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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好好赏了那李霨,真是保读掌故、朝典第一人。呵呵,去,赏他十金。”

李德全并未领旨,上前几步:“皇上,如今无缘无故掌了一大学士十金,怕是被人生了疑去。”

玄烨听了,果然定下心神,一笑:“说的好,朕到差点儿画蛇添足了。传旨,着户部并内务府修膳神宵殿(现在的斋宫前身)并奉慈殿(现在的  毓庆宫主殿)及周边,以备皇后并遗妃所居。”

宁芳正居在榻上同素心玩跳棋,就听外面一阵叫嚷。

“皇额娘皇额娘——”

小皇帝如风般冲了进来,摆了手让还要请安的素心滚蛋,便鞋也不脱的爬上了榻跪着:“呵呵呵呵,你看你看。”

宁芳拿过他摊开的硬纸张的一边,像是个地图,就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是哪?是宫里的地图吗?”

“嗯,是宫里的图。”

宁芳一阵子搜索:“啊,原来永寿宫在这儿。”

“你先别看什么永寿宫了,看这。”

“什么地方?”

“我准备把你搬到这里,不论我是一直居在清宁宫还是将来搬回乾清宫,这里都最近,看到没?”

“嗯嗯。”宁芳没怎么在意,她的心思都在这图上了,抢了那图直在那寻找自己熟悉的地方。

玄烨见她如此,高兴劲儿凉了一半,抽回那纸。

“哎——我没看完呢。”

“有时间慢慢让你研究,你先看看这个。”

宁芳接过另一张,像是一座宫殿的平面图。“这是什么?”

“你将要住的慈仁宫。”

“哦。”

“北面靠着宫墙,有前后两个殿,用穿堂连着,两边各有庑房并花园子,南面还可围个园子。是个独立的院子,离乾清宫就一墙之隔。”

宁芳如此一听,也乐了:“好,好,独院子。”她又想了想,“那其他嫔妃住哪?总不能我一个人住一个宫?太后那里——”

“东边边上不是还有个细柳的宫群吗?四进出的院子也够他们住了。”

宁芳还是拧着眉:“我一个人——”

“你放心,不会让皇玛嬷与腐臣找到短处的,我额娘住在你院子的南边儿,如此便不会有人说道了。”

宁芳看了看他,再细观察了两张图:“……我的院子——看着可比你额娘的大。”

“那有什么,”玄烨理所当然,也不见有什么算计,“你是皇考的皇后,本就是主位。我额娘是因着我上位才能进得太后之衔,北者为尊,大一  点也没什么。”

宁芳虽说对他如此看重自己很高兴,但此刻儿才来重视一个问题,小三子是有亲妈的,自己不过照顾他这么两年,哪有对亲妈不如对继母好的?

“哎小三子,你和你额娘——没什么问题吧?”

宁芳收到了他一个疑惑的白眼:“能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你的态度——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那是你亲……亲额娘,我不过是个挂着名的继母,充其量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仁——”宁芳把那个“人”字用着怪调子讲出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谁对我好我清楚的很。额娘虽是我亲额娘,对我有生生之恩,抚慰之情。不过……”

宁芳看着他由跪到坐,脚上的鞋子还在,便顺了手去帮他脱下来。

玄烨见了,一个人偷着乐。宁芳也不知道他乐什么。

“虽然有些不孝,但该归额娘的,做儿子的一样也不会少。只是,我还是喜欢皇额娘。”

宁芳瞪着眼睛对着他:“为什么?”

“皇额娘是怎么说的来?——幸福的感觉。”

宁芳莞儿,摆了摆他的头皮,抱住了他:“算我没白疼你。”

玄烨边笑边打着哈欠:“现在宫里只能出些修缮的银子,皇额娘先搬过去住,等再过几年有了银子,便好好整顿整顿。”

“没事,能住人就行,我这宫里的东西都好着呢。再说,那些金银玉器什么的,放我这里也是空摆饰,都没人懂得欣赏的。”

“你也快升太后了,怎么也得加强些眼力劲吧。”玄烨凑着宁芳胸前的衣料子磨了磨脸,也明白宁芳为何喜欢这南方的料子了,想着再找几块。

“我还要什么觉悟?那些金银玉器一不能当、二不能对、三不易保存、四不能送人,虽然,是真的好看。我也不能指望着它们换口饭吃或是作了  传家宝。”宁芳见着小子连眼都睁不开了,便向后 靠着让他睡得舒服点。

“哪有不喜欢……金银玉器的……”

宁芳就着窗外的天色,突发了诗意。

夕阳西下,断不了的肠子还是会饿的。

这么想着,便要笑,又怕震醒了趴在胸前的小子,只能把笑意儿憋回去。

我要当太后了。

太后应该做些什么?

床是再不用分去一半了。嗯,挺好。

安还是要请,没差。

再过个两年,等这小子娶了媳妇,那将会有成千上万的美女涌进宫来,左一声太后右一声婆婆,呵呵,还不丁怎么热闹呢。

宁芳越想越乐呵,止不住在那yy,却不知抖动的胸腔还是扰醒了玄烨。

玄烨也不起身,就那么趴着往上看她一脸j笑。

这一日,便如此这般的到了头儿。

第三十九章亲不亲

“江宁巡府朱国治上奏疏言江南四府一县欠粮者一万三千五百十七人,无论欠粮多寡皆应斥黜。此一万三千人皆为乡坤和生员,全部造册。四辅  以予准奏……此举,于民心可否,于士绅可否?”

太后左手抚一串佛珠,右手轻翻一页佛经,并不吱声。

“皇玛嬷,这一纸奏折下去,不知要牵江南多少士绅,累多少官员降罪。”

“……”太后并不生慌,只把那句佛经读全了,才罢了经书看向玄烨。“那依皇上看,该如何呢?”

“这——”

太后点了点头,指着边上的位子令其坐下,才缓缓道来:“奏折如是皇上在看,然现在却没有皇上发表意见的机会。当然,也不是说皇上就没用  了……即便四辅的行例有了偏差,却也不是无可挽 回。四辅理着朝政,做好了,那是皇上的天下,做的不好了,那是四辅的名声……皇上毕竟年幼,  有些个自己的主意是好的,却不见得能比四辅精明了去。虽说是人总有自个儿的算盘、自个儿的算计 ,却左不过是一台子戏,既是把自己放上了台子  ,那坐在戏台子下看戏的人还能没有个明白的?”太后转首儿见孙子低首思量,便会心一笑,“这人哪,有一分能力,就就做一分的事,再不过就是   两分,切不可过了。这做过的事也不是不能挽回,端看由什么人、怎么挽回。虽说社稷不可儿戏,但只要不出这么个圈子,也不差那么些时候。哀家  看这朱国治到是可用之材。虽说早年去得了个’朱 白地‘的名声,又何常不是个心细、有主断的人……孙儿现在是皇上了,怎可用那好人、坏人的标  准子来量人?这人,于帝王面前,只有两种,一种是可用的,另一种——就是废棋。只要是可用的, 总能有他的价值。”

“……那人心——”

“人心这东西,哼,真算不上是个东西,左不过是一分银钱、两分心思、三分计划、四分口舌、五分分化……哼,算个什么?”

玄烨听了太后这一番,顿觉自己的路还长,虽有那么些聪明,于权谋之上却远不及皇玛嬷的三分,内心儿也便平了下来。

“孙儿卤莽了。”

太后用空着的右手抚了抚玄烨的前襟子,换了一份和善的祖母样子:“孙儿,明白就好。你的路还长,何必同那些子俗事计较。多听,多看,多  想,凡事儿比人多七分计较。看戏嘛,就要坐在台 子下面,知否?”

“孙儿明白了,戏台子下既安全舒适又能全了视角儿,确是最佳的位置儿。”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去吧。”

“那孙儿明日再来给皇玛嬷请安。”

是年秋,顺治帝遗后、遗妃折日迁往慈仁宫。

慈仁宫西苑的北院并不怎么繁忙,东西是早先儿又移过来的,并添的东西也是早赐下来的。天气好儿,奴才奴婢们便依着角落儿话着家常,也有  几个小监在地上画了格子玩那皇后教授的五子棋的 。

宁芳立着看素心指派着高个子的公公挂那白色的纱帘子。她早就想挂些白色的纱帘了,阳光透进来既不怎么被掩了也显得温暖,只是当皇后那会  儿也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怕被不常来遛达的顺治给 瞅出什么来。

“哟——妹妹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有位子不坐干立在这里?”

宁芳还要那欣赏,却被一阵高悦的女声给打断了心思,回首而望,就见着着一身绣服和金饰玉器的佟妃进了屋子,一院子的奴才们都跪着。

妹妹?

“呵呵呵,妹妹可别恼姐姐我,怎么说姐姐也比妹妹早进宫,现如今三阿哥也终是登了基,姐姐我也算初初熬出了头。呵呵,叫妹妹一声妹妹—  —不为过吧?”

宁芳除了有些不太适应,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细盯着佟妃身上那件袍子。

“呵呵,妹妹是喜欢姐姐身上这件旗装吗?呵呵,也难怪的,这是三阿哥使了七个南面来的绣娘连着月给新作的,只胸腰间这只凤凰就足足用了  四两的金线,呵呵,虽说姐姐我也太爱这么张扬, 却总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你说是不是?”佟妃佟佳氏边说着便在上座的右边儿顺遛的坐了。

宁芳也不好再站子,便坐在了左边。只是那已升为慈仁宫总管的顾公公抬了头儿看了宁芳一眼。

“妹妹这里怎么不安置些金银玉器的,反这么空阁着?毕竟是要升做皇太后的人了,哪能这么寒酸。”

宁芳对她如此一反过去路人乙的存在方式变得如此存在感十足只是有些许不适,到还谈不上反感,毕竟她说的是事实。不过,现今屋子里侍侯的  奴才们却都低着头撇起了嘴。

“那些玉器容易脆,我这里不好摆放。”

佟妃起了身,蹬着盆底鞋噔噔噔的打屋子转悠,转身儿便穿过正堂的阁间过了后面去。

宁芳这里除了小三,是谁也不会来的,当年在永寿宫不过是多个顺治,所以她懒散惯了,在自己院子里坐下便不想动的。

到是素心,见主子没有阻止,便使了眼色给佳儿并小九子,跟着佟妃进去侍侯。

佟妃进去约有半刻,嘴角的抖动便没有停过。虽说这北院没什么金银玉瓷,却足足比她那院大了一半。只这前殿连着后殿的样式,她那里便没有  。过去她也不会觉得如何,可如今不同了,她是太 后了!是皇上的亲母!即便不是打午门迎进来的先帝皇后却也是当仁不让的皇太后!怎么能住的比  皇后寒酸了去?

佟妃平了平脸面儿,才挂笑着回了前堂:“呵呵呵,妹妹这里可真是气派儿,只那后殿便有我那屋子两个了。”

宁芳没去南院看过,听她如此说道,便信了,直嘀咕着小三子太不会办事了,正不知怎么回,顾总管却开了口:“回佟妃娘娘,这南北院都是前  明留下的,皇上原知国库有限便只修缮了一番不曾 动过宫墙儿。选宫挑院子也都是合了礼部的规矩来的,不曾有一分是失了祖制的,太后也是心然的  。”

宁芳再糊涂,现在听了顾总管的话再见了佟妃那脸色也明白是有人在找茬了。

佟妃怒瞪着顾总管,顾总管却并不甩她,只当看不见。佟妃讨了如此晦气,只重坐下生着气。

宁芳也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毕竟受了那么年子的气,如今儿子出息了,当妈的自然就有了底气。宁芳并不想同她有什么计较,毕竟是小三的亲  妈,要是关系处得不好,也让小三子不舒服。这里 毕竟是清朝,孝可就是永远不说“不”。

“我这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佟妃你看看喜欢什么便拿了去,只当是我送你的乔迁贺礼。”

宁芳此话一说,那佟妃立马跳犟起来,直拿狠眼对着宁芳,“哼”一声便直冲门外,转眼儿消失在院子外的绿色里。

宁芳愣了半天:“我——说错什么了?”对着屋子里的人。

“呵呵,还能是什么,佟妃娘娘如今也算是太后了,听主子还称呼她为佟妃自是不乐意了。”

宁芳听容婆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是:“那我该怎么称呼?真叫她——姐姐吗?”五官纠在一起,“可怎么这么别扭。”

“主子的说法也没错,如今皇上正式的册文还没有下来,便就仍是按着前例儿,不当错的。主子不必担心。”

顾总管虽这么说了,宁芳却还在打鼓。这得罪了小三的妈,小三不会给自己小鞋穿吧?

佟妃回了院,自是一番心内感伤。想她十三岁入宫,十五岁虽生了三阿哥,于宫内不过是个庶妃,又夹先皇独宠董鄂氏,她是步步小心、日日苦  处,不求什么锦衣玉食,旦求母子平安。如今一朝 夕来,三阿哥继了位,虽说母子间并不怎么亲厚,却也不曾短少她什么,连她要那金织的旗服儿子  也不曾皱一皱眉头,这总让她有了些许心慰,找回了些许威仪。却不想还是要受她人的冷嘲热讽,连 个奴才都能驳了她这太后的脸面。

如此大起大落,怎能不令其不快?

佟佳氏半天儿才缓过劲来,便听小监来报,皇上入了慈仁宫,当下什么都转为了喜,只想多多见儿子的面,弥补那母子之情。

可这一等,就是一刻,才有小监来报,皇上直去了北院。

当着那么些个奴才的面,佟佳氏像被自己儿子亲煽了一个耳瓜子,脸颊儿火燎燎的,只觉得所有的面子、里子全被人揭了去当下一口气回不过来  背了过去。

玄烨进了正堂,便见宁芳肢着腮邦子坐在上位发呆子。接过佳儿递上的热帕子净干了手便依着宁芳坐在凳沿子上:“怎么了,又有什么难事难倒  了我们劳苦的皇太后。”

宁芳没受他的鼓动,还是耷拉着脸面儿:“小三——”

“嗯?”

玄烨看着她转了半圈眼珠子:“我要是得罪了一个人怎么办?”

“呵呵,能有多大的事?说说看,谁有幸被皇太后得罪了?朕赏他个帽子。”

玄烨见还是不能把她斗乐了,便抱了她的腰:“怕什么,宫里除了皇玛嬷哪个你不能得罪了?何况——你也不像会得罪皇玛嬷的。”

宁芳抓拉着小三的前襟:“我这个皇太后把另一位皇太后给得罪了?”宁芳观察着小三的表情,见他愣了愣,“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知道  怎么称呼她,便叫了她一声佟妃。”宁芳已经越说 越弱了,完全成了缩在儿子怀里的小人物,耷拉着脑袋直忏悔,也不敢看那小人。

玄烨听了,弯了唇角:“如今册封诏书未下,如此称呼也不为过。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偏还记了心去,何苦着,没头没尾的事。”

宁芳听了,又皱了把眉:“可是——你额娘好像特别生气,就这么哼一声就走了。而且你也是的,怎么能把我这院子整这么大?你额娘看了能不  生气?”宁芳说着来了劲,“我儿子要是买给我的 房子比他继母小了一半去,我也要跳脚!”

“都是按规矩来,没什么可说的。”

“那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宁芳拍了拍根本没灰的皇帝袍子,“是人都会嫉妒,何况她是你亲额娘。没能亲自抚养你已经很令她伤心了,在宫  里又不受人重视,如今你出息了,当然是指望着你 才能获得点心理平衡。虽说感情是培养的,不过血脉却是天生的。我看她也不坏,以后你要多抽点  时间弥补弥补母子之情,这才是天性。”

“嗯,知道了,晨昏定省也没缺着。”

“这怎么能一样,与其留于那些形式,不如多关心关心她的生活。”

“我很关心呀,她要件好衣服,我不是使人用了四两金线给她织了件嘛。”

“那是用钱堆出来的。”

……

这两人还在那里你一句我一搭的说些无聊话。根本就不像在讨论亲情的问题,反道是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双簧。

宁芳没觉得自己显然一幅慈母育儿的说教之势,玄烨也没觉得在说的是个多么重要的问题,也就由着宁芳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当给她解闷了。

直说了半刻,宁芳觉得口渴了,眼光那么一寻,玄烨便端了几上的杯子就了她的口。

宁芳很满意,点了点自个儿的头,拍了拍小三子的头:“好了,去看你额娘去吧。你还没去看她吧?”

玄烨一听她又要教训了,忙起身往外几步:“我现在就去。等着我吃晚饭。”

玄烨抬了脚便走,出了院子却停在墙下。不出一会,顾总管便转了出来。

“给皇上请安。”

“嗯,额娘都同皇额娘说什么了?”

顾总管并不隐瞒也不加料,直直把刚刚发生的都言了,才回了院子。

玄烨提了脚正要往南边去,远处一个不知哪来的太监便大呼小叫了开来:“不好啦不好啦,太后晕过去了!不好啦不好啦……”

李德全只看了眼皇上的眼色,便快步上了前去,只一巴掌煽倒了那高喊的太监,指了几个人按了那太监的嘴便拉走了。

顾总管去而复返。

“没事,朕去看看,告诉皇额娘没事,等着朕回来吃饭就行了。”

顾总管自去稍话。

玄烨也快步入了南院。

这南院必不比北院差到哪去。除了面积故有的小点,里面的家俱、摆设却件件出挑。只佟妃现在躺的这张花梨纹紫檀木床就是苏州今天新进贡的  珍品,呈橙红至深琥珀色,面有浓浓的蔷薇花梨味 。

早有人请了太医,同玄烨一前一后的进了南院。

没进院门,玄烨便有些许不快。为寻这院子,他不知请教了多少学士挖出了多少典章,为何额娘就不能如皇额娘般欣然住下、无风无波呢?偏要  没事找出事来。

毕竟是亲娘,玄烨见佟妃歪于床上面色儿还未回过,也是有着三分担心七分焦躁的。直到太医诊完了脉,他才能依着床沿近了身。

“额娘可还有不舒服的?”

佟妃一见了儿子,所有的委屈便不能自抑,直拉着皇儿的袖子哭将了起来,任玄烨怎么劝也是无用。直到哭得没有泪珠子了,才接过儿子递上的  热帕子净了面。

“额娘可是有什么不痛快。”

佟妃静了半天才开了口:“皇儿,虽说那皇后是先帝的皇后,可也不能住那么大的宫殿,反叫额娘住这么小的理儿?”

玄烨本有的那么七八分亲母之情听了她这席话立消了五分:“额娘,您也说了,皇额娘她是皇考的皇后。不论由谁继位,她的身份却是不变的。  如今儿子继了位,岂能让人道了短去?额娘,如今 册封太后的诏书未下,皇额娘就仍是皇后,您——也还是皇考遗妃,怎可为这档子事气出病来,不  是更惹了人笑去?”

佟妃一听皇上这调子,再看皇儿的清色,当下亦泛起了嘀咕:“那——等册封了——”

“额娘,皇太后肯定是您了。”玄烨见母妃笑了,便把话接了下去,“不过,皇额娘也是皇太后。若按正统来,您无论如何都要弱点。好在,皇  额娘是心善气宽的,也不会同您计较,您只放宽了 心,好好当您的皇太后就是。有儿子在一天,也不会少了您的用度去。”

佟妃本就是一俗人,并不怎么会记仇,听儿子如此一说,也再没什么委屈了,点了点头:“嗯,额娘知道,皇儿是会顾得额娘周全的。”

玄烨看着佟妃那张笑脸儿,并不愿意承认,他有五分甚至要过地反感。这种人,不坏,宫里却满满当当一大堆儿,说句好听儿是良善,道句不好  听的就是俗媚。

玄烨也不怎么愿意多想,毕竟于母子亲情没的好处,便起身告了辞,没把佟妃挽留看进眼里。

玄烨如此想,却不全是。佟妃这种人却是遍地都是,连我们宁芳也属于此种,不过是过一日便一日,得一点子乐便乐着,受一点子悲便哭两下回  头来也还是要过的人。他之所以不把宁芳算为此类 人,说来也简单。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等我们都大了也能明白了去,爱人是什么样子整日在茶米油  盐里浸了也左不过是一本清帐,却唯独一种人除外。人在何种情况下会明明睁着双眼、开着双脑却见 而未见、想而未思呢?那就是对着自己。只有针  对自己,你不会生出什么反逆来,任何过失,可以是愤世忌俗,可以是市侩欺弱,可以是残恶伪善……却独独只有自个儿是唯一正本的存在。在玄烨   的潜意识里,宁芳已经是幻为了自己,在空气里,他看不见这么个人,却把她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有时候,你会对着镜子对自己任意的教训恶向,  却左不过一笑了之,明日还是唯我独尊、只看得见 自己的悲喜忧悦。

佟妃没有一点儿错儿,错就错在时间不对。如果如历史般没有宁芳的存在,她也仍然会在最后的这两年里收获晚至的母子亲情,毕竟这亲情对那  时的玄烨来说是稀缺的,稀缺到没有什么可比较的 。

人心就是那么奇怪,当你只有一个人,不会觉得那东西不好,一旦存了两个或更多,便不自然地起了对比之心。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如此  ……收获多了,有了对比,却不一定能比稀缺时快 乐。丰富,从来不是快乐的前提。

第四十章强不强?

冬去春来,如今已是康熙元年。

二月初八正是原皇太后(孝庄)的生辰,前来朝贺的朝臣命妇只能用潮起潮涌来形容。

过了晌午,所有人共在慈宁宫吃顿大膳,皇上便招呼着大家坐过来。四方四正的桌子早置在了中间,李德全取了那幅宁芳出主意置办的麻将牌,  竹底玉面,煞是好看。太后自是位了北座,皇上挑 了东座,懿靖大贵妃落了西面,辅臣索尼面冲着北儿,皇上自是快语的把规则都说了,便使了李德  全另拉了张椅子放在自己与太后的之间,拉了歪在椅子上渴茶的宁芳,说是给太后看着牌。

其实宁芳对着国粹并不怎么感兴趣,除了知道规则年下里看爷爷乃乃叔叔婶婶们玩两玩,几乎没什么照面。

不过,要不怎么说国粹就是国粹嘛,呼啦啦的一方换了一方,一圈子换下一人,原先还矜持着的众人两圈下来都伸长了脖子依挨上来,两眼里直  闪着光。

太后这里也是许久没那么热闹了,看了人多嘴就没合上过,何况还直进银子,哪个能不高兴?

宁芳虽然不喜欢这套,却是所有人里最知道怎么玩的,把着太后的牌直叫太后赢得个盆满钵满。

皇上只玩了两圈也就下来了,就着宁芳与太后的空隙儿不坐只站着,祖孙三人什么人与不顾着有钱就拿。

这一高兴,日头就西落了,太后只留了先皇后与皇上用饭,其他人也就打发了。

要不怎么说游戏使人精神放松呢。由着这牌局衍生到饭桌上,太后对宁芳那是比亲女儿还和善。等太后终于乐呵累了,宁芳与玄烨步出慈宁宫时  早已是满天星光。

佟妃傍晚回了宫便倒在榻子上不愿动摊。她想了许多,似乎已经透过今日的热潮见到了几年后太后故去之后自己将迎来的尊贵与盛世,今日这些  ,几年后都将是属于自个儿。佟佳氏这么想着,便 梦忆起来。

等着身婢把她唤醒来报,皇上已经进了慈仁门,她先是要起来,却只动了半身便躺了回去,恨得牙只痒痒。

皇上是亲儿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便宜了那博尔济济特氏去?这进了慈仁宫的门却不能第一个来看自己这个亲娘,却直要去给那没了皇上的皇  后请什么唠子安。

佟妃儿越想越不气顺,自己刚刚想的那么些子好景儿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没了老的还有这少的,难不成就一辈子出不了头受她们一家子气了  ?

佟妃只不行不行的叨吟着,这一年来虽然锦衣玉食被儿子供着,可总觉得不受人待见,连使个奴才也要顾上顾下,只那奴才冲着自己的面色就仿  佛不是那么尊从儿。不行,还是要寻个由头好好立 立威,连同皇上也要好好教训教训才可,要让从上至下都明白谁才是主子。

宁芳一进了房,便直冲卧榻,趴在上面便不想动。太累人了。

玄烨自己净了手,再取了条就着宁芳的样子替她一只只擦了手,才在榻沿边坐下。

“今个儿累着了。”

“嗯——耳朵里到现在还嗡嗡的。”

“看你这样子。”

“全身都软了。”

玄烨上了双手给她揉着肩。

“嗯——中间点中间……嗯——”

被侍侯惯了,宁芳也没觉得有什么,以前还会在心里说有个儿子真好,现在连心都不会多动一下。

“皇玛嬷像是很喜欢那麻将。”

“看来太后也是太久没热闹了,这次才会这么高兴……虽说那麻将玩多了不好,不过你以后还是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宁芳脸半埋在枕子里,  “怪可怜的。”

“知道了……你呀,看谁都可怜……”

宁芳抬头回瞪了她一眼,便面向外埋在枕子里:“我要是太后,都活不下去……一辈子忙房碌碌,却不知为个什么……丈夫不是自己的,儿子不  得心也走了,哎——可怜。”

玄烨也不吱声,取了米粥轻支着她的上身就着她卧躺的姿势喂了她半碗,见她移开了碗口才重新令她躺好。再退了自个儿的鞋子盘上榻,继续马  萨其。

两个人如此不过片刻,便有些昏沉。

宁芳打了个哈欠:“你有没有觉得太后宫里的味道不对?”

“嗯?……像是檀香。”

“嗯,难怪。不过,太后原来宫里的好像是水果香,怎么现在变了?”

“也有一两年了吧,你现在才发现?”

“……平时只是请安也没像今天呆这么长时间,当然没发现了。”

宁芳的狡辩玄烨不过一笑。

“檀香有水果味好闻吗?还是——太后与皇上都要点这种香?”

“……皇玛嬷自从皇考去了之后,像是信了佛。”

“……哎,亲人都不在了,人便要有些精神寄托。”

两人还要说些什么,外面一阵儿吵闹。

玄烨没动,只是不快。

等着那吵杂越来越近,还伴着“得得”的花盆底子的声音。

玄烨心下便明白了七分,眉头挨得更紧儿。

果不然,一举茶的功夫,皇上生母佟妃已经挑帘子进了来。

先皇后背向上的躺着,直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

皇上盘腿坐在榻内,先皇后的腰间,那伸着的一双手臂正在先皇后肩头一来一回的揉动着。

哪个母亲见了这样子侍侯别个女人的儿子还能和气了的?更何况这儿子对自己也没这份孝心去。

佟妃上前了两步,伸直了右臂,用食指定死了这二人,气的只能挤出“你——”字。

宁芳撩开玄烨还在肩头活动的手起了身。

“佟……那个……”怎么叫?皇上他妈?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佳儿脸上那道血口子立马吸引了榻上两人的视线。

玄烨下床着了鞋,止了宁芳要下床的举动让她不要动,摆了手令其他人下去,指着佳儿的脸说:“额娘这是干什么?来慈仁宫打人?”

佟妃见着儿子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只不敢相信,这还是对着亲额娘应该有的脸面吗?

“皇上——我还是你亲额娘吗?”

玄烨令佳儿下去了,才抚着佟妃在椅子上坐了下:“额娘何出此言?您是朕的亲额娘,也是谁不知道的?又何苦拿这种话来说。”

“本宫还是吗?”佟妃瞪着床上的宁芳。

玄烨端了盛了碗米粥挡了她的视线。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额娘消消气,渴点米粥润润肺。”见她接了,“是不是又有哪个奴才嚼舌根了?额娘身子金贵,何必听那些奴才的离间,  找个小婢子的不快。”

这米粥,佟妃是再喝不进一口。这还是自个儿的亲子吗?她这一句还没说呢,到被他摆了自己个恶人。

玄烨说完这话,没觉得怎么过份,反正平日里也是这么同人说话的。

“啪啦——”那粥碗就这么掷在金砖铺就的地上,“皇上——我是你的亲额娘,有这么为个奴才质问自个儿亲额娘的儿子吗?!你处处护着她,  她是你亲额娘吗?别忘了,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的 你,是本宫!没有本宫哪有你这皇帝!好啊,到头来苦是本宫受了,福却是她享着!”佟妃挤过玄  烨上前几步直指着宁芳,“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同本宫抢儿子?生不出个东西来就用抢的吗?”

宁芳抱着被子坐在榻上,到了了不过觉得可笑的哼了一声。却不想玄烨已是拧弯了佟妃的左臂儿,直使得她“啊”着面板儿苦作了一团。

“皇……皇上!你想干嘛?”佟妃面露恐惧的盯着儿子。

宁芳见了,鞋也不穿的下床奔了过去,直拍打着玄烨的手儿让他松手,却仍见他目露凶光,恨得直咬牙。没办法,宁芳使了右手拧起了小三的耳  朵,没下一分温柔,直令他痛得松了手儿护着耳朵 。

“疼——疼……”

宁芳提着小三的耳朵走开几步才放开,见确实起了红色,立马心痛地手口并用的揉抚着,却不想越揉他越上脸,尽是哭着懒在了她怀里,满嘴儿  都是她坏。

宁芳这是哭笑不得,左不过是像平日里一般好一顿哄,但一见佟妃还瞪大了一双钟眼看着他们,便一下拍在小三的p股上喝道:“站好了!像什  么样子!还在你额娘面前。”

玄烨一听,在宁芳怀里抻干了两行清泪才转了身,对着佟妃,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额娘,不早了,朕使人送您回去吧。明早还要向皇玛嬷请安。”

佟妃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您要是不满意哪个奴才,使着顾问行办了就是,何苦让自己不痛快。您毕竟快升为皇太后了,自己的言行也自在点……儿子这皇上还不是要依  着额娘的福份。”玄烨也说不下去了,说细了怕她 再闹腾,到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去。便令李德全亲自送了佟妃回院。

直到处在呆滞中的佟妃鞋底子的声音听不见了,玄烨才大大地呼出了口气。转头见了还处在状态里的宁芳,一抖脸颊儿,那痛劲就上了来:“疼  ——皇额娘真狠心。”这么说着便落了一滴泪珠儿 ,惹得宁芳一阵子心疼,护了他在床上左揉揉右呼呼,直把所有的保证都说了。

宁芳瞪着那受伤的耳朵,总觉得被自己拉长了许多,总怕着也像爱迪生那么失聪了。

玄烨赖着皮地粘上身,趴在宁芳身上,脑袋依着宁芳的胸口就不愿意下来,黄色的龙袍甩在床外的地上,着着白色的绸制内衣就这么一动不动的  趴着:“你不回去了?”

“……朕受伤了……”

宁芳无语的哼哼:“太后那——”

“朕受伤了……太后今儿高兴。”

宁芳也理不清他这思路,也由着他。这磨人精,反正鬼主意多。

这么想着便哈欠连连。

这小子重了不少,趴在胸口上还真的有些气短。

李德全送完佟妃回来,见屋里没了动静,琢磨着今天皇上怕是不回了,便关了门,进了耳房,正见素心在给佳儿吹着脸上敷的药。那口气不短,  用甲套子蹭过留有的深长的口子,还好佳儿机灵, 把脸蛋儿躲过,只拉在太阳x并颧骨的一小块,眼睛算是保往了。

此刻,佳儿正哭着,却不敢大声。

“好了,别哭了,虽说是让你受了苦,也不能替你讨什么,皇上并主子总会记得你得好的。”李德全也劝着。

“佟主子……怎么这么吓人?……呜……怎么同皇上……一点儿也不像?”

“看你这话说的,以后再不可没掩没拦了。”素心喝止了佳儿。

“虽说由主子护着你,可也不能太随便了去,出了这慈仁宫指不定有多少能治死你,还不有所收敛。”

佳儿也怕了,吸了哼鼻子:“我……我再不说……就是。”

虽说慈仁宫北院子里的人没说什么,但佳儿脸上的伤却是真真的,原本还不信的宫人们见了如此哪个还不明白?

娜木钟听了,好不开心了半天。原本以为这日子以后就无聊了,没想到还有佟妃这么个开心果。呵呵,这亲母与继母,还能出这么个争宠的妖娥  子,还真是活宝一个。

娜木钟使了人来,令人送了一根长白山上好的人参给佟妃补身子。

第二日皇上与宁芳各来慈宁宫请安,太后并不曾多一言。只佟妃来时送了她一只花梨紫檀木的手饰盒子,说是正好配了佟妃那张床成一对儿。

佟妃只当那盒子里是太后赏了什么好东西但不便直言的,打开来一看,却真的只是只空盒。盒子再精美,也只是只盒子,能比得上金银玉器去?  倒是懿靖大贵妃给的礼儿珍贵,令佟妃快慰了许久 。

第四十一章你不是翻译官

是年冬十月初三,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皇后为仁宪皇太后,母后为慈和皇太后。

月末,皇上迁宫乾清宫。

冬至,皇上领文武大臣祀天于圜丘(天坛),免朝贺。

乾清宫不比前朝的保和殿,不用经过朝臣聚集的乾清门。从慈仁宫出仁祥门过日精门便入了乾清门,连后宫都不入的直进乾清宫。

皇上祀天去了,宁芳从慈宁宫回来便坐在近窗的榻子上晒太阳。

浮尘在光影里沉浮。

哎,好无聊呀。

宁芳不知第几十遍在心里呐喊着。

佳儿见皇太后又要昏沉过去,便上前问道:“主子,不然出去走走?您刚用过膳,这时睡下了总不好。”

宁芳没什么焦距地冲着佳儿:“去哪?”

“不然到御花园?”

“不去。见了八百回的。就那么两棵树几座亭子。”

佳儿想想也是,这宫里虽大,主子们能去的地方有限,边边角角的地方也多未修缮。

胃里刚喝下的羊r汤还在翻腾着,宁芳歪在那里总不舒服,便起了身,走了两步。

“走,上乾清宫转悠两圈去。”

佳儿看着迈开步儿的皇太后:“可是——”

宁芳也没空听她可是,实在太无聊了,再不出去走走非疯她不可。

素心今日儿休息,等她没事转遛着来到主子屋里时,却被告知宁芳去了乾清宫。她对佳儿起了恼意,乾清宫是什么地方?皇上在时还好说,这回  子不在要是谁寻了由头主子还不招了祸上身?当下 便直奔日精门而去。

宁芳毕竟是皇太后,宫里有哪儿是铭文规定着她不能进的?也巧,这日轮值的日精门侍卫竟是倭赫,他自是给升为太后的宁芳放了行。

宁芳也有几月没见倭赫了,是倍感亲切,就有十年不见同乡恨不得奔上前去拉着别人衣摆悲喜交加的念头。

不过,升了官儿也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左不过立在门内同倭赫交流上那么几句,差点儿便说了什么“有空到我那里坐坐”的热情话。

乾清宫如今的奴才多了去了,不过那么几个重要的人物却多是当年宁芳就着李德全选的那么几个,也是知道宁芳是真比皇上亲娘还受宠的。见仁  宪皇太后进了宫门,立马集合了来。

宁芳虽看着几个眼熟,却只认得一个老人刘总管。没办法,一是当年这些奴才年青脸都没长开,一是时间久了她也不记得。

刘进忠刘院管如今升官了,官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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