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第四十四章 血色如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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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明月高悬,洒落一地清华。

院墙附近是一大片榕树,树冠如盖,连绵不断,枝叶被夜风一吹,沙沙作响,又被月光一照,落下些影像斑驳的黑影。

最高最大的那棵榕树上,黑影间雪色一闪,却是一只白瓷般柔和的手,轻轻拂开挡住视线的树枝,一双星眸子夜般漆黑,青衣少年英眉微挑,居高临下看着烛光摇曳人影成双的新房。

白玉般的耳垂忽而被谁轻轻一咬,男子气息温热吹在面颊,耳语声几不可闻。

他们在说什么

少年轻笑,凑去他耳边道:人家新娘子要喝交杯酒,雷牧歌不肯,想尽办法推脱。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借着枝叶遮挡,自顾自咬着耳朵说话,话音比那风声也差不太多。

男子低哼一声道:他心里记挂某人,竟连虚与委蛇都不肯。

少年故作不解睁大眼:谁啊谁啊,八卦说来听听

男子扫他一眼,但笑不语。

没等到男子的回答,少年又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低笑道,这新郎官真是,人家主动投怀送抱,他却要去找侍女帮忙忽然听到那互赠礼物之说,不由一怔,手指不自觉摸去自己发髻。

正当此时,院墙假山处有人闷闷低哼一声,声音却有几分熟悉。

下一瞬,新房窗户立时大开,一身红裳的新娘探头出来,朝外一瞥。

假山处立时归于静寂。

又过得几秒,一声猫叫适时响起,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眼见底下窗户关上,少年掩口低笑:还记得那个蒙古大夫不没想到他转世投胎,做了只猫

男子点头,眸光里泛出几分冷色:原来他们已经谋划好,软硬皆施,里应外合,趁这洞房花烛夜,便是放手一搏。

少年点头:那我们就作壁上观,先看看他们的表演吧。

此言正合男子心意,当下揽住少年纤腰,让其舒服坐在自己腿上,继续观看。

底下新房中,烛光闪耀,窗户上映出两条纠缠的人影。

少年低呼:呀,好激烈,雷牧歌会不会吃亏

男子瞥去一眼:你很担心他吃亏

语气好酸,这个醋坛子

少年侧头轻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也是我未来姐夫

男子面色稍缓,正要说话,就听得婚房传出男子兀自压抑的求救声。

屋外之人,好戏看够了没有,还不快出来挽救我的清白

少年微怔,身形一顿,手背被男子轻轻按住:这不是在唤你

目光一转,那边光秃秃的假山上忽然冒出个灰影,稍一踌躇,便是一跃而下,朝着那半掩的窗户奔去。

新房里,雷牧歌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推开半挂在身上的玛莲达。

与此同时,一道灰色的人影破窗而入,长袖挥舞,朝两人撒出漫天粉雾。

你你们竟然

玛莲达美目圆瞪,眼光带着一丝复杂,娇躯软软倒下,大红的嫁衣衬得俏颜晕红如血。

坠地之前,雷牧歌长臂一伸,抓住她的腰带,将之平放上大红的喜床。

李一舟检查下她的鼻息,拍了拍手掌,扁嘴道:好了,晕过去了。

雷牧歌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药,药效那么差劲,我在这屋里屋外都撒了,酒里菜里也放了,镯子上也涂了,还是迷不倒她

李一舟哼道:你知道什么,这药是我花了好几年功夫才炼制出来的,寻常人等一嗅就倒但你这新娘子是寻常人吗她可是这密云身份最高的巫女,体质异于常人

算你有理,但是你方才在外面鬼叫什么还叫那么大声,就不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还说呢,明明是我的镯子你借来一用而已,凭什么说你早年置下的李一舟伸手过去,毫不客气拉起玛莲达的手,将玉镯一把掰下来,在袖口处擦了擦,揣入怀中。

雷牧歌没有理他,手上动作不停,随手扯下玛莲达的绣鞋,置于床下,又抓过一床锦被给她盖上,最后还将轻纱罗帐尽数放下,制造出一番缠绵悱恻的景象。

李一舟站在他身边,看得啧啧作声:我说雷,其实你这新娘子长得也是不错的,又对你一见钟情,这洞房花烛,大好春光,要不你就将就下把房圆了,莫要辜负美人恩

雷牧歌冷道:别新娘子新娘子的叫,谁说她是我的新娘

李一舟好笑道:虽说你心里不认,但是方才都进了喜堂入了洞房,除了圆房,该做的都做了,说出去谁会相信你的清白

雷牧歌剑眉一挑,斜斜睨他:什么叫该做的都做了她上过我雷府的迎亲花轿吗与我拜过天地高堂吗我有给她揭开过盖头吗你看清楚,桌上那交杯酒是她一人独饮,我可是滴酒未沾。

你李一舟指着他,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我就说你为何同意用巫族的婚仪,原来你心里竟是连假成亲都是不愿

雷牧歌轻笑:你这后知后觉的家伙,难不成是第一天认识我

李一舟连连摇头:可惜,你这番心思,人家丝毫不知,昨日我们宴会受袭,他却比泥鳅还溜得快,当不知躲去了哪里

雷牧歌不甚在意笑笑:躲起来也好,我也腾不出精力保护他。

李一舟不满道:你今日与玛莲达成亲,他也没到场。

雷牧歌面色不改,只是笑道:他就是个孩子,兴许去别处玩去了,我也没指望他能来的

你就知道为他开脱,凡事替他着想李一舟忧心望着他,叹气道,雷,你没救了

雷牧歌耸肩苦笑:没办法,我大抵是上辈子欠他的。

李一舟张了张嘴,还要再说,雷牧歌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来了

榕树上,少年早已听得脚步声起,却是来自院外,当下按捺不动,凝神细听。

有侍卫模样的男子匆匆而来,穿过长廊,叩响房门:岛主,有要事禀报

雷牧歌坐回桌前,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岛主困乏,不予出门,有事明日再说

那侍卫不料是旁人出声,微怔一下,急切道:请姑爷转告岛主,有不明身份之人登岛来袭,大长老请岛主速去议事大厅

雷牧歌心头一惊,与李一舟对视一眼,低道:知道了,你先去,我们等下就来。

是。

那人应着,脚步声渐渐去了。

不明身份之人李一舟一拍大腿,喜道,难道是陛下见我们迟迟未返,派人前来增援

雷牧歌缓缓摇头,沉吟道:应当不是。

李一舟目光一转,又道:她至少要昏迷三个时辰,接下来怎么做

雷牧歌默了下,走去玛莲达身边,从她腰间摘下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仔细端详。

李一舟凑过来,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岛主令牌。这令牌岛上人人都有,普通百姓是木制,山庄侍女是竹制,侍卫是铜制,四大长老是银制,唯有岛主所持为金制,拥有无上的权力。

或许,可以借来一用

雷牧歌将令牌收入袖中,转身就走。

哎,你做什么李一舟跟着追出去。

雷牧歌头也不回道:去找七彩水仙。

我找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你确定你能行

我有这个,糊弄下那几个老家伙,估计还是能顶用。雷牧歌脚步不停,只朝他晃一晃衣袖。

李一舟看得眼睛一亮,又继续追问: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又跟你新娘子闹翻了,到时候怎么挽回

都跟你说了,她不是我新娘子。雷牧歌走出两步,停下,谁说我跟她闹翻了,我只是出去赏月散步,若无收获,回来便是。

回来李一舟怔了下,总算反应过来,哈哈笑道,真有你的,这兵不血刃的,原来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两人掩上房门,说说笑笑,一路远去。

周围只安静了一会,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大摇大摆步了进来。

好个雷牧歌,拿着鸡毛当令箭秦惊羽轻笑道,不用问,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想做什么,三个时辰,足够他拿到想要的东西,然后趁乱驾船回航,逃之夭夭。

就算不能如愿,回来再当一日新姑爷,总能找到脱身之计。

燕儿淡淡道:我早说了,他是不会甘心就此娶亲的,果然不错。

哎,人家这回可没惹你,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秦惊羽朝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那轻纱罗帐中曲线玲珑的身影上,微微蹙眉,奇怪,这回玛莲达为何没用媚术

昨夜自己单是偷窥旁听,都中了招,要是直接用上,雷牧歌决计抵挡不了

燕儿看她一眼,低笑:听你这口气,好似挺遗憾的,你到底是希望她用,还是不想她用呢

死小子,说话越来越放肆了秦惊羽手肘撞他一下,催促道,废话少说,快些帮我找东西,我们还要赶过去跟他们会合呢

燕儿哼了一声,两人分头行事,走去箱柜前四下翻找。

找了半天,别说是柄三尺长剑,就连把水果刀都没看到。

闭眼一默,调动所有感官,心底却也丝毫感觉不到琅琊神剑的气息。

怪了。秦惊羽站起身来,略显惊疑,不在这里,却在何处

燕儿笑着提醒:会不会在你昨夜撞破好事的地方

倒是有些可能。秦惊羽点头,想起那处清幽偏僻的小院,自己当时被媚术所惑,迷迷糊糊,也没注意感觉查探,于是拉着他就往外走,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不经意回头,见得罗帐边上露出的一只柔白玉手,忽然停住脚步。

对了,巫女之血

手掌摊开,朝身旁一伸:你的刀借来用用。

燕儿随她目光过去,了然一笑:还是我来吧。说罢走过去,袖底翻转,银光一闪,青葱玉指上红花绽放,血流如注。

秦惊羽在妆台上随手抓了只小巧的瓷瓶,将里面香粉倒出来,绞了衣角里外抹擦干净,回头正好瞥见,不由道:你下手那么重干嘛,好歹是与你亲热过的人,怜香惜玉懂不

是的,玛莲达就是青青,青青就是玛莲达,此前蛛丝马迹甚多,两人因为种种利害关系虽未说破,却心知肚明,也乐得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如此想着,不禁又瞪他一眼,前不久的舌吻剧情,她可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燕儿抬眸一笑,接了瓷瓶过去,避重就轻,边做边道:我只对你怜香惜玉

秦惊羽哼了几声,没有理他,心底却在暗笑。

这小子,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转眼瓷瓶中鲜血过半,燕儿缩回手来,将瓶塞盖上,秦惊羽看着那还在淌血的手指,心下不忍,从嫁衣上撕下一截布带给她裹上。

刚包扎完毕,正在打结,忽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手上动作一顿。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慌秦惊羽目光掠过四周,警惕查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觉自嘲笑笑,自己五感太强,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好了,我们走吧。

房门被轻轻关上,屋里重归清静。

烛火摇曳,在夜风中翩然起舞,淌下一滴清泪。

榻上,女子紧闭的双眸慢慢睁开,射出清冷如雪的光芒。

没人能想得到,这药效重重,放血即散

雷牧歌阿丹阿严

你们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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