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第十二章 相煎何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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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她所料,次日宫中果然传出两位皇子不合的消息。

而秦兴澜自那日出言警告拂袖而去,此后每每遇见,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戒备。

对此,秦惊羽并不意外,储君册封在即,作为候选人之一,神经绷紧些,处事稳妥些,小心谨慎,未雨绸缪,也无可厚非。

帝王家的亲情,原本就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时而深厚,时而脆薄

彼消此长,大皇兄秦湛霆对她忽然亲热起来,不管是御书房上课,还是昌平殿练武,都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再无冷嘲热讽,就连大皇姐秦飞凰,也是常来常往,走得勤了。

感觉到这两位的态度陡变,秦惊羽心如明镜,这关键时刻,谁都想笼络人心,收为己用,多一个盟友,远胜于多一个敌人。

想通这一点,索性在寝宫里闭门装病,宁愿帮着母妃带元熙,也不想卷入这场纷争。

初冬来临,每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午后用过午膳,抱着元熙在殿后空地晒太阳。

银翼虽然不在身边,却有燕儿全权打理门下事务,根本用不着她操心,平日就是坐在寝室遥控指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幼弟元熙身上。

元熙已经两月大,不太爱哭,会笑,很安静,小脸上并不若别的婴儿满是嘟起的肉肉,娇小瘦弱,惹人怜惜。

这天,阴雨后终于放晴,蓝天白云,阳光璀璨,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如同镀上了一层金光,悠闲自在,十分惬意。

乖元熙,晒太阳舒服吗

秦惊羽轻捏着他的小鼻头,眼底满是宠溺:你要快些长大,知道不,到时候哥哥带你出宫去玩

一旁的乳母忍住笑,及时提醒:殿下,五皇子困了。

是么他怎么这样瞌睡吃了睡,睡了吃,跟个小猪似的,一点不好玩。

乳母笑着解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以后就好了。

秦惊羽低头,见他小嘴一张,秀气地打个哈欠,只好认命朝乳母递了过去:好吧,带五皇子回去睡觉。

是,殿下。

乳母抱着元熙回去,廊前只剩她一人,正觉得无趣,寻思要不要也回寝宫睡上一觉,就听得背后一声唤。

三皇兄,哈哈,你躲在这里啊

昭玉

秦惊羽闻言,微诧转身: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探病啊,不是说在卧床休息吗,我就直接去了你寝室,一路问过来的。

秦昭玉从殿门方向匆匆过来,站在她面前关切查看: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还在拉没

经他这么一问,秦惊羽这才想起之前向韩易告假时说的腹泻不止的理由,于是坐回躺椅上,揉着小腹道:好多了,出来走动下,晒晒太阳,一会还回去躺着。

秦昭玉放下心来,自己寻了只锦凳坐下,嘟嘴道:三皇兄你不知道,你这阵不来上课,我都无聊透了。

秦惊羽好笑道:哦,怎么了

秦昭玉忿忿不平:大皇兄和二皇兄最近严肃得要命,根本不理人,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惊羽听得哈哈大笑:他们啊,忙着做学问,自然无暇顾你,你要耐得住寂寞,过一阵我回来就好了。

秦昭玉眨眨眼,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其实我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忙什么

我听我二舅说,下个月父皇要立大夏储君,他们表面和气有礼,其实在暗中较劲呢

秦惊羽随手在他额上轻敲一记:小鬼头,既然知道,还跑来跟我诉苦做甚,一边呆着去吧

秦昭玉哎哟一声跳起来,揉着额头呵呵笑道:三皇兄,我就觉得好奇,你就没想过跟他们一起竞争竞争,说不定有戏呢

到底是探病,还是探口风

秦惊羽瞥他一眼,哼道:那好,你把你两位郎舅让给我,我就去争。

他生母梅妃是将门之后,两位舅舅都在朝中为官,一为卫尉,一为大鸿胪,都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可谓家世显赫,背后势力强劲,若非他年幼甚多,此次难说不会参与其中。

秦昭玉扯着她的衣摆讨好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其实我不想你掺和进去,要不就更没人陪我玩了。三皇兄,你以后每回出宫,也带着我好不好

秦惊羽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着少年的天真与调皮,也有着身为皇室中人的早熟与领悟,还好,并没有她不希望看到的虚假与刺探。

这个四皇弟,性子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喜欢自由,不喜约束。

你就知道玩,小心你母妃和大皇姐听到,骂你个狗血淋头

秦昭玉不以为然:我觉得挺好啊,她们不准我找你玩,我偏要话一出口,方觉说漏了嘴,赶紧掩住,讪笑,三皇兄,那个

秦惊羽早知宫中众人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在意,摆了摆手,起身往回走。

三皇兄

回去吧,你母妃皇姐说得对,别被我带坏了,耽误你的大好前途。

我不管,我就喜欢你,就要跟你玩秦昭玉不甘心追上来,边走边道,跟你在一起说话做事自在,不像他们假惺惺的,什么都提防,什么都算计,累都累死了

大皇姐是你亲姐,她总不会算计你吧

她随口一句,却引出秦昭玉一大通牢骚来:亲姐又怎样,她从小到大眼里就只有雷牧歌,根本不管我人家雷牧歌都不理她,她还巴巴凑上去,哪有半分长公主的尊严,哼哼,我看着都丢脸

秦惊羽笑了笑:你不懂,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大皇姐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就不怕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说的也是,我跟你说秦昭玉压低声音道,昨日我听我母妃和大皇姐说,长幼有序,大皇姐和大皇兄都没动静,二皇兄与汤府小姐的婚事也办不了,到时候着急的不止一个两个

秦惊羽听得点头,大势所趋,雷牧歌这回不好再坚持了。

可怜的雷婆婆

回到寝宫,没看见燕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想想不觉好笑,这阵自己对他真是越来越依赖,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昏昏睡了一会,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穆云风静悄悄坐在榻前,不知来了多久,眼睛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母妃,有事么

秦惊羽坐起来,一边束带穿衣,一边笑着问。

最近天冷,反应也特别迟钝似的,居然连寝室来了人都没觉察,还好来的是母妃,不是外人。

穆云风幽幽开口:我听太后说,牧歌与飞凰的婚事雷府那边没有意见,已经在责令宗正挑选日子了。

哦,动作挺快的啊,这下大皇姐终于如愿以偿了看来此前昭玉说的并非空穴来风,倒是真的了,自己近日称病没有上课习武,却成了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穆云风看着她,脸上满是忧伤与遗憾:牧歌这孩子人好,心也好,生元熙的时候,我还想着今后有他照顾你,我就是有个什么事,也走得心安哪知你这样不知好歹,硬是把他推给别人,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就这样孤单过一辈子吗

见她说着说着眼泪哗的流下,秦惊羽只觉得头一下子大起来,连声安慰:母妃你别这样,其实现在挺好的啊,那么优秀的人,做我姐夫也是一样,你还怕他会跟我翻脸不认吗我保证,我对他真没那心思,要不我早就跟他好上了,真的

母妃一直喜欢雷牧歌,心底早就认他为女婿,如今听到他与别人的婚讯,内心失落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要打开这个结,貌似不容易呢

牧 歌那么好,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你是为了我,不愿声张是不是我这就找他去,我要告诉他,你不是皇子,你是公主,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叫他不要娶飞凰 穆云风眸中含泪,起身就走,就算你父皇因此把我打入冷宫,甚至要我的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婿让别人得了去,那是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啊

母妃

秦 惊羽没想到她来真的,吓得从榻上跳起来,扯住她的胳膊,扑通一声跪下:母妃,你别犯傻啊,别说我真不喜欢雷牧歌,就算我喜欢他,这欺君之罪不是儿戏,那 是要连坐的,一个穆家暂且不提,你就忍心当年帮着隐瞒的老太常大人,已经遣返归田的一干内侍宫女,尽数啷当入狱,追究责任吗

穆云风听得颓然坐倒,掩面道:都是娘对不起你我是真心喜欢牧歌那孩子,这些年来已经把他当成半子了,羽儿你不知道,我在慈云宫看着梅妃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难受得像是被刀扎

母妃别说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真的。秦惊羽抱着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喃,我这回出去,遇见了喜欢的男人,他对我很好,一点不比雷牧歌差的,等时机成熟我就带给你看

穆云风只当她是找理由安慰自己,压根没听进去:好了,你别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我今日也是气不过,我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就好了

母妃你相信我,雷牧歌要做我姐夫,我真心实意替他高兴。秦惊羽取了手绢替她擦去眼泪,笑道,父皇说母妃当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侠,英姿飒爽,不输男儿,怎么现在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都变得不像你了呢

穆云风脸上一红,低道:那是你父皇胡说的,你别信,我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在他面前显显本事年轻时性情张扬不懂事,现在有了你和元熙,就想守着你俩,好好过日子。

秦惊羽把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母妃放心,我和元熙,将来一定好好孝顺你。

穆云风伸手抚摸她的秀发,满心酸涩:好孩子,娘以后一定给你找一门好夫家,比雷府还好,你以后想要什么就说,娘去求你父皇,什么都满足你

秦惊羽忍住笑,这天京城里要强过将军府的人家,还真没有

我现在是皇子,将来是王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上辈子就不是个贪心的人,这辈子更不是。

她的梦想,其实很简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一步一步,即将实现。

穆云风走的时候,嘴上不说,心里还在叹气。

在她看来,如此情深意重门当户对的女婿人选弄丢了,以后哪里还找得回来

穆云风走后,燕儿还是没回来。

秦惊羽没了困意,想想自己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索性换了便服,叫上汝儿备好车马,出宫转悠,或许半路能遇到燕儿,正好接他回来。

马车上,想起母妃那些话,心底闷闷的,莫名有丝怅然。

这些年来,雷牧歌对自己的好,并非全然无视,还是有些感动的,对于他的归来也是满心欢喜,如果不是有了燕儿,也许她会慢慢喜欢上他的

这就是缘分,不可思议,无法解释。

正想得出神,忽觉座下马车加快速度。

汝儿,赶车慢些,注意安全

是,主子,咦

汝儿使劲稳住马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车陡然颠簸,两匹高头大马撒开四蹄,在大街上发了疯的飞奔。

秦惊羽猝不及防,额头砰的撞在车壁上,痛得低呼出声。

喂,汝儿你搞什么

车外传来汝儿的尖叫:主子,坏事了马儿发狂了我控制不住,你快逃吧快啊

该死

燕儿不在就出事

秦惊羽暗骂一声,努力稳住身形,去看窗外的形势,她又不会武功,这马车飞驰,人来人往的,往哪儿逃

伴随着街上行人的惊呼声,马车速度越来越快,车厢晃动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好几次都险些撞上街边树木,一路小贩的推车货摊七零八落,狼籍一片。

闪开,快闪开

车前汝儿惊吓过度,终于颤声大叫:救命啊,救命救命

秦惊羽死死抱着车厢一角,脑子转动得飞快。

是意外还是蓄意谋害

在她下一步动作之前,轰然一声巨响,马车停住,纹丝不动。

车外安静了一会,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车帘掀开,汝儿苍白着脸探头进来,声音颤抖:主子,你受伤没

没有。

秦惊羽揉着额头,抓住他的肩膀,两腿虚软滑下车去,发狂的奔马已经倒毙,马头迸裂,令人作呕,地上血淋淋一片。

车前两名男子一站一蹲,正在低声交谈,听得背后声响,那站着之人转头过来,与她四目相接,皆是一诧。

怎么是你

竟然是雷牧歌

秦惊羽惊惧未定,愣愣看着他,有些傻眼,再看那地上蹲着之人,不是那蒙古大夫李一舟,却又是谁

李一舟见她也是一呆,随即大笑:我就说嘛,雷你跟我出来喝酒是绝对不会错的,要不怎么能见到你的心上哎腰间一麻,只得改口,心上人的宝贝弟弟

听得四周声音噪杂,眼见人群聚拢过来,雷牧歌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哎,你要带我去哪里,汝儿,还有我的马车

一舟会处理

匆匆扔下一句,雷牧歌拉着她在街巷人群里钻来钻去,闪进一家酒楼,直接进了雅室。

雅室窗户大开,街景尽收眼底,窗边摆有一张小桌,桌上有酒有菜,菜上还微微冒着热气。

来,喝口酒,压压惊

秦惊羽一屁股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毫不客气,一饮而尽。

这小日子过得滋润啊,未来姐夫

话声未落,眼前黑影一闪,雷牧歌已是长腿绕过小桌,欺身而至。

秦惊羽端着酒杯,仰头望着他,一时忘了下面调侃的话。这家伙一脸肃然,想做什么

看你,额头都红了,疼不

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额上的伤口,衣袖上柔滑的布料拂过她的面颊。

这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咳咳

门口进来之人轻咳两声,正好缓解秦惊羽的尴尬,一下子跳了开去。

雷牧歌不动声色坐回原位,顺手拉她在身边坐下:一舟来得正好,快给三殿下看看伤势。

李一舟迈步进来,在两人对面坐下,目光在秦惊羽面上打了个转,笑道:不用紧张,小伤,没有大碍,回去抹点穆老先生的特制药膏,两日就好。说罢,面色一整,沉声道,恕我冒昧一问,三殿下最近是否在外惹了祸事,与人结下梁子

秦惊羽挑眉:此话怎讲

李一舟手掌一摊,掌心一方素色布帕,中央躺着几根还带着血肉的细针。

有人将这钢针斜扎进马儿的四蹄,马儿跑的路程越远,着力越多,钢针就扎得越深,针上可能还喂了毒,正是令得马儿癫狂的原因。

秦惊羽盯着那钢针,那些精铁磨制的细针,若在平时,它是寻常的缝补工具,随处可见,而此刻,却成为杀人无痕的利器。

如果不是雷牧歌与李一舟恰在附近饮酒,正好碰见,她必被这癫狂奔马所累,非死即伤

忽然间,身心俱疲,觉得无比悲哀。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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