔出腰间的长刀来。

糟了,被发现了,快走秦惊羽吐了吐舌头,拉着银翼就往后退,心道这距离隔得甚远,凭着银翼的轻身功夫,还怕甩不掉他

初来乍到,地盘还没踩熟,她可不想就这么无谓干一架

不过一瞥之下看清那人面容五官,心底倒是狠狠惊艳了一把,那狭眸晶莹闪耀,像是海面上细碎的星光,挺直的鼻宛若刀削,再配上张弧度完美的薄唇,丝毫不输给雷牧歌

可惜了,这样的帅哥,却是敌非友

如此想着,脚步毫不停歇,两人在假山石缝里左穿右转,在夜色掩护下,迅速退向前方黑暗的园林。

银翼开始还有些犹豫,到了后来却是使出全力,夹住她的胳膊鬼魅般在高墙屋顶上跳跃奔驰。

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在高手面前还是稍逊一筹,没追出几步,就追丢了人,反倒是那男子追着两人一路疾驰。

秦惊羽回眸望去,见他紧跟在两人后面不远,不管他们怎么加速,始终与之保持五十步的距离,像条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其武功竟不在银翼之下。

再奔一阵,只见前方水雾茫茫,一道白练似的银瀑从高大的假山边泻将下来,注入一座大池塘中,池塘底下想是另有泄水通道,是以塘水却不见满溢,池前是一座清幽竹亭,额上写着风烟亭三字。

银翼拉着她正朝那瀑布奔去,忽听得风声呼呼,一人大声喝道:什么人两人闻声一惊,但见四名西烈侍卫大声叱喝,各举单刀,挡住去路。

这四人单刀虽然耍得威风,其武功却也稀松平常,银翼放开秦惊羽,手起刀落,啪啪两下用刀背击晕了其中两人,再跃起身来,一个连环腿将剩下两人踢得高高飞起,扑通两声撞在墙上。

出手虽然利落,但这一耽搁,那甩之不掉的尾巴已堪堪赶到,没等秦惊羽迈步开溜,就听得背后响起低沉微哑的声音:殿下

秦惊羽听得身子抖了抖,这萧焰到底是皇子还是戏子,就一声唤都能叫得这样深情这样颤抖这样狂乱

干笑了两声,她慢吞吞转身过来,斜眼看他:萧二殿下,你找我有事

萧焰急走几步,站到她面前,叹息一声:侥天之幸,终于让我等到了。说着,竟是伸手抚向她的发鬓,眸光清润,其间交织着伤痛、担忧、愧疚与放心等等情绪,最后只化作温柔欲滴,你怎样受伤没有

秦惊羽往旁边一跳,及时闪开,轻笑道:我们好像没这样熟吧借着亭内宫灯的光芒,眼见他着一身青色锦袍,领口衣袖均是淡金色的绣纹,头顶玉冠上镶着颗明珠,月色姣姣,玉树临风,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形象,可这也不能成为对她动手动脚的理由

在南越之时这萧家兄弟想必对她那是欺辱惯了,但是这是在西烈,而且她也不再是当初的秦惊羽

还在生我的气吗,过来,我都可以解释的萧焰微笑朝她伸出手来,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冷冽长剑抵在胸口,紫气环绕,青芒可见,正是她的琅琊神剑

殿下,你萧焰怔怔看她,手臂悬在空中,半晌不曾垂下。

眼珠瞪这样大做什么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秦惊羽冷笑道,这人真是少见,手无寸铁还眼巴巴往剑尖上撞

我信。萧焰叹息一声,眸光幽深过来,你对自己都那么狠心,那么高的悬崖都毫不犹豫往下跳,就没半点想过我

呸呸呸,看他这委委屈屈幽幽怨怨的模样,好似两人暗地里有什么奸情似的

真是见鬼了

看来你病得不轻。

秦惊羽耸了耸肩,欲要收剑回鞘,这萧二殿下,活脱脱一个妄想症患者,懒得理他

等等萧焰抓住她的手腕。

秦惊羽面色一凛,长剑发出铮的一声响: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动你再不放手,我就卸了你这条胳膊

萧焰不为所动,只那么深深凝望着她: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秦惊羽挣脱不得,一怒之下挥剑过去,但见剑光一闪,一缕长发飘飘落地。

要不是半途收势,她敢说,他的手臂绝对保不住

想死还不容易,自己找把刀往脖子上一抹便是,为毛要让她来当这个凶手

毕竟他的身份是南越二皇子,她就算再恨萧冥一家,也不能轻易要他的命,只能看不能杀,真是难受得慌

唉唉,出门没翻黄历,这个夜晚该在客店里好好睡觉,不当来此

秦惊羽呆了呆,转头朝向银翼低叫:你看热闹看够了没,还不快来帮我弄开这疯子这银翼也是怪,明明早就撂倒了那四人,偏生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她与这萧焰纠缠而不予援手,当真这疯病还能传染不是

银翼哼了一声,慢慢走过来,淡淡道:放开她。

银翼。萧焰朝他笑了笑,继而坚决摇头。

精光闪耀,银翼倏然出手,钢刀劈向他的肩头,到得肩胛处,忽而停住:你腿脚有伤,我不想乘人之危,你放手罢。

秦惊羽听得火起,情急叫道:银翼你也疯了么,跟这疯子讲什么道理

萧焰闻声一僵,涩然看她:你就那么恨我目光绕过她,再转向银翼,却是深沉如夜,认识这么多年,我们还没动过手

秦惊羽微怔一下,原来他们是旧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

是 没动过手,不过看来今日免不了了。银翼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掩饰不住一丝怒意,你既然是萧焰,就早当知道会有今天。他性情虽冷,却也不傻,从黑衣人唤 的那声殿下,到那身贵族装束,再联系上她被掳去南越的经历,山庄一夜血洗的惨事,并不难推断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难怪她会遗忘,只因那背叛之痛太过深重,刻骨铭心

萧焰脸色黯了黯,蹙着眉尖,望向秦惊羽道: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估算错误,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但你要相信我,我跟叶容容只是做戏,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看到听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秦惊羽越听越是迷糊: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了人那个什么叶容容,不是他的皇子妃吗,他们关系如何,根本不关她的事啊

殿下你何苦如此对我

银翼瞥他一眼,冷淡打断:她不记得你了。

萧焰面色一白:你说什么

她从悬崖上掉下来,想必摔到了头,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其中恰好就包括你。银翼表情淡然,情绪也控制得极好,她怎么却从中听出丝丝幸灾乐祸之意

忘忘了萧焰听得倒退一步,直觉摇头,我不信,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银翼的声音冷静,且冷淡:我无须骗你,这是事实。

事实那张儒雅俊秀的脸缓缓转向她,眸子里满是无法置信,是真的么你不记得我

秦惊羽收回剑来,含笑抱拳:早闻萧二殿下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幸会

萧焰并不理会,也不还礼,眼底的悲伤一点一点堆积成海,只盯着她喃喃道:忘了真的忘了么

这人真是,干嘛用那种悲伤欲绝的眼神看她,她又没欠他什么

南越二皇子萧焰,原来竟是个花痴

相逢何必曾相识很是佩服自己的文采,秦惊羽自得一笑,萧二殿下,请转告令兄,我跟他的账,我会慢慢跟他讨要的,咱们后会有期

撇下石化成俑的萧焰,银翼带她跃过墙头,扬长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黑衣侍卫终于追踪到此,瞪着横躺一地的西烈宫卫,着急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他轻轻摆手,眼眸望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苦意浸透舌底。

忘了

她竟然忘了他

曾经相濡以沫,如今相忘于江湖

两人出了皇宫,走在格鲁的大街上,气氛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秦惊羽实在忍不住,低问:喂,你怎么认识那萧焰的

银翼瞥她一眼,皱眉道: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秦惊羽气得敲他一记:废话,我记得我还问你我告诉你,南越萧冥一家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我的人,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必须划清界线

我知道。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一句过后就陷入沉默。

秦惊羽也不说话,回想着方才的皇宫地形,这西烈皇宫地势并不算复杂,想必再有一晚就能探明,但是宫里住着个南越皇子,武功又高,又有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确给夜探带来不少障碍;还有,兰萨还没现身,更不知真正实力如何

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对了,你说萧焰腿脚有伤怎么回事

银翼摇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我只看出他下盘不稳,还极力掩饰,显然是腿脚有伤,否则我们一开始就被他追上了。

秦惊羽闻言微惊:他的功夫那么好比雷牧歌呢

银翼又看她一眼道:据说当年他曾和雷将军有过一战,未分胜负。当今世上,能令他受伤的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原来如此。秦惊羽心里寻思,这萧焰明明武功高超,却任由自己拔剑相向,眼皮都没动一下,就算他不动手,直接高声呼叫引来宫中侍卫,自己二人势单力薄,也是难以应付,他却什么都不做,眼睁睁任己逃走,不知是何居心

这样的人,不比萧冥好对付,以后碰上还是尽量避而远之。

回到客店已经快天亮,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梳洗更衣之后,秦惊羽让店小二直接将饭食端进房间,唤来银翼边吃边是商量再探皇宫事宜。

依照常人思维,已经打草惊蛇,皇宫必然会加强守卫,怎么也得再过八天十日再予行动吧,可秦惊羽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最不喜欢就是拖泥带水,于是商议决定,当晚就去。

白天闲着没事,两人出了客店闲逛,哪里热闹哪里钻,遇到人堆就扎进去,天南地北一阵胡侃神吹,话题有意无意往王公贵族上引,西烈各地稀奇古怪的事听了不少,当然,也打听到几座后妃宫殿的名称和大致方位。

其中太后的寝宫叫做德宫,皇后的寝宫叫做宸宫,贵妃的寝宫叫做珍宫,其他妃嫔则是聚居在宁宫各殿,另外还有一座冷宫,住的都是一些失宠的女子,苦度残生。

等到天一擦黑,两人来到皇宫附近,准备随便找了个食铺坐坐,顺便用些晚饭,没想到还没走到店门口,远远望见挤满了人,叹息声议论声响成一片。

这些官兵实在凶狠,就连个卖艺谋生的老人家都打

造孽啊,真是造孽,谁认识这老人家,帮忙寻到他家人让其领回去吧

我倒是见过,这老人是来格鲁寻亲的,听说是找他的小儿子

秦惊羽踮脚往人群里一望,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仰躺在地,面颊一块淤青,口角渗出血来,肩上四肢也是血迹斑斑,身边不远还放着把断了弦的胡琴。

看清老人的相貌,再看到那把胡琴,秦惊羽心头一惊,不正是昨日自己在街头遇见的那位瞎眼老者难道是自己给钱时出手阔绰,竟让老人家因此遭了难

心中大是抱歉,赶紧与银翼挤进去,查看老人伤势。

好在这老人都是些皮外伤,银翼随身带着金疮药,给老人止血裹伤,又使了些银钱给店主,扶他到店里歇息。

谢谢好人,谢谢老人神智渐复,止不住道谢。

老人家不必客气,不过,这官兵为何打人秦惊羽不禁发问。

老人沉默了会,叹气道:我以为是卓里回来了,我去找他

卓里

老人点头:卓里是我儿子,早年出去闯荡,年前还托人送信回来,说是做了大生意,后来又说到了京城,我两个女儿都嫁出多年,老伴也不在了,我就想着来京城投靠儿子,谁知他竟然讲到此处,老人老泪纵横,捂着脸怎么也说不下去。

不用说,一定是这卓里出了什么事情,老人没有寻到人,却落得个无家可归受人欺凌的境地。

众人在旁听得凄然,皆是上前安慰,老人哭了会,慢慢平复下来。

想着昨日一面之缘,秦惊羽叹息一阵,让银翼外出雇了辆牛车将老人送回客店,安排房间住下,又让客店掌柜帮忙请了大夫,给老人看病医治,忙完这些已经是夜幕降临,趁着夜色两人又回到宫门附近,双双跃进墙去。

宫内带刀护卫巡逻严紧,比昨晚来时更加谨慎,但银翼轻身功夫何等了得,岂能让护卫发现,两人下了地,一路小心奔走,慢慢摸向德宫方位,心道那先帝驾崩,皇后与妃嫔则成了太后太妃,自然当居德宫。

谁想在德宫转了一圈,竟扑了个空,偌大的宫殿灯光暗淡,空空如也,竟似是长期无人居住。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细细查找,两人正要退出,忽觉背后细微声响,灯火一闪,笑声清晰传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先来此处。

转头一看,竟是萧焰一袭白衫,提着盏宫灯站在门口,笑得温情脉脉。

秦惊羽被那笑容恍了下神,待反应过来,银翼已经冷哼出声:事已至此,你还没死心

萧焰笑道:死心怎么会

银翼上前一步,冷道:你想做甚

萧焰没理他,眸光投向秦惊羽,笑得意味深长:昨晚我想了很久,殿下忘了我也好也不理会对面两人怪异的神情,自顾自道,从今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是萧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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