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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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帝王神话。

“我想去看看皇贵妃。”

三阿哥见她面色苦沉,却仍是投以反对:“看她干吗?起不是引了晦气。”

宁芳皱着眉,不知董鄂氏是如何引了这么小的人儿的厌烦。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就是不喜欢也没理由讨厌呀。”

“宫里就没有人看得起她。”

“你也是一个吗?”

“你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她?”

“……她夺了皇阿玛你都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又不在乎顺治。”

三阿哥立了起来,拉了宁芳的手转进内殿,使她坐在床上,站着看她。

“你真的不在乎皇阿玛?”

“……我不在乎……我又不喜欢他。”宁芳低了头,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两人间能说的话越来越多,几乎除了宁芳是个未来人没说过,其  他都是张嘴就来。

“……不喜欢就不在乎?”

“嗯——不喜欢就不关心,不关心就不在乎。”宁芳回味了一番,怎么话题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她先说的是什么来着?

宁芳有丝不乐意:“你别打岔,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我问的是——”宁芳挠了挠后颈间的发根,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为什么不喜欢皇贵妃。”

“对,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宁芳瞅着玄烨,“她是个好人。”想想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害了别人的,“至少,她对你皇阿玛是用情至深的,  对太后、对嫔妃、对皇上的子女都是不错的。纵然  是为情连累了前夫,也承担了所以的恶果,在宫里过得那么不顺。”

“既然因是她种的,果当然也要她担着,这很公平。”

“可谁没有过呢?再说,为什么只让她担着而不是皇上担着?这不公平!哦,有了好事就皇上享着,成了恶果就女人担着,这真的是夫妻吗?”

她是妻吗?她只是皇阿玛的妾!

玄烨想这么说,知道宁芳现在情绪不好,说了只会令她不快。不过他不明白,宁芳为何要为个不相干的、一无是处、名声败坏的女人向自己质问  ,这有什么关系吗?

“皇额娘为何要为那个人同玄烨吵?”

宁芳想想,也觉得有些无理取闹,叹了口气:“只是想,每个人都有她的不容易,何况,她真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见玄烨皱了眉,“当  然,至少在宫里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玄烨依着她坐下来,把头靠在宁芳怀里:“好了,别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弄的你自个儿不开心。你既说了她种了因收了果,就自有她的道理,有  皇阿玛为她伤神就行了,知道没?”

“哦。”

“……你要是想去,看看也行,叫上淑惠妃同你一道。”

“淑惠妃?她——会来吗?”

“你是皇后,还能叫不动她?让小九子去传就是。”

“哦。”

皇贵妃见了皇后前来,像是不敢相信,直盯着宁芳发愣,半天才想着起身下床行礼。

宁芳上前按倒了她,见着她病气的脸便觉得心内一阵不顺,有股子酸水向上冒着。

“躺着吧,也不在乎这个。”

“……皇后……”

“我只是来看看你,没什么的。”

董鄂氏想是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了或是宫里闷久了也想找个人说话:“娘娘……不怪我吗?”

宁芳瞅着这么个女人,真是梨花带泪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怨了她去?何况,她真是没什么坏人的本事。

宁芳一笑:“有爱才有恨,有目的才有失落……我又有什么可怪你的?”

董鄂氏眨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皇后,突然间觉得不可思异,原来——她笑了,很美,完全是女子的婉约与柔美:“是啊,原来……咳咳——,若  是早一日明白,臣妾也不会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  没有了。”

“……那也不一定。有时候,即便是心心相映,也不一定能成了朋友……成了朋友,也不一定就能守着到老……”

“……娘娘——不必为我忧心,我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左不过就这么着了……我这一辈子,虽也有憾,却也无悔,有皇上爱着,还有什么是不能  舍的?……我也不怨,一切都是因果,算是我还了  博果尔的情……只盼着下辈子不欠无罪,能与皇上清清白白的开始,也就全了……”

宁芳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是跟着董鄂氏落泪。董鄂虽是信了命理,又何尝不是最勇敢的人?爱了便不顾一切地投进这宅门,忍着所有人的谩骂  与怨责,承着爱人已有的深宅闺怨,受着几世的谈  资与臆霪……苦与乐,从来都那么分明又这般相依……你要获取,就必须承受……

“我——能帮你什么?”

董鄂氏上前拉了宁芳的手:“我没什么想求的了,女人这辈子能有的,我都有了……唯一——有些挂心的……就是六格格。我若去了,怕是皇上  也顾不上她,请娘娘请了太后把六格格送回她额娘  那去……小孩子,还是跟着亲额娘的好。”

宁芳开始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讨厌这个董鄂氏了:她是个知分寸的女子,又是敢爱的女子,更重要的是,明白得与失间的取舍。虽然前世里那些  电视上、世俗里、人情间早已看不惯这种所谓的“  善良”女人,可就因为这种温善是稀缺的,才不能引起人心的认同。宁芳宁愿相信,这份可得可失  的温善是能够在私下里于每个人心间留有共鸣的……

八月十九日,宠冠今朝的皇贵妃董鄂氏薨,上辍朝五日。

宫里各式传言、真史交相往汇,令宁芳都有些不辩真假。

据皇上口谕,董鄂氏死时“言动不乱,端坐呼佛号,嘘气而死。薨后数日,颜貌安整,俨如平时”。

八月二十一日,皇上谕礼部:“皇贵妃董鄂氏于八月十九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 ,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 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  察,速议具奏。”太后未有异义。

在礼臣们拟议谥号时,“先拟四字,不允。至六字、八字、十字而止,犹以无‘天’‘圣二字为歉”。

命令上至亲王,下至四品官,公主、命妇齐集哭临,不哀者议处,幸亏皇太后”力解乃已“。

欲将太监、宫女30名悉行赐死,“免得皇妃在其他世界中缺乏服侍者”,后被劝阻。

八月二十七日,董鄂妃的梓宫从皇宫奉移到景山观德殿暂安,抬梓宫的竟都是满洲八旗二、三品大臣。(这在有清一代,不仅皇贵妃丧事中绝无  仅有,就是皇帝、皇后丧事中也未见过)

董鄂氏的梓宫移到景山以后,皇上为她举办了大规模的水陆道场,有108名僧人诵经。

清制中平时皇帝批奏章用朱笔,遇有国丧改用蓝笔,过27天后,再用朱笔。而董鄂妃之丧,皇上用蓝笔批奏章,从八月到十二月,竟长达4个月之久。

皇上还亲自动笔,饱含深情地撰写了《孝献皇后行状》,以大量具体实例,展现了董鄂氏的美言、嘉行、贤德,洋洋达四千言,内容十分丰富。

……

紫禁城内吹吹打打,诵经之声直入耳畔。

慈宁宫中皆能听见那耳靡之音。

“格格,这——合适吗?”

“……哎,算了,就让他闹吧。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场,算是合了他的心意去。若是不让他如此,怕不知还要闹成什么样子。福临那孩子你还不知  ?越是不让他这般他越是这般。哎,哀家就这么个  儿子,如今他也确是伤痛了,就由着他宣泄吧。有什么事哀家来背着,也不能不让他痛快了。”

苏茉儿也知那些打着太后的名义下发的恩旨皇上可是一声招呼也没向太后通过。可如今太后一字不提,心心念念的还不是皇上的伤痛?皇上啊,  何时才能懂了太后的心去?

“那郭氏——?”

苏茉儿看了看太后,退开了些身:“奴婢明白。”

过不日,侍侯过原皇贵妃董鄂氏的皇上奶姆郭尔罗斯氏忧伤过度而亡。皇上封她为“宾图妃”,用九十九条老牛将她的棺木拉回家乡(途中那牛  怎么也走不动了就葬在那了)。

生前风波不断的人,死了也是惊天动地一般。

宁芳窝于床榻之上,听容婆子说道那溪森和尚选日为皇上净发,其师傅玉林某某不知由何得知,杀进宫来架了火薪要活祭了小徒,皇上如何宝贝  那小徒,尽罢了出家念想云云……

宁芳把这当传奇来听,却也乐呵了的一上午。原来传奇发生在身边也能当了笑话,这么个有趣的三人,戏码不比那郭德纲的断子震撼与响彻了?

宁芳长久没见过顺治,不知道他有多悲痛,只知道喜静、不怎么爱出门的皇上连着两个月都出了宫,一次还去了明陵。

宁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没有解不开的结,随着新年的临近,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尽融洽起来,母慈子孝可感天地。

宁芳虽是泛着糊涂,却也乐见,毕竟母子长情才是正理。

皇上渐渐由悲伤里走了出来,常到慈宁宫同太后共膳,宫里很久没有如此祥和了,太后高兴,嫔妃高兴,大臣们也高兴。渐渐的,没有人再提起  逝去的端敬皇后。

可有一个人不怎么乐意。

“她算个什么东西?!”三阿哥转着永寿宫内寝的火炉子转悠,四周都是厚实的棉帘毡帐,气愤异常,“你还在这里坐着,怎么就能再出个皇后  ?!哪里来的?偷的吗?”

宁芳也不明白他何以这么大的火。皇后就皇后,反正都死了。

“既不是由午门正门抬进来的,又不曾生有可继大统的太子,皇阿玛怎么可以——”

从正门抬进来的未必就比走后门进来的吃香。

宁芳上了前去,把他拉回床上,摆弄进被子里。

“大冷天的你瞎折腾什么?我都没意见你瞎折腾什么?皇上最大,他想怎么招就怎么招,你瞎折腾什么?上床——睡觉——你还让不让人睡午觉  了?!小样——不睡快点走。”

玄烨见宁芳背着他已经躺下来,虽还有些气闷,却不自然打了个哈欠,依着宁芳的颈脖子躺下来,左手岔过宁芳的胳膊环上她的腰。

“我想喝鱼汤了。”三阿哥边打哈欠边说着。

“上个月不是才渴过。”

“上个月是多久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

“好了好了,我煮还不成吗?年岁没多大,唠叨到是渐长了。啊——”宁芳自打了个哈欠,环了环被子,“明天,明天一早。”

“还是中午吧,这天不知什么时候下雪,早上太冷了,天寒地冻的。”

嗯。宁芳在心里答应着,却迷糊着讲不出来了。

我们三阿哥玄烨替两人裹了裹被子,也跟着会上了周公。

紫禁城里一派新象,顺治十八年即将来临,这一年,属于新时代的三阿哥爱新觉罗玄烨亦即将在希望中闪亮登场。

第三十七章母子恩仇

小年这日,朝廷传谕全国“毋抄豆、毋点灯、毋泼水”。宫里虽是千灯结彩,却淹不住y冷的氛围。

皇上不知已数日不朝,居在狭小的养心殿内。

“皇额娘——”

太后端过苏茉儿递上的药膳,拍了拍儿子的手:“福临别怕,有额娘的,哀家就不信,还不能护了我儿周全嘛。来,喝了这粥,发发汗明天也就好了。

福临很久没有这么被人叫过了,太后不到生气不会这么唤他。早年似乎静妃也时常这么喊他,可他又怎会忍了她如此放肆?贞儿幼时总喜欢笑着这么唤他……宛珍——宛珍总是敬他爱他,却时刻记 着全着他的声威,尽是连一声也不曾唤过他的名字。

福临一口口地吃着,许多过往的事儿一段段地拥到了面前。那些曾经鲜活的人儿,到如今走的走、离的离,竟是一个也未曾留下。

“病着就实实地歇着,别再多想了。”太后抚了抚儿子的额头,“我儿福临都这么大了,额娘总想着你小时候那样儿,穿着月白儿的背褂围着慈  宁宫让奴才们找你……那时候,我们娘俩……”

可能是病时人的心神就柔弱了去,福临忆起那景儿也止不住的觉得温馨。

忆起那些过往,福临便生出许多感触来,当太后侍侯完他的汤水,便看着太后开口道:“有些事,便是皇帝也只能无奈。以前儿子总是看不破,  总以为只要把皇权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便能护了额 娘与自己……对多尔衮,对额娘——”

“算了,”太后拉着顺治的手,“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到如今再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额娘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母子俩有什么仇可记的……”  太后继续宽慰着皇上,母子俩坐窝在榻间,像是第 一次有那么多话说。

与此同时,宁芳却在永寿宫里剥核桃。一块块整的、碎的核桃仁摊在几子上,宁芳正牙、手、小捶子的并用着。

三阿哥坐在她边上,手里捧着本书,却长时间不碰几子上剥好的核仁。

宁芳见他如此,心下便明白:“你皇阿玛的身体如何?”放了一块进他的口,等他缓缓咽了下。

“皇玛嬷这几日都歇在养心殿里。”

“你要是担心,去看看?”

“皇玛嬷不让我去。”

“……人——总有生老病死的——”宁芳话未完,便接到了三阿哥的瞪视,拍了拍手,理了理思绪,“不会因为你不舍要离开的人便不走了——  ”

“可皇阿玛还年青,还——还只有八个阿哥……”

宁芳抚着他的头,看着他倔强的眸子。

父子就是父子,即便先前有再多的怨恨,在即将消失的生命面前,一切仇视都只化为了悲伤。

“这些都没关系。你再珍视,也逃不过离开的一天……总有一天,我也会——”

“不要!”玄烨猛烈地抱住宁芳,“不要。我不要!”

宁芳咽下泪意,咬着下唇:“放心,我会陪着你的,至少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等我们小三子看到我这张老脸厌烦了,我才能——”

“不要。”那搂劲儿又重了五分,“我不要不要不要——”

宁芳抚着玄烨的背,给这即将承受亲人离去的小儿一份小小的安抚。她知道这痛有多少,她知道这伤有多深,她知道……

人到中年可以承受丧痛,是因为生活里已有太多的失望与挫败,一次次的面对,也便一次次的被迫学会收缩起自己的情感与悲伤。

可孩子不同,他们的世界里全是美好、全是父母的给予、全是对未来无畏地憧憬。

如果不是幼时便有些伤痛,如果不是承诺父亲会幸福,如果不是过早地学着珍惜……当初,她也无法面对父母的同时逝世。

孤独、寂寞、悲伤、痛苦、失落、衰求……都不足以容易那种感觉。

玄烨感觉宁芳下了榻,拉出了一口箱,取出包裹着的那把琴,再走回来。

宁芳冲他笑了笑,拨弄了几下,脆脆的琴声便在这室内飘散开来。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一人心里一个一梦,一颗呀一颗种子,是我心里的一亦田。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一人心里一个一梦,是我心  里的一亦田。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种桃 种李种春风。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开尽梨花春又来。”

玄烨不知宁芳想起了什么,明明笑得温馨、快意,却从眼眶子里不断流下泪来。

“那是我心里的一亦田,那是我心里一个不醒的梦。啊……”

宁芳每每总爱弹首曲子,简单,简单,简单而幸福。爸爸第一首教自己弹的曲子,用那吉他,那把老吉他。

“简单,直白,又负哲理,又是积极健康的,我们宁宁弹来每每都能快乐了,爸爸也就高兴了。”

宁芳回忆着曾经有过的幸福,颊边就不能抑制的泛着笑,她不觉得苦,真的不苦。可眼泪却偏偏不自控地下落,已是染湿了面前的衣襟子。

“皇额娘,皇额娘——!”

宁芳从回忆里被拉回来,就见玄烨满面泪渍地拽着自个儿的手臂,神色惊恐。

“皇额娘……我们……还是不弹了吧。”

宁芳明白自己吓着他了,便抹了泪,拍拍他的头:“玄烨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宁芳抚着他的眉,“就是永远知道有人爱着你,并且——勇  敢的活下去。”

宁芳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明不明白,毕竟一个人的情商与智力并不成正比。把面上的泪痕都抹去了,宁芳把琴平放在面前,抚着:“我小时候,  家里也有把琴,是阿玛的。那里身体不好,走两步 便喘得厉害。别的小朋友在外面一起玩,玩泥巴,玩抓人……我只能呆在家里,透过窗户向外看。  那时候最渴望的就是爸——阿玛额娘早些回来陪了我。我很喜欢听阿玛弹琴,呵呵,他可有才华了, 钢琴、吉他、大小提琴,他都会……那时候不知  这世界有什么悲伤曲子的存在,听的学的会的都是快快乐乐的……有时候妈——额娘也唱几句,呵呵,即便再不舒服,也觉得幸福……”

宁芳放下了琴,只把玄烨拥在怀里,像抱着小婴儿似的。

“我们小三子一天比一天变重了,那就是一天天在长大了。”

“长大不好吗?至少长成大人能保护你了。”

宁芳凑着下巴磨着他的太阳x:“如果我真的爱你,就不会愿你长大。”

玄烨抬着首疑惑:“为什么?”

“因为爱一个人,便希望所爱的人只快乐不忧伤……成长要付出的代价,不只是身体的长大……你再不能只把自己当作孩子,只从亲人那索取而  不付出。你再不能单纯的因为不喜欢什么人耍脾气 而被人原谅。你再不能因为不喜欢劳动而躲避承担家庭生计的责任。你再不能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恐  惧而哭闹着让他们把你领回家……这些都不再是成人能有的权利,都是伴随着成长不断被冻结、被抽 回、被驳夺的孩子们的权利……我如果爱你,便  只愿你是个孩子。”

玄烨目视着宁芳祥和的目光,心里柔软到心痛,只紧紧抓着宁芳的衣襟。“嗵——嗵——嗵——”那是心在跳动有声音。

宁芳轻拍着他的背:“虽然,我很渺小,什么也帮不了你,但我不曾放弃……我想——心快乐了,你才能不惧怕成长……对成长,我无能无力…  …可我总会在这里……有一日——便做一日……直 到你成长到足以独自面对……不论我能陪你多久,也总要记住,幸福——其实也没那么难。”在说  最后一句的时候,宁芳已经笑了出来。笑,永远比哭更容易面对。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二,帝患痘,病危,起草遗诏。

初六夜,一般世臣伴着太医稍有喜色地缓缓步出养心殿。

太后听太医的诊断皇上的病儿是果然有了起色,终于放下半心这半月来稍离了养心殿。

顺治与太后进了晚膳,才睡下了,梦里,忆起了许多过去的时光,在盛京无忧的岁小,紫禁城里最初的迷藏,女子们最美的容颜……

本以为,他就会这么心慰着而迎接焕然一新的人生——却被一纸绢手打破了平静……

初七凌晨,一阵急促的击门声打破了慈宁宫的安静。紧接着,太后身装不整的奔了出来,直向养心殿而去。

当博尔济济特氏布木布泰奔进睡有儿子的内殿,爱新觉罗福临正用仇视的目光执着地瞪着她。

“福临——”布木布泰只有那么一时的迟疑便奔至近前。

“别过来!”

“……福临,你怎么了?”

福临的仇恨一分儿没有少,更加了份凄凉:“呵呵,原来……原来是这样……”

布木布泰寻着他的目光捡起了那绢布,上面歪歪纽纽地印着墨字。布木布泰平静地看完,看向儿子的目光没有什么情绪。

福临见了,眯了眯眼:“是真的,是真的了?”

布木布泰走近榻前:“是。”

“为什么?为什么——!?”福临用着最大的力气吼着,想索求一个答案。

“……因为我是你额娘——”

“额娘有什么权利?!有什么权利?!那是我爱的人,那是你儿子最爱的人——!”

布木布泰没有一分色变,仍旧坦然:“因为我不但是你额娘,还是这大清的太后,是大清顺治帝的母亲——”布木布泰也是起了脾气,“你不单  是我的儿子,你还是你皇阿玛清太宗的儿子!你要 做的事太多——太多,要成就的未来还更远……这么多年额娘把你含辛茹苦、忍辱负重的养大难不  成就是为了让你因为一个连礼义廉耻都没有的女人给毁了吗——?”

“宛珍她是最好的女人——!”

“……是,她可能对你是最好的女人,却是大清的罪人!”

“……咳咳——咳……”

“福临——”

福临不知哪来的劲,一巴掌打掉布木布泰近前的手,令她真切地感觉到了掌风袭上的疼痛。

布木布泰并不想同儿子争执,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意义?“福临……额娘——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呀……”

“……不,额娘根本……不是为了我,若是为我……便不会杀了宛珍……若是为我……便不会连我的心都绞碎了……”

“福临——!你还有额娘,还有皇位还有玄烨、嫔妃呀。”

福临觉得身体的力气在快速消失,那个时刻的来临令他既恐惧又期待。

“宛珍……宛珍……”

布木布泰冲倒在床前,流着泪拥着儿子:“福临——福临——额娘的福临——呜——没有你额娘可怎么办呀——”

福临听着亲额娘渐渐远去的哭声,看着她那张满怀绝痛的苦色,突然间快慰起来。

报应,报应——,这是报应……

福临快慰地笑了。

布木布泰惊恐着立坐了起来,对着那古怪的笑容,从心里升出凉意来,连呼吸也小心了起来:“……福——福临?”

“呵呵,呵呵呵,额娘,你会有报应的,”福临突然间睁大了瞳孔数倍,直盯到布木布泰的灵魂里,“朕恨你,朕会一直恨着你……呵呵,看着  你……看你到死——!”那瞳孔睁到最大,再也无 法承负,突然间扩散——

布木布泰的手生疼,那是被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用着最后一次能量抓握的疼痛,是r被指甲无情穿破的疼痛,更是对她所有生命存在意义的无情否  决的疼痛。

布木布泰哭了,她突然间觉得绝望与悲凉。这一生,就是如此的毫无意义吗?前半生为了一份不可靠的感情,后半生为了一份自以为的誓言,为  男人、为儿子、为大清——可是谁来为她呢?为她 呢?!布木布泰从未有如此的绝望。当年皇太极离她而去,她又何常不悲伤?可她并没有多少时间  来悲伤,就要为着那誓言为着才六岁的儿子谋划。如今呢?如今她就可以悲伤了吗?

布木布泰突然睁开了哭泣的泪眸看着儿子。那是张没能闭目的出着痘子的脸。

谁是对你最好的人?不是我吗?……只有我——只有我会不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整天坐在你的床沿,给你喂食,给你抹汗。

布木布泰并不在乎这些可怕的痘子,用着指腹一点点的给儿子整着面儿,额头,眉骨,鼻子,脸颊,下巴。

只有我对你是真的好啊儿子,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布木布泰直视着那双仇视与诅咒的双眸,这一刻,突然长升出激动来。

你要看吗?要看着我死吗?……呵呵,好呀,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能再造一个大清的帝王,我能成为这大清最伟大的存在……

你去吧……去吧……去守着你的女人……我布木布泰——不需要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太后理了理面颊儿,再整了整衣装,站起来摆了摆,定了定眸光:“来人——大清顺治帝——驾崩。”

最后两个字儿,很轻,苏茉儿在外寝几乎听不真儿。她进入内寝,还是看到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也仍年青的那个少年天子,却被那仇恨的目光  吓得退了两步。

她也是随着太后风雨间几十年走过的老人了,什么是没有见过的?

太后已经走出了内寝,指使着奴才。

苏茉儿想了半天儿,还是趋向前近了内榻,伸了手儿抹过顺治大张的眼帘。

福哥儿,安心去吧,腾格天总是会保佑你的——

顺治正月初九,爱新觉罗玄烨即皇位,史称康熙帝。

第三十八章蜗居

顺治十八年二月。

永寿宫里的奴婢们正侍侯着新的万岁爷原来的三阿哥试着那新做成的小龙袍。

宁芳歪在外榻上看着:“还是穿红色的好看,这黄色乍眼。”

玄烨听了,低了观察了一番衣袍。

“我的主子,只有皇上才能穿着明黄的色儿,这可是独一份儿的,呵呵,您看这不挺精神的。”

宁芳虽听了容婆子的话,却不苟同:“可这黄色的确没那降红色精神嘛。”宁芳见小三穿好了,便摆摆手让他近了前,摸了摸龙袍的料子,绣线  细若不见,面料软滑,“这料子好好,哪来的?”

“回主子,是打南面苏、杭进的织料,太皇太后见着好,便让做了龙袍,绣娘也是南面来的。”李德全晓得这事,便回道。

“难怪,这手艺可比宫里的强多了。”

“宫里还有,给你赶着做几件新装。”玄烨见她喜欢,便给了李德全眼色。

“不用了,料子虽好,我也用不上,衣服还多着呢。到是有那上好的白绸什么的取了点来,赶着没到夏日,做了寝衣才好,那衣料子清凉。”

“嗯,我知道了。等会要去皇玛嬷那,怕是要留了饭,你就不用等我了。”

“哎——,真没意思,又一个人吃。”

玄烨依了她坐下:“最近也是忙得直转转,再过几日便好了,再陪着你好好吃饭。”

宁芳见他讨好的样子,也没怎么生气,便笑着道:“知道了。知道你是真忙。”理了理他的衣襟,“不管是好不好吃,总要多吃点。我这里不用  你c心,一屋子人呢。”

“嗯。”玄烨上打遛子就靠在了宁芳肩上。

“……你快要搬进清宁宫(即保和殿)了,我是不是也要搬出永寿宫?”

“按例是的。不过慈宁宫有皇玛嬷与众位太妃住着,也没什么地了,皇考的遗妃也不太适合住在那里。宫里的地方虽多,能住人的地方也就慈宁  并后宫几处,其他都年久破败,一时也住不了人。 ”

“那就不用搬了吗?”

“你不想搬吗?”

“也不是,哪还有太后住在皇帝后宫的道理。不过,我可不想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你看看给我寻所独立的院子,不要像永寿宫这样被围着的,  最好是靠墙。不用大,还是这么些人就可以了。嗯 ——最好能离了那些人远远的。”

“……嗯,我找找。”

太后听了那太监的禀报,气地脸颊儿发抖。

苏茉儿遣那太监出去,正想安慰几句,外面便报了皇上驾到。

当小皇帝坐于榻前,太后已是一派常色。

“几位太傅那里可还照常?”

“一切如旧,孙儿并无改动。”

“嗯,你如今岁小,于朝事知之甚少。朝里又有四位顾命大臣看抚着,到是不太打紧。只是即登了基,便当越发专于朝事,那些奏章折本还是要  日日看的,不懂的——可以不开口,私下里再问不 迟。”

“是,孙儿明白。”

太后与康熙幼帝相互间又说了些话,直到快近传膳。

“皇上,那宦官吴良辅与官员相交贿赂勾结,本是死罪。但为先帝所护。可他’变易祖宗制度‘是为事实,怎可因一己私心护那孽畜。”

“孙儿明白,定当按律令于以严惩。”

“嗯。皇上,你也当引以为鉴,切勿以私视国。”

玄烨嘴上虽不差偏离地谨遵,脑子里却疑惑,不过是个太监,再受皇考宠幸也是案板上的死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需皇祖母亲视?

二月十五,诛有罪内监吴良辅,罢内官。

“呵呵呵。”太宗懿靖大贵妃娜木钟笑得爽快,“气死了儿子,到如今偏要找个太监的不快。本宫看,这布木布泰也是老糊涂了。”

康惠淑妃巴特玛微而一笑,把玩在眼下的杯子:“她不是老了。只是迁怒罢了。”

“呵呵,也难怪的,刚同她那死儿子缓和了关系,却叫吴良辅的一纸密奏气死了儿子,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紧。”

巴特玛放下了杯子:“这事也就过去了,以后也别提了。布木布泰毕竟不是善角。”

“呵呵,我知道。不过说了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算计了。”娜木钟并不在意。

“十次里算计了她三次去,并不容易察觉。不过,旦凡做了总会留下些顺头儿,布木布泰的厉害你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何必过了。”

娜木钟打量了巴特玛,还是柔善、慈和,却淹有细腻无二的心思。这次,若不是她提醒了自己进上吴良辅这张废牌,也不会这么痛快的扰了那母  子的和气,真算是为博果尔报了些许的仇。

娜木钟平静了心态:“妹妹这次——想姐姐怎么谢你儿?”

巴特玛笑得温良:“没什么的,我不过是觉得闷了,想找那么点乐儿。”

娜木钟看着她那眼色,就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要是能下点雨就好了”的样子,心下却是一颤。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可失的了。

“那到是要谢谢妹妹了。”

“姐姐何必客气,我们做姐妹也不是一两年了,从林丹汗时到伴着太宗左右,也算是最亲厚的了……妹妹与你可不同,身边一直没个亲人可以说  话念想的。见了能让姐姐痛快的自然要讨了姐姐开 心的。”

娜木钟见巴特玛嘴边那沫子笑,抖了抖面颊子:“妹妹——就真的敢?”见她仍是带笑回望着自己,“她毕竟是太后,若是真被她抓着了,我也  没什么可牵挂的,可你——”

“呵呵,姐姐说笑了,我有什么可挂心的?……再说了,妹妹我可例来守规纳律不曾有丝毫错处了去,她又凭什么找了我的晦气?”

娜木钟心下哼了一声,到如今才算是明白这么个人,是掩得深了。

深夜,李德全端了汤水进来,见皇上仍对着那张宫里的地图细琢着,便放了汤盅子给皇上盛了一碗。

“皇上歇歇吧,太后主子使了人傍晚给送来的,补气的。”

玄烨接过了,边想边喝着,便看向李德全。

“清宁宫收拾得如何了?”

“再有两日即可了,请了太后示下,折个好日子便可迁往。”

玄烨又举了图,直盯着一角儿。

“皇上,可是为主子选好了住处?”

玄烨瞅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皇上,这宫里宫规戒律一条条的,若是没个典章律条的,怕主子也是不能住的离您太近。”

“……哦?你有什么主意?”

“皇上,奴才没读过书,自然是寻不出什么章法来了。”

玄烨见那他直向自己打眼色,突然明白过来了,便是一笑:“也难怪你这个奴才得皇额娘喜了。行了,是个机灵的。”

“呵呵,那还不是主子与皇上给奴才机会。”

玄烨也不同他多言:“明日传旨,宣中和、保和、武英等殿大学士午后入内授业,凡有出众者留授于朕。”

“喳。”

一晃数日,日头渐落,新登基的康熙帝进了慈宁宫。

“皇玛嬷,孙儿这次来,是想同您说说两位母后的迁宫之所。”

“嗯,确是要迁。东西六宫皆是皇上嫔妃所居,先皇遗妃确实不似合再居。”

“皇玛嬷,至从皇考移住这紫禁城,东西六宫并慈宁、乾清等常居之宫皆有修膳。孙儿想着,皇玛嬷所居慈宁宫现多居皇玛法遗妇,地方儿本就  有限,且历来也无两朝遗妇居同一宫的可考之例, 也确实与礼不合。按说应当是另起一宫殿与慈宁宫对着且偏位点才可,但目前户部也无太多银钱新  置殿宇。孙儿想着,最好是在慈宁宫的近地修膳一座前朝的宫殿暂时安置两位母后同遗妃。皇祖母看 ,可否?”

“嗯,祖制不可废。”太后瞥了皇上一眼,“孙儿看,在哪里合适?”

“孙儿也不敢越制,请教了礼部并学士,查看可考文献,商议着有两处。”

“哦?哪两处?”

玄烨指着李德全呈上的宫图:“一处在前朝仁寿宫(就是现在的宁寿宫)一带,位置上虽与慈宁宫东西相当,却太过北向,于祖制不服,亦是对  皇玛嬷等不敬,况且前朝东面的地儿现都阁置着, 若是选了此处,在看护上便要加大相应的人力、物力、财力。”

玄烨并不急于继续,由着太后细看了那图。

“那第二处呢?”

“奉先殿原是前朝的家庙,到我朝年间并没有多大用处。孙儿想着把奉先殿重新起用了,供奉上我大清的先祖们。况且此处离乾清宫、清宁宫、  慈宁宫都近,亦方便孙儿与皇玛嬷祭拜。”

“……嗯,也是。宫里没个家庙也太不像个样子。”

“前明时留下的这紫禁城多有焚烧、破败,此时社稷待新,还不是大修的时候,所以孙儿私想两位母后并遗妃苛着乾清宫周边儿住了,亦全了孙  儿晨昏定省的之心,一家人近着也更能亲厚了,毕 竟皇考去的急了,皇玛嬷同各位母后、母妃也挺寂寞的。”

太后笑了笑,心慰里却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皇上是出息了。”

玄烨只当是考奖,不考虑其他:“皇玛嬷看,奉先殿西侧还有两座平行的建筑,一大一小,与西面的养心殿正对着。离清宁宫与乾清宫都是挨门  子的,距慈宁宫也近,方便皇额娘给您请安。”

太后细瞅了那图:“皇上,地方虽好,只是——后宫嫔妃皆不能打乾清门过,你皇额娘要来给哀家请安,怕是——要绕过大半个皇宫呀。”

玄烨知道太后定会这么问,当下便把已备好的说辞提了出来:“孙儿也是着礼部翻阅了典章的,按律皇额娘既不能与皇玛嬷同住便只能住到仁寿  宫去,那里偏东就在敛禧门北,来往于慈宁宫更是 要绕了东筒子过整个东六宫去,且——就在敛禧门跟前,怕是——真不安全。皇额娘早年为了孙儿  亲侍于宫外,日夜看护着孙儿,孙儿才得已过了痘症,如今孙儿继了位,哪能令皇额娘有一点点的不 安不全。”玄烨起了座跪于榻下,“肯请皇玛嬷  恩准孙儿的请求,别让皇额娘去那偏远的仁寿宫,全孙儿一份孝心。”

左不过一座宫殿,太后本没有计较,不过是先就看出了这小子有那么点算计。不过,如果这算计是为了孝道到也没什么可发作的,毕竟皇后是博  尔济济特氏出的皇后,自己百年之后若皇上果真是 孝,于自家也是好的。

“孙儿起来吧,此举若果真合乎祖制,哀家还能不全了你的孝道不成?”

“孙儿谢皇玛嬷体恤。”

玄烨回了清宁宫,大笑了三声,全身儿顿觉得舒畅。

“朕要好好赏了那李霨,真是保读掌故、朝典第一人。呵呵,去,赏他十金。”

李德全并未领旨,上前几步:“皇上,如今无缘无故掌了一大学士十金,怕是被人生了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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