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第五十一章 宛若一梦 本卷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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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如墨。

阴风怒号,凄厉尖啸,就像是一曲来自地狱的哀歌。

殿下,你不能去,快来啊,拉住殿下

放开,你们放开我

啪啪几下,几条人影被掌风撞飞出去,鲜血染红崖壁,更多的人扑了上来。

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他这样近乎悲怆的哀鸣,才能听到他如此悔恨交加的唤声。

萧焰,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他也会后悔么

会么

顶上的呼叫声,挣扎声还在继续,秦惊羽恍若未闻,闭上眼,舒展双臂,任由自己堕入那悬崖绝壁,万丈深渊。

横生崖边的树枝探出,划伤了她的手,她的脸,丝毫不觉得痛。

解脱了,就此结束。

砰的一声,脑袋不知撞上了什么,身子重重弹了下,她喷出一口血来,意识逐渐涣散,紧接着又是扑通巨响,直直栽进了无边无尽的深渊。

浑身如同被寒冰包裹住一般,冷得发颤,冷得刺骨,一下子刺激到迷乱的神智。

怎么会那么冷呢

好像是被柔软的东西所包围,并没有预见中的碎裂,只觉得冷,还有撕裂般的痛。

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愈发沉重,手臂无意识随波摆动,听得四周有湍急的流水声,不知去向何方。

原来是掉了水里。

她还没有死

心猛然一颤,跌落前的记忆全部回到脑海中,刹那间泪水涌出,万箭穿心般的痛。

因为他的见死不救,元熙,她嫡亲的弟弟,惨死在她眼前

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爱错了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永无回头之机

痛楚加剧,头胀欲裂,又一口血喷出来,融进暗黑的水中。

忽闻铮的一声,半空中龙吟声起,恍惚间隐约见得眼前紫光闪耀,下意识伸手抱住,像是抱住一团火焰,身边忽然荡起层层舒缓之波,温暖降临,她再次晕了过去。

昏睡,无止尽的昏睡。

哗啦哗啦的划水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呼唤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知是真是幻。

感觉是谁使劲按她的腹部,污水吐出,衣衫尽除,她被一层又一层的被褥包裹住,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

有人扳开她的嘴,灌进热辣的姜汤,她偏头吐出来,那人也是固执,捏着鼻子又是一大口灌进去。

许久之后,耳畔有了一点声音。

这女子长得真好看,跟老婆子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差不多。

黄老头你吃错药啦,老不正经的,我年轻时你不是总说我丑么,从来都是避得远远的,还说我娇气精贵,养在家里只能供着当菩萨,谁娶了谁倒霉

嘿,那不是怕你嫁给别人么,话说回来,除了我,你嫁给谁都没这样快活。

死老头,越说越贫嘴,你以为你是谁啊噼里啪啦几下,像是什么敲在桌面上的声音。

喂,老婆子你干嘛,那可是我的新鞋,别敲坏了

呸呸,每回做得不是大就是小,我这就扔了去,以后再也不做了。

别扔别扔,我都穿了几十年了,大小都习惯啦

看你这犯贱的样子,哈哈哈一句话惹来老妇放声大笑,笑过之后,悠悠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老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

老妇吁了口气,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影,又叹道:若是我们那孩儿还在,比这女子都大上好多岁了,这该死的暗河

老者打断她道: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守着孩儿,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是啊,就这样守着他,一辈子。

老妇呜咽着说完,两人牵着手,老泪横流,相顾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伸手拭泪,不经意瞥过床头,忽然叫道:快看,她动了。

老妇愣了下,回头去看,却见那女子闭着眼,秀眉微蹙,睫毛不住颤动着,似是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秦惊羽正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抱着元熙在荒山野岭飞奔,身后是大批追兵,个个骑着马拿着武器,一支支羽箭凌空射来,她左躲右闪,一心要突出重围,忽然前方有人策马前来,拦住去路。

是萧焰是他

元熙被他一把夺了过去,他一手举着元熙,一手搂着他的新婚妻子,笑得狰狞,然后一甩手,将元熙重重抛出去

她嘶声高喊,嘴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头好痛

怎么会这样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胡乱游动,肆意吞噬着血肉。

攥紧了拳,揪紧了被角,胸口不住起伏,痛得喘不过气来。

那样的痛,比起萧冥所下的毒,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快要痛死了

救命,谁来救她

突然墙角一声剑鸣响起,淡淡的紫光照亮了屋内,包裹住她清瘦单薄的身躯,那东西似是对这剑光深感忌惮,缩回原处,静止不动。

那东西一旦恢复原状,剑光也渐渐消减,最终黯淡无痕。

夫妇俩看得呆住,过得片刻,还是老者先反应过来:这宝剑怕是有些来历,还是放在她身边吧。

老妇点点头,当即拾起神剑放在女子身侧,看着她眼皮跳动,慢慢睁开眼来。

元熙

秦惊羽叫出一声,睁眼的同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禁抱着头低吟,身子起来一半,又直直往后仰倒。

一双手托住她的后背,那慈眉善目的老妇对着她宽心地笑,眉眼看着有丝眼熟:醒了就好了,你掉进水里染上了风寒,都睡了一日一夜了。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回头道,女子醒了,老头你把我灶上热着的粥端过来。

嗳,来了。老者精神矍铄,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相貌堂堂,含笑出门去,没一会就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

有点烫,小口喝吧。老妇笑眯眯望着她,用勺子搅动着,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只是普通的小麦粥,熬得很烂很软,有淡淡的清甜味。

秦惊羽张嘴喝了几口,胃里暖热,身上逐渐有了丝力气,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女装,胸前高耸,裹胸的布带已经被摘除,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老妇收拾了碗勺,答道,你从那暗河里飘出来,我家老头在河边转悠正好看见,把你捞上来的,幸好没事我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你从哪儿来的啊怎么掉进那河里去了

秦惊羽正要回答,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嘈杂声,鸡鸣狗吠,有人在屋外喊道:黄叔,黄婶

老妇站起身,应道:什么事

那人奔到窗前,焦急道:有官兵在搜查疑犯,就要进村了,我大舅让我叫你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藏好说完转过身,匆匆走了。

听得脚步声远去,老妇自语道:奇怪了,这村子十几二十年都难得来一回外人,怎么会有什么疑犯

并不奇怪,想必是来找自己的。

她不能再回去,不能再回南越皇宫,不能

秦惊羽咬住唇,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婆婆,你救救我

黄婶诧异望着她:女子,你连同那边的老者也凑近过来。

秦惊羽掀开身上破旧的薄被,跳下床来,谁知一脚踏出,就像是踩在沙堆里,跌倒在地。

女子,你这是做什么

黄婶伸手来扶,被她拉着手,顺势拜倒:婆婆,我不是坏人,求求你,等下官兵来了,就说我是你家的孙女,生了病在家里养着,他们会相信的,我保证他们不会怀疑自己跳崖之前是大夏质子,现在却是个真正的女儿身,只要这老夫妇帮忙说话,绝对不会引人怀疑

黄婶眼望老者没有说话,那黄叔看了看秦惊羽,面上闪过一丝笃定,长长叹道:既然是暗河里出来的,想必是天意,就照她说的吧。指着她身侧的长剑道,这剑是你的吧,还有枕头下的玉,是我家老婆子在你身上发现的,这些东西我们先藏到灶台下去,等下再给你。

秦惊羽看看身侧,这才发现琅琊神剑失而复得,好好躺在她身边,一时又惊又喜。虽然搞不懂为何神剑会在这里出现,但情况紧急,也没时间深思,翻出枕头下雷牧歌那块玉玦,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玉玦藏在内衣里居然完好无缺,又是一大欣慰。

接过剑和玉玦,转手交给黄叔,黄婶坐下来,帮她把梳好的长发解散,扶她重新躺回床上去,刚盖上被褥,就听得外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两名南越士兵模样的人闯了进来,扯开嗓门嚷道:老头,这就是你的家人

是啊,屋里是我的老伴,榻上的是我家孙女,正病着呢。黄叔跟在他身后,赔着笑脸。

孙女士兵瞥他一眼,疑惑道,不是说你儿子不到十岁就死了,哪来的孙女

黄叔张了张嘴,急中生智道:这女子是前些年在山外捡来的,有病,嗯,脑子有病,我看她可怜,就带回来养着,指望她能好些,将来代替我儿子给我们老两口送终说着说着,忍不住去抹眼泪。

那士兵走近床榻,看着秦惊羽穿一身粗布衣裙仰面躺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浮肿,面颊和额头上到处是刮伤的痕迹,正朝着自己龇牙咧嘴傻笑,不由得信了几分。

此时负责屋前院后搜查的同伴踏过来,朝他低语几句,大致是说没发现有异常,说完一起退出门去。

等他们走远不见,黄叔关上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黄婶坐在床边,扶她靠坐起来,关切问道:女子,人已经走了,你莫怕,跟我老婆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惊羽嘴唇嚅嗫着,想着身中两箭的程十三,想着惨死崖壁的元熙,不由悲从中来,怔怔落泪:他们杀了我朋友摔死了我弟弟

黄婶先是一愣,继而联想到她依稀可见的姣好容貌,了然点头,恨恨道:这群畜生慢慢靠过来,拍着她的背,放柔声音道,别哭了,上天看着的,他们会有报应的。你就在我家里好好养着,等养好身子,我让我家老头子送你回去。

谢谢。秦惊羽抹一把脸,想想又问道,我朋友中了箭,从山崖上滚下来了,不知有没有在河里看到他

黄婶看向黄叔,后者缓缓摇头:那暗河里只飘了你一个人过来,没看见别人。

秦惊羽听他反复说起这个地名,不觉怔道:暗河

听起来有丝熟悉,以前在上课的时候曾经听老师韩易提到过,说是南越境内某个不知名的山谷里,有一条神秘的暗河,忽隐忽现,踪迹不定,须得有缘人才能遇到。

黄 叔眼睛黯了黯道:说来话长,我都是听这里的老人讲过,这山谷里有一条暗河,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何处,原本以为只是个传说,不想二十年前的一天,暗 河突然出现,卷走了我那正在野地里玩耍的儿子,我当时在山里打柴,我家老婆子在山头上看见,等她奔过去,暗河已经消失了从此,我就天天守着这暗河出现 的地方,等着我儿子回来,一守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那暗河没再出现过

黄婶满目懊悔,低着头抹眼泪,黄叔搂住她的肩拍了下,叹道:前些年倒是出现过两次,只是时间太短,还没等我跑近,一晃就消失了,而这次,居然出现了那么久,我看着那水面上露出的衣角,真以为是我们的儿子回来了,他出事的时候,也是穿了件灰白色的衣服

他叹息着几乎说不下去,黄婶接着哽声道:这些年,村里的人不是过世,就是搬迁,除了村长家,就剩下我们这一户,我们俩哪儿也不想去,这辈子就守着儿子,等他回来。

秦惊羽听得唏嘘不已,忙出声安慰二老,心里也是庆幸,要不是这暗河突然出现,自己摔下这万丈深渊,铁定粉身碎骨,绝无活命之机。

在这里住了两日,夫妇两人对她照顾得十分周到,还采来草药给她敷在身上,那些在树枝石头上刮的伤痕渐渐结痂,精神逐渐好起来。

黄婶找出自己年轻时的衣裳给她穿,对镜一照,脸上的伤好了大半,浮肿消除,愈发显得姣美窈窕,楚楚动人。

晴儿啊,夕阳下,黄婶叫着她杜撰的名字,啧啧赞道,这模样长得真俊,幸好那日没被官兵看出来。

秦惊羽勉强笑了笑,帮着她晒晾刚洗好的衣物,一回头,对上一张陌生的男子脸庞,来人约莫二三十岁,身材高壮,其貌不扬,正痴痴呆呆看着她,瞠目结舌:黄黄婶,你从哪里捡来的仙女正是那日前来报讯的男子声音。

黄婶上前一步挡在秦惊羽身前,手里的竹竿朝那男子肩头打过去:看什么看,这是我家的孙女

你家不是没儿没女吗那人躲也不躲,盯着秦惊羽,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干孙女不行啊

黄婶边说边推她进屋,正好黄叔从旁边小路回来,那男子凑上去询问,黄叔比手划脚解释几句,指了下秦惊羽,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叹气。

看着屋外交谈的人影,关上门,秦惊羽不由问道:婆婆他是谁啊

是薛家的老小子,家里穷,又没门手艺,一直娶不上媳妇,上月才进山来,就指望着跟他大舅,也就是这里的老村长学学打猎,得以谋生。

秦惊羽想着那人痴迷的目光,心里微沉,没过一会,黄叔进门来,沉着脸道:薛家老小子看上了女子,想提亲,被我回绝了。

是该回绝,就凭他那身世样貌,想都别想黄婶说完,又搓着手为难道:可村长膝下无子,这薛虎是他亲外甥,这关系得罪了,可不太好

秦惊羽咬牙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本来就想早点离开,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走

黄婶摇头阻止:天快黑了,夜里不好行路,今晚你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让老头子送你出谷去。

秦惊羽看看窗外天色,想来也有道理,于是早早梳洗睡下。

黄叔黄婶睡在外屋,她一人睡在里屋,因为心里有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正发呆,忽然听得窗户轻响,有黑影一晃而过。

是谁她警觉起身。

半晌没听到声音,秦惊羽套上外衣刚要下地,窗口突然跳下个人来,用力抱住她。

秦惊羽尖叫一声,猝不及防,被那人压在床上,嘴里喘着粗气,大手在她身上乱摸乱揉。

好女子,脑子不好使没关系,你跟了哥哥,哥好好疼你

是他,薛虎,是那个村长家的老光棍

这色胆包天的家伙,白天提亲被拒,夜里竟然来硬闯用强

黑暗中被他捂住嘴,秦惊羽拼命摇头,拳打脚踢,无奈薛虎身强力壮,此时又是动了情,力气大得惊人,而她又是大病初愈,身衰力竭,没几下就被他撕裂外衣,小腹处有滚烫的硬物顶上来。

好女子,乖女子,给我,给哥哥,哥哥受不住了

救救命

越挣扎,他的力道越重,身上被他掐得生痛,秦惊羽眼睛酸涩,流出屈辱的泪水,痛恨自己为何不趁夜逃走,为何要多留这一晚,就算是死在野兽的口下,也比留在这里受辱强得多

头昏目眩之际,只听得哐当一声,有人冲了进来。

忽然身上压力一轻,薛虎摸着后脑,大声呼痛。

在他背后,黄叔举起根扁担,没头没脑朝他打去: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坏小子

薛虎毕竟是年轻人,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抓住那扁担一推,将黄叔推倒在地,不知撞上了什么,瞬间没了声音。

老头子

黄婶啊的一声叫,丢开手里的烛火,扑过去抱住地上之人,那薛虎红着眼转身过来,又朝退至床边的秦惊羽扑去。

秦惊羽已经从床榻下方摸到琅琊神剑,瞥见人影过来,刷的一声拔出剑,想也不想,对准他直刺过去

这一剑用尽了全身力气,直直没入对方腹部。

薛虎惨叫一声倒下,抽搐几下,忽而不动了。

秦惊羽喘息着拔出剑来,踢了他几脚,没觉出动静,这才缓缓回神,只觉得筋疲力尽,浑身都痛。

那边黄婶已经把黄叔摇醒,黄叔按着后腰,两人举着烛火搀扶着过来,看到那血泊中的男子,吓得面色发白,周身打颤。

他死了

死了黄婶喃喃念着,突然惊跳起来,语无伦次道,死了人可是要报官的,晴儿你快走吧,赶快走

秦惊羽早有去意,见状却有些犹豫:人是我杀的,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你就别管我们了,快走快走,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黄婶抓起她放在床边的包袱塞进她手里,急急推她出门:要是官兵来了就走不掉了,快走吧,顺着山路朝南走,这山里没大的野兽的,走出林子就没事了路上小心

你们也保重秦惊羽不敢久留,扭头就走。

夜色深黑。

按照黄叔指示的方向,秦惊羽举着支火把,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着。

黑乎乎的树影中,手里一点火光着实温暖,也显得四周更加冷清寂寥。

山里树木多,树叶也密,没有大的野兽,却有猫头鹰在树上咕咕叫个不停,不仅是走得累,心里也瘆人得紧。

顶上星光被枝叶挡住,光线稀疏,饶是她眼力再好,也只能看清方圆十米内的景物,在此之外,到底有些什么,丝毫不知。

走的时候太匆忙,黄婶也是老眼昏花,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外衣已经被撕裂,衣不蔽体,奔走时又被树枝刮下几绺,更加破烂,再加上林子里寒风瑟瑟,冻得发抖。

好冷,也好困。

一步接一步走着,火光越来越小,飘忽不定,最后终于熄灭。

没了火,在这陌生的地方,更是危险加剧,寸步难行。

秦惊羽将包袱拴在背上,挨着棵大树坐下来,手里紧紧握住琅琊神剑,警惕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等待天亮。

时间慢慢流逝。

许久许久,终于看到顶上一点微光,天际泛起蒙蒙亮。

林子里起雾了,树木被团团白雾包围,影影绰绰,景致变得迷蒙不清。

秦惊羽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对劲。

前方树枝上挂着的一绺衣衫,不正是自己之前经过时被刮破的吗

走来走去,又回到了方才来过的地方

她迷路了。

雾气越来越重,眼看没法散去,她一咬牙,拔出琅琊神剑,随手将剑鞘别在腰间,举着一团紫光,继续前行。

不知日升月落,白天黑夜,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走出林子,就安全了。

走啊走,两脚像是灌了铅,身子越来越沉,被藤蔓荆棘刮破的伤痕越来越多,直到满身血污。

力气几乎用尽,只强撑着心底一口气,机械迈步。

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忽然听得前方传来人声,声音极低,她喘着气,满脑子都是嗡嗡作响,根本无力辨听。

这深山野林,怎么会有人声

莫非是南越士兵追来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加快步伐,朝相反方向疾走,不曾想脚下被石块一绊,竟是一头栽倒下去。

是谁谁在哪里

有脚步声纷纷响起,朝着她倒地的方向奔来。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恍惚中见得好几条人影过来,将自己团团围住。

咦,是名女子

会不会是奸细

大家都别动,谨防有诈,我去叫雷将军过来

雷将军

秦惊羽伏在地上,幽幽地想,原来南越也有姓雷的将军呢。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惊羽闻声一震,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是出现幻觉了吗,她竟然以为是雷牧歌

心扑通扑通跳着,几乎要跳出胸口。

雷将军,我们发现了这个受伤的女子,好像是昏过去了。

嗯,一舟,你也过来看看。那人边说边在她面前蹲下来。

一舟李一舟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对,是雷牧歌,是他,他没死

秦惊羽忽然流出泪来,伸手入怀,摸到那一块玉玦,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往外流。

雷牧歌

雷牧歌手指刚搭上她的肩,正欲把她翻转过来,忽然听得这一声,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呆住了。

你你是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惊骇,带着狂喜,带着不确定。

雷牧歌。

她又哭又笑,慢慢抬起头来,把那块玉玦递到他手里,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就被他按住双肩,一把扯进怀中,紧紧抱住。

老天有眼,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五皇子呢

元熙他

之前是凭一口气硬撑着,如今见得故人,心神一松,底气卸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呜咽,仰面晕过去。

虚弱的身子被他抱起直冲入帐,耳畔响起他急促的呼叫:一舟,一舟快跟来

昏迷之中,感觉自己被放下来,那双大手小心剥去她破碎的外衣,过了一会,那两人几乎同时低叫:啊

两人怔愣着,过得许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殿下他他是李一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出去雷牧歌的声音低沉压抑,听不出悲喜,那双抚在她肩上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怎么是我出去,我是大夫好不好李一舟咬牙切齿低叫,要出去也是该你出去

我是主帅,这是我的营帐,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没看见她一身都是伤吗,我要给她包扎伤口,还要给她把脉,包扎你行,把脉你会么

沉默了一会,雷牧歌拉过薄被给她盖上,攥紧拳头,懊悔低吼:怎么会这样该死,她到底在那南越宫中经历了什么

李一舟一拳捶在他肩上:还不都怪你,我们是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居然口风那么紧,帮她隐瞒,连我都瞒住,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得起我吗你

雷牧歌低沉着声音吼回去:我没瞒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吼过之后,两人都泄了气,瞅着她发呆一阵,还是李一舟率先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大夫,我先给她包扎。

雷牧歌无奈点头,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细弱小手,瞅着那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声音哽咽:羽儿,你撑住,我一定会救你我发誓

将秦惊羽外露的伤痕尽数处理完毕,李一舟开始给她把脉。

手指搭上那泛青的腕部,李一舟眉头皱起,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她是不是还有内伤雷牧歌盯着他的脸,着急问道。

不是内伤,我说不上来,太奇怪了李一舟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脸色也变得铁青,看起来十分可怖,她好像是中了什么毒,开始发作了,这毒就在她脑袋里,不对,是脑袋里长了个什么东西,她非常虚弱,只剩下一口气

雷牧歌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不觉颤声低问:你能治不

李一舟咬牙:我试一试,这里没药,我先给她扎一针,然后试着用内力把那东西逼出来

好,我给你把关,不行的话,我来。

李一舟从怀中取出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根银针来,一针朝着她的百会穴扎下。

秦惊羽受痛,啊的一声叫,神智有丝清醒,低喃:雷牧歌那沼泽你怎么怎么没死

雷牧歌拉着她的手,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不迭应着:是,我没死,我的坐骑陷进沼泽,一舟在树上吊了根绳子,硬是把我拉出来了,后来我们弃了马匹,放弃大道改走水路,辗转进入苍岐,不知怎么转到这座山谷,正在寻找出路,谁知

谁知却误打误撞遇到她,真是侥天之幸

雷牧歌对不起对不起

秦惊羽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感觉到他在身边,嘴里喃喃念着,眼泪汹涌而出。

他没死,真好

还有机会跟他说对不起,真好

跟他道歉做什么你又不是只瞒了他一人,还有我呢,你这偏心的家伙李一舟低吼着,手上动作不停,掌心贴在她背心。

一股热力自她后背涌入体内,在丹田运转一周,朝头顶冲去。

哇的一声,秦惊羽吐出一口鲜血,双手不住颤动,李一舟被那强劲的反弹力撞出去,倒弹出一丈远,扑倒在地,急叫:雷,护住她心脉

琅琊神剑再次鸣响,紫光直射过来,秦惊羽渐渐安静下来,无声无息。

怎么回事一舟,她怎样雷牧歌手掌贴在她心口上,抱着她低喊。

李一舟跌跌撞撞爬起,奔过来检查一番,脸色凝重,哑声道:必须回天京,找穆老爷子

她怎么了,你说话啊,她到底怎么了

那 东西太厉害了,我一逼它,它就反弹,殿下她受不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逼它,它会发作得越来越快;逼它,它就反噬殿下对不起雷,我无能为力,只能带 她回天京,找她外公穆神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李一舟说完,看向那神剑,又补充道,看来这剑对她身体有保护的作用,吉人自有天相

雷牧歌紧抿着唇,慢慢将她放平,对着帐外拔高声音:来人

有人及时应道:是,将军。

传我命令,整顿行装,立即按原路退出,返回大夏

秦惊羽浑浑噩噩,不知天日,只觉得自己被人抱着在树林里行走,时而山风呼啸,时而阴云密布,时而阳光灿烂,一路不知疲惫地行走。

走着走着,听到了马嘶声,有人抱她骑上了马,骏马在山野奔驰,道路由窄变宽,由崎岖变得平整,逐渐驰上官道。

马匹后又变为了船舶,河面上吹来潮湿的风,众人划桨,逆流而上。

最后,船舶变为马车,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朝着北方,朝着大夏的方向行进。

进入大夏境内,期间她醒过来一次,看着那憔悴的两人,断断续续说出如何从南越皇宫逃出的经过,待说到程十三中箭,元熙惨死,神情崩溃,又昏死过去。

这一次,再没醒来,直到马车驶入天京,直奔皇城。

羽儿

昏睡中她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有父皇,有母妃,有外公,有祖母,有老师那么多人围住她,哭着叫她的名字。

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所有的声音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眼皮却沉重得要命,怎么也睁不开。

当众人屏退散去,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听得母妃颤声哭道:羽儿,我的孩子,你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父皇秦毅的声音也是强自镇定:岳父,羽儿朕的女儿,她怎样

哦,父皇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孩子,这样也好,这是迟早的事情。

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得外公穆青长长叹气:羽儿她中了蛊。

什么众人惊道。

这是一种我从来都没见过的蛊毒,强劲得吓人,羽儿之前或遭遇过别的奇遇,蛊毒虽强,却一直被压制着,再加上神剑的佑护,本来还要一段时日才发作,但是她又中了东阳特有的索命符

东阳轩辕敖

不仅是父皇秦毅,连她也听得糊涂了。

外公的诊断绝对没有错,但是萧冥给她服下的剧毒,怎么会是出自东阳呢

大夏东阳

忽然有丝明白,为何萧冥下毒会毫无顾忌,他是巴不得她死,然后一口撇清干系,嫁祸给东阳,一箭双雕,破坏两国之间的盟约

好毒的心思

正是。这索命符的毒素侵入体内,激发了蛊毒,二者相互促进,此消彼长,现在虽然索命符的毒性已解,那蛊毒却已经全面发作,看情形就连神剑都有些抵挡不住。

为何会这样神剑不是有灵力斩妖除魔吗

陛下你听我说,那蛊虫已经深入羽儿头脑深处,神剑一旦发力,蛊虫便会反噬人身,即使神剑将蛊虫消灭,蛊虫临死也会拼尽全力,将羽儿一并拖上,与她同归于尽

秦毅啪的一掌击在墙壁上:那怎么办

如 今之计,继续用神剑守护,我和雷将军轮流护住羽儿心脉,试着采用保守疗法,看能不能将蛊虫诱出来。请陛下派羽林郎精锐在殿外重重防守,不得有任何人进入打 搅。穆青顿了下,想想又道,此举无甚把握,我听闻太傅韩先生与那蛮荒密云素有交情,还请陛下下旨,令韩先生移步东海,请两位岛主火速前来救人。只有 找到蛊虫发作的根源,才能真正救得性命

秦惊羽沉沉睡着,虽然口不能言,人不能动,浑身感官却仍在正常运作。

感觉到有人喂水,有人灌药,针灸艾炙之法都在用,身体状况却丝毫不见好转。

耳畔的叹息声越来越多,她能感受到众人的担忧,感觉到外公的焦虑。

母妃在宫人侍女的搀扶下时常来看她,陪着她说话,鼓励她好起来,听得出,她还不知道元熙的事情,雷牧歌想必压下了真相,不曾流露一丝口风。

元熙

一想到他,就想起崖壁上的血迹,想起那道近在咫尺却漠然而视的身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钻心地,撕裂地痛,痛得她在床上翻滚,嚎叫出声。

有人按住她的手,急急喊道:穆先生,殿下她又发作了

外公的声音颓然响起:保守疗法没有用,若是她再多发作几次,就算有神剑相护,那蛊虫吸尽血肉,也没法保命

若能做到自由驾驭神剑,人剑合一,也许能消灭蛊虫,但是大夏皇室当中还没出过这样的先例,羽儿还小,与神剑相处时日太短,意志薄弱,更是不能。那是父皇秦毅的声音。

那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由着她等死吗雷牧歌的声音沙哑着,沉稳不再,冷静全无。

外公的声音显得那么苍迈无助:护住她的心脉,我们只有等,等韩先生带人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秦惊羽就那么躺着,无声无息躺着。

很多淡忘的场景都被她想起,完全无法控制,一幕幕在脑中回放。

马车外,有人恭敬喊着二爷。

甬道旁,那铁血皇子凌厉一脚踢出,满含深意的训斥。

小屋里,他知道她回返,索性让玛莲达肆意亲吻,激发她心头醋意。

温泉池边,他明明看清了阿大的手势,却故作不解,任由寒泉之门关闭,自己无法解毒,只能以他做药,一同沉沦欲海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编剧,他在导演,自己不明所以,傻傻入戏,丢了心,失了身,直至一无所有。

萧焰,恨他,恨他,恨他

痛,好痛

又一声凄厉惨叫,她抱着头,在床上打滚,然后有人扑过来,将她死死按住。

听着,老师已经快到京城了,就这一两天,你再忍忍,再忍忍

痛你就咬我,使劲咬

咬我,把毒过给我,我替你痛

不,她已经那么对不住他,她不会咬他,就是痛死都不会咬他。

雷牧歌,他明不明白,她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她在心里惨笑,脑中昏昏,气若游丝,身子越来越轻,神智越来越迷糊。

她这样子,还能等到老师他们回来吗

能吗

怕是不能了

雷牧歌她听得自己的声音低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几个字,我不想听这个

如果这次我能活回来我给你当男宠

拉钩,一言为定他勾住她的手指。

一声过后,又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轰隆一声,殿门被撞开,一干人等喘着粗气闯进来,几个声音同时高叫

阿丹

三弟

秦公子

太子殿下

像是在做梦,梦中她听到很多人的声音,那么熟悉,有幽朵儿,有阿大,有二皇兄,有兆翡颜,有容娜,还有老师他们都来了,赶在最后一刻赶来了。

二皇兄回来了,这个太子之位,或者可以还给他

如此想着,心头一松,身子更加轻盈,破茧欲出。

淡淡的紫光牢牢罩在她身上,半丝不移,她听得幽朵儿与阿大同时低呼:糟了,是情蛊

情蛊这是什么外公穆青问道。

情蛊是本岛巫族圣女才能掌握的一门降头术,世间罕见,须得有受术人的鲜血与头发作为媒介,由施术人以灵兽内丹为辅,催动所有灵力,聚集万千怨念,献出身体发肤甚至生命,才能完成玛莲达,我们在沙漠中找到了她的尸体,她便是施术人

羽儿在密云岛上留下了媒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她想起来了。

在沙漠边缘,自己被那叶片上的尖刺扎伤了手指,血滴在叶片上,被风吹走。

在石山上,与尸人大战,自己躲闪不及,被一刀削去缕缕发丝。

原来,这些都到了玛莲达手上,还没离开密云,自己就被她下了蛊。

昨日之因,造就今日之果。

玛莲达对他的迷恋,注定了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恨,战场失利,情场失意,这一切,都促使其下了决心,毁天灭地

情蛊因何发作如何解除

情蛊因情而生,为情所困,受术人一旦动情,或是伤情,不管是爱到极致,还是恨到深刻,情蛊都会发作,用情越深,所受的痛苦也就越深阿大叹气,声音低下去,玛莲达已死,目前尚无解除之法。

没有解除之法难道让殿下就这样活活被折磨死雷牧歌红了眼,扑过去,在她耳边低喃,告诉我,是谁让你爱,是谁让你恨你这是为了谁为了谁

殿内一片静寂,许久,一个声音坚定道:可以解除,我这就回岛上去,进入祭坛,那本秘笈上应该有解除之法。

话声刚落,另一个声音急急响起:朵儿,只有本族圣女才能进入祭坛,你莫不是想

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但是你跟玛莲达不一样,当了圣女,你就一辈子不能婚嫁这点你想过没有

我刚刚想过,已经想明白了。

秦惊羽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然后飞速撤离,脚步声急急响起,朝殿外奔去。

没人去拦,即使看出离去少女的心思,即使知道床上之人的性别秘密,也没人去拦。

不,幽朵儿,不要为她牺牲,她不值得

秦惊羽在心里呐喊,泪流满面,不要,快回来

朵儿,你赶回去还是来不及,那秘笈参透,至少要四五年时间,就算你悟性过人,也提前不了太多,秦公子他等不了那么久

那有什么东西可以抑制蛊毒,减轻痛苦

没有。阿大声音沉痛,目光转向床榻,沉吟道,除非,他能忘情。

忘情外公穆青低喃,难道,要用失魂草

失魂草对对对,我听说赤天大陆有一种失魂草,可以紊乱记忆,忘却一切过往

外公穆青一口打断他:不行,不能用失魂草已经有现成的例子,那个人,最后变成了傻子

傻子

南苑里的假萧焰,真燕儿,就是被灌下失魂草的药汤,变成如今这样

她不要成为第二个燕秀朝,就算是死,也不要

那还有什么法子还有什么法子能延缓时日,等到朵儿参透秘笈回来

外公穆青的声音响起:陛下,你拿主意吧。

四周静默着,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听到父皇秦毅黯然开口

先给羽儿把命保住,再设法医治,朕相信,就算是痴了傻了,最后都能救回来

是,陛下,我这就去,配药外公一字一顿说着,声音苍老了许多,脚步更是蹒跚难行。

大家都跟朕出去,朕有话要说。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身体不能动弹,心里却如明镜般清晰,默默流泪。

谁来帮帮她

她宁愿死,也不想成为一个白痴

可是,她的家人朋友,那些爱她的人们,宁愿看着她无知无觉活着,也不愿她就这样死去

没人能帮她,没人能救她,没有

傻丫头,为何没想到我我就那么不受待见戏谑的笑声响在耳边,犹如天籁。

你秦惊羽睁大了眼,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也能发声了。

床前一道白光闪过,那长发飘飘的怪脸飘荡过来,是冥王

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张脸是如此可爱,含泪瞪着他,她激动地喊出那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愿:冥王,救我弟弟,让他活过来,让他活过来

冥王看着她,轻轻摇头:天命不可违,我无权让死者重生,否则天地失序,世界混乱,你所在的这个朝代都将无法存在。

求你,要不让我代他去死,你把我的命收了,一命换一命,行不行

不行,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那你来做什么纯粹看戏吗你这个冷血怪物

冥王哈哈大笑,仿佛有读心术一般,道出她之前的想法: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可爱吗,这会怎么又成了怪物了

秦惊羽看出他笑容中的坚决,擦去眼泪,难掩失落:你到底来做什么来看我变成白痴傻子

我来,自然有我的目的。冥王笑着安慰,我虽然不能改变生死,但做些小动作倒是可以的,只要不违背大的原则。

那好吧,我不想变成傻子,你把那什么忘川水还是孟婆汤一样给我弄一碗,喝下去,自然就把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冥王静静望着她,黑洞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的隐忍的笑意。

那个,是笑意吧

他缓缓开口:那个人,伤你伤得这样深

秦惊羽沉默不答,他在天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当初在沙漠里不予提醒警告,这个时候却来问她

冥王眨眨眼,笑道:可怜的丫头,就当是一场劫难吧,日后你自会领悟。

秦惊羽朝他伸出手:废话少说,你到底给不给

给,不过不是你说的那个,丫头你的观念太陈旧啦,我怎么会还有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我有更先进的冥王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

是的,只遗忘你不愿意再记得的人和事,无损其他。

秦惊羽回味着他话中的字句,闭上眼,轻轻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我愿意。

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萧焰,再无燕儿。

所有的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不管这梦是令人甜蜜的美梦,还是让人悔恨的噩梦,梦醒之后,过往纠缠,逝去无痕。

本卷完,谢谢大家支持。

------题外话------

本章配乐:暗香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

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难忘缠绵细语时

用你笑容为我祭奠

让心在灿烂中死去

让爱在灰烬里重生

烈火烧过青草痕

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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