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第五章 元熙出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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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蒙蒙亮。

秦惊羽一觉醒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听得窗外传来细微的咕咕叫唤。

像是鸽子的声音。

眼睑微睁,却见窗棂上有团灰白晃动,一边跳跃,一边频频回头张望,灵动异常。

这寝宫里怎么飞来只鸽子

燕儿

刚一出声,榻前青影一闪,燕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指了指窗台,比个嘘声的手势。

大清早的,搞什么东西

秦惊羽打个哈欠,本想翻身再睡,忽见他手臂伸出,一声口哨之后,那灰鸽居然扑啦飞到他的肩上,亲热异常。

这鸽子,哪里来的秦惊羽忽然起了好玩之心,翻身下床,蹑足走上前去,伸手欲抚,那灰鸽闻声展翅,一下子飞出窗外。

我新近养的,喜欢吗燕儿见她不住点头,唇角勾起,滴滴吹了声口哨,就听得窗外翅膀扇动,那灰鸽又从外间飞了回来,上下翱翔,随即径直飞到他摊开的掌心,啄羽止歇,一双乌黑眼睛直盯着秦惊羽看。

喜欢,你养鸽子做什么

秦惊羽边说边小心伸出手去,在鸟羽上轻柔摩挲,那鸽子被之前燕儿口哨声驯服,温顺了许多,此时也不再躲闪,任她摸个遍。

燕儿微笑着答:这是刚回宫时无意中得来的,殿下一心陪护穆妃娘娘,我没事就日夜训练,大致算是听话了,就当是给殿下做个玩耍的活物

秦惊羽看了看那鸽子,摇头笑道:给我当宠物得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脑中一个念头掠过,沉吟道,还是用来做信鸽吧,嗯,飞奴传书,方便影部弟兄联络

这个朝代的通讯方式无非就是飞骑送信,驿站传书之类,其他地方不得而知,至少在大夏境内,传递信函讯息都是靠人力马力而为,地上跑的,毕竟不如天上飞的,倒是真有必要改进了。

飞奴燕儿眸光一闪,笑道,这个名字好。

既 然好,就先弄十几二十只养着,编号训练,优胜劣汰,先从山庄往返皇宫,再往后就是天京内外,城池之间,甚至是东西南北四国,都可以靠这个来传递讯息。秦 惊羽一口气说完,见他神情微怔,眼底闪现着一丝沉思之色,不觉笑道,我这只是个设想,具体还是要靠你来执行,别有太多压力,尽量去做便是。

话是如此,以他的能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飞奴传书

暗夜门的情报网络,更进一步,指日可待。

天气渐凉,转眼已近深秋。

回宫一个来月,跟之前的日子一样,每日按部就班,请安受训,上课听朝,因为穆云风的身体原因,门下事务都交由燕儿处理,不曾踏出宫门半步。

数日之后,又增加了一项内容,那便是与两位皇兄一起,隔三岔五跟着雷牧歌练习武艺。

练武之地选在离御书房不远的昌平殿,复廊围合,中央是一块开阔空地,四周是空旷的屋室,铺着柔软的柚木地板,墙边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甚至还吊着沙袋一类的东西。

跆拳道

秦惊羽每次都不由想起这个词,手伸出去,刚抚上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沙袋,就觉身侧风声忽起,本能往旁边一让,与此同时,一只手臂及时揽过来,抓住她的腰带轻轻一带,顺势落在三尺开外。

砰的一声,沙袋被人击得高高飞起,晃动不止。

胆小鬼,瞧你,脸都吓白了

始作俑者,大皇兄秦湛霆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揉着拳头:没见过吧,这是牧歌让少府兵器坊专门制作的,用于练习拳术搏斗。

在他身边,秦兴澜淡淡瞥来一眼,即是伸手拉住沙袋,恢复原状。

大皇兄,我们好久没一起练剑了,不如现在去比试一局,如何

好秦湛霆答应一声,回头看向秦惊羽,笑道,三皇弟太弱不禁风了,牧歌你带他扎扎马步就好,兵器就不必了,须知刀剑无眼,划伤哪里可是不好边笑边去得远了。

对于这不甚友好的举动,秦惊羽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也不反驳,秀眉轻挑,侧过头来看那环住自己腰肢的人:大皇兄说得对,我对练武真没兴趣,你就别对我抱希望了,把两位皇兄训练好便是。

是么雷牧歌看看不远处的两人,目光转回,朝她上下打量,轻笑,在我出手之前,你脚下双肩均已做出动作,如此反应,已趋高手行列你可有什么话说

高手秦惊羽哈的一声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不过是正好想转身请教这个东西的用途,谁想到大皇兄忽然出拳你别说得那么玄,只是我运气好,碰巧而已。

真是碰巧

听得他再次发出疑问,秦惊羽有丝不耐,转过身去,迈步欲走。

我去看两位皇兄练剑去

话声未落,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生生扯了回来:等下,别走

你做什么

秦惊羽仰头对上他的眼,略微无措,说他鲁莽,力道却极为轻柔,再加上那一张俊朗灿烂的笑脸,略带一点痞相,让人想骂也骂不出口,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之前还出手相助,令得自己躲闪及时,毫发无伤。

大殿下不是说了,刀剑无眼,你就跟我好好待在这里吧。

秦惊羽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雷牧歌,你别得寸进尺,拿大皇兄来压我。之前故作温顺,那是因为在人前,现在与他单独相处,自然不需装腔作势演戏,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一下子打回原形。

我又不是老虎,你干嘛老是躲着我雷牧歌大手如钳,不仅没被甩掉,还顺势握住她的手,仔细端详,啧啧赞叹,好一双玲珑纤秀的手,质如白瓷,柔若无骨,像极了女子,难怪大殿下平日总爱奚落你,你真该跟我好好练练了

跟你练秦惊羽斜睨着他健硕的身躯,古铜的肤色,忍不住轻笑,练出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模样,跟你一样

老实说,他这身形离大块头的称号相差甚远,顶多就是比寻常男子高大挺拔,因为军营多年的历练,尽添威仪,更显英姿飒爽,看起来确是赏心悦目,不过,她对他是调侃抬杠惯了,一时还真改不过来。

雷牧歌挺起胸膛,笑道: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男人嘛,不是就该英武高壮,气势昂扬你呀,是跟太监内侍混多了,身上脂粉气太重看来我得费点心思,好好整改才行。

改什么改,我这样刚刚好,斯文俊秀,儒雅大方,你没听说天京城里新一轮的美男评选,我秦三又是呼声最高,遥遥领先敢情你想把我改造了,自己取而代之

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雷牧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弹。

哎,痛啊

秦惊羽直觉伸手去挡,却被他抓住手腕,轻笑出声:不错,掌心居然有薄茧,我险些看走了眼

薄茧

对了,在海岛的时候,剑不离手,原本娇嫩的手心给握出了茧子,对此燕儿想尽办法,却始终不能去除不过这样也好,看起来不那么娇弱,总算有了几分男儿气。

这家伙,观察倒是挺仔细的,会不会又来试探她

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占尽了,也当知足了吧,却非要在自己身边来掺和什么

微一愣神,听得他低道:羽儿,你其实也是喜欢习武的吧要不为何在背地里偷偷地练

呃,我不是秦惊羽哭笑不得,他想到哪里去了

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你绝对会学得很好,不输旁人。

你误会了,我其实是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青影一闪,温润清淡的嗓音适时响起。

穆妃娘娘贵体不适,穆老先生请殿下速速返回。

不知何时,燕儿已经站在门前,对着两人恭敬行礼:雷将军,大事要紧,请放开我家殿下。

弧度完美的薄唇向上扬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卑微,秦惊羽却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纳闷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雷牧歌牢牢攥住,而那双狭长迷人的黑眸,此时正一瞬不眨朝两人看过来,眼底是只她才见的浓雾氤氲,意味深长。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不就是握个手而已,值得吗

再说了,父皇下诏要自己跟着雷牧歌习武,今后类似的肢体接触还多着,看不把他给吃醋气死

没见我们正在授课吗雷牧歌动作不变,托住她的手肘,侧头看着燕儿以及他身后的侍卫,眼神里忽见凌厉,颇有些咄咄逼人,怎的无人通传,直接入内

燕儿面色未改,坦然拱手道:事出有因,燕儿一时情急,冲在了前面还请将军见谅勿怪。

秦惊羽见雷牧歌眸底锐芒闪动,似已动怒,只抿紧了丹唇,与之面面对峙,仿佛看的不是一名报讯的小太监,而是一名怨恨刻骨的敌人。

而燕儿,面色清寒,眸底也是难得闪烁着挑衅不羁的光焰。

瞪视半晌,雷牧歌蓦然作声:来人

好啦抢在他召唤侍卫之前,秦惊羽及时唤住,既然我母妃不舒服,今日课程就到这里,明天一定好好补上,我先回明华宫去,就这样。

抽回手来,大步走向燕儿,按住他僵硬的肩,将之推出门去:快给我说说,母妃到底怎么了

出了昌平殿,秦惊羽轻舒一口气,松手笑道:你来得真是时候,不过,下回别用母妃的身子做借口了

燕儿淡淡看她一眼,脚步不停:殿下何以认为我所说是借口,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秦惊羽听出他口气不善,怔道:不是借口

忽然反应过来,燕儿做事谨慎,知晓轻重,断不会以母妃的身体安危作为请假事由,难道是真的

一时面色发白,拉住他急急问道:母妃她我午时才去看过,都是好好的睡着,她到底怎么了

娘娘她燕儿轻道,接生的婆子已经进了寝宫,可能是要生产了。

秦惊羽低叫:不对啊,才七个月,怎么会

七个月是早产

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再行询问,拉着他一路飞奔。

远远望见明华宫的殿檐,刚走出甬道,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前方急急过来,险些撞个满怀。

殿下,你回来得正好,娘娘,娘娘要生了

秋风凉爽,琥珀却满头是汗,慌乱得掐住她的手,一把往前拖。

我母妃是不是情况不好

呜呜,娘娘痛晕过去了,穆老先生说娘娘身子太弱,小皇子情况也不太好,恐怕恐怕琥珀边说边是泣不成声,殿下怎么办怎么办啊

秦惊羽心头大急,甩开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明华宫。

一步踏进宫门,眼见穆青负手立在正殿外,面色焦虑,赶紧上前,气喘吁吁道:外公,我母妃她怎样了

穆青叹道:我已经给她扎了针,含了参片,又输了些真气,外公不擅妇科,能做的已经就是这些,现在是产婆仆妇在里面,希望能吉人天相,母子平安。

秦惊羽心怦怦直跳,直觉推门就往里冲,却被人拉住:殿下,你不能进去,于理不符啊

放肆我为何不能进去,我是是

羽儿

穆青沉声唤道:外公都在门外候着,你也不能例外的。

但是我不一样,我是秦惊羽咬住唇,望见那缓缓摇头的老人,忽然间无比痛恨这皇子身份,见鬼的封建思想,男女有别

宫女们进去了出来,出来了进去,热水布巾也是一盆盆端进端出,其间还有染血的痕迹。

门里有人不住在喊,声音惶恐不安,沙哑难听,伴随着浅浅的虚弱的悲鸣低吟,清晰传入耳中。

娘娘,不能睡啊,用力用力啊

娘娘,醒醒,醒醒啊

加把劲啊

娘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夕阳西下,天色从明亮变为灰黑,明华宫内外都掌起了灯,正殿里更是灯火通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打开,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退出来,哭丧着脸道:孩子头大,娘娘体弱,没力气了

秦惊羽一个箭步过去,抓住她的肩,又气又急,一阵摇晃:如此没用,去啊,找天京城里最好的产婆来

殿下,房里都是最有经验的产婆

一股力道掰开她的手,男声威严传来:羽儿,你放开产婆,别耽误正事。

秦惊羽茫然回头,看得是一身帝王冕服的天子秦毅,眼泪哗的流出来:父皇,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陪着母妃吧父皇

秦毅摸下她的头发,并不理会,只朝那产婆道:传朕旨意,若是紧要关头,保大人

不秦惊羽攥住他的衣袖,喊道,父皇,母妃要保,弟弟也要保

羽儿秦毅叹气,眼神里带着几许怜爱与痛惜,静静看她,片刻方道,此是天意,命中注定

秦惊羽闭上眼,轻轻摇头:我不信命,我只信人心。

伤痛之际,只觉有人将自己扶去一边,温润的嗓音在耳边轻叹:女子柔弱,为母则强

低低一声,却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秦惊羽猛然睁眼,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梭巡,过去抓住琥珀的手,低道:你进去,在母妃耳边唤我的名字,一直唤,不要停下来想想又道,若是母妃稍有神智,就接着说,我和皇弟,都需要她的庇护,不容躲避记住了吗

是,殿下

望着琥珀的背影,秦惊羽朝燕儿感激一瞥,整理下衣摆,扑通一声跪在殿门前,心头默念:冥王,你敢让我这一世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答应

秦毅与穆青见此情形,对视一眼,欣慰而叹。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门里一阵躁动,忽听得穆云风的声音响起,暗哑低叫:羽儿,元熙,啊

呀,娘娘醒了

娘娘,为了三殿下和小皇子,用力啊娘娘

快了,就快生出来了娘娘再加把劲

啊,出来了,出来了

许久,一声并不嘹亮的婴儿啼哭,如黑夜里的曙光,照亮夜空。

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殿门咯吱打开,产婆咧嘴笑着,上前贺喜。

秦毅握住穆青的手,声音微颤:岳父,朕的孩儿,你的外孙,秦元熙

真好

母子平安

秦惊羽心底巨石落地,双手合十,热泪盈眶。

在这遥远的异世,她又多了一名血脉相连的亲人。

幼弟,元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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