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重叠的身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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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寻舞和夫家的人坐在同一张圆桌,带着微笑专注的看着斜前方那对在碧海蓝天包围下互换戒指的新人。

「喜欢吗?」乔濋凑近身旁妻子耳边问并握住她的手。

「嗯,很唯美浪漫的画面,好像下一秒的人生就只有幸福在等待他们一般。」

「羡慕吗?只要你愿意,这样的婚礼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乔濋满是怜爱的凝视她。

「不羡慕,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幸福了。」沈寻舞撒娇的将头靠在他肩上,这些话语跟举动让男人胸口溢满温暖。

「老婆,你怎麽哭了?」当前方新郎和新娘深情一吻时,乔亦夫略带紧张跟惊慌的声音让儿子媳妇暂停亲密举动,同时望向魏秋萍。

「看到大姑嫁女儿这麽幸福的画面,让我瞬间好想念子葇,从小到大,我不曾离开过她这麽多天……」温母从包包里掏出手帕拭泪。

瞧见妈妈那两串用母爱的糖衣包裹的鳄鱼眼泪时,沈寻舞不禁撇过头,掩饰嘴角那抹随不断涌上的恶心感而扬起的冷笑。

「虽然我也很想念那ㄚ头,但是有沈家哥哥在,子葇很安全的,你不必担心。」乔亦夫笑着安慰妻子。

过去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妻子的反应也常常出乎他的意料跟脱离正常轨道,有时他甚至对她产生了陌生跟疏离感。

但此刻魏邱秋萍睹物思女的泪水,让他又彷佛看到初识时那个让他心动的无私慈母,心中还泛起阵阵涟漪。

「我知道,我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看到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这麽幸福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心疼她而已。都是我不好,让她一出生就异於常人,失去幸福的机会……」女人擦也擦不乾的眼泪逼真的配合着主人演出。

乔家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女主人身上,没人留意到年轻女人闻言时脸上露出的恨意。

「这怎麽能怪你,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活泼健康的?别再自责了,子葇除了智力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样。瞧瞧那些连吃饭穿衣这些基本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人,她的状况已经算很好了,既乖巧又可爱,我们该知足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我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见到她穿白纱,依偎在疼她、爱她的男人怀里幸福的模样。」魏秋萍吸了吸鼻子哽咽着。

「有些事强求不来的。如果披上白纱就能幸福,那这世上还会有人离婚吗?虽然没有配偶或孩子相伴很孤单,但转个念头,也少了很多的牵挂跟烦忧不是吗?现在她有我们两老守着,等我们走了也有兄嫂护着,这种恒久不变的亲情比捉摸不定的爱情来得更可靠跟稳定。」

「就说你心宽还真宽呢!这世界是现实跟残酷的,有些人对你的妻女好是因为你乔亦夫,哪天你人走茶凉了,我的两个宝贝女儿只怕是要看人脸色度日了。」最後那句话,魏秋萍直视着乔家少媳妇说。

「阿姨这是在说我薄情寡义吗?」乔濋压抑心中不悦笑着问,他当然听得出继母剑指的是自己的妻子。

「怎麽会,你对洢洢和子葇的疼爱绝对是没话说的,别多心了,阿姨只是道出普天下母亲的忧虑罢了,这心情等你们有了自己孩子就会懂了。话说,你们结婚也半年有余了,每天浓情蜜意的怎麽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需要不需要我带媳妇去医院检查检查或找中医调养调养身子?」魏秋萍话锋一转假装关心的问。

她比谁都清楚,乔亦夫虽然气度大,但保守的传宗接代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他的独子不见得非生儿子不可,但一定要有孩子这点是不容怀疑的。

只希望沈寻舞这女人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早早知难而退断了两人婆媳的关系跟缘分才好,她对她已经厌烦到快失去耐心的地步了。

「阿姨操的心还真多,连我老婆肚皮的动静都能上心。其实我们已经一起去医院检查过了。」乔濋将手覆上妻子手背安定她的心,随後一派自然的说。

果然沈寻舞的惊讶之情完全被男人厚实的掌心给覆盖住了。

「是吗?医生怎麽说?」婆婆抢在前头问。

「舞一切正常,但是……我的状况不太好,有些问题。」

「什麽问题?」这下换公公沉不住气了。

「jingg数少、活动力也不足,因此受孕率比正常人低很多。」乔濋用略带失落的神情,煞有其事说着。

沈寻舞看着丈夫为了护着她而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模样,不忍的抿着双唇。

「怎麽会这样?你的体格跟身材明明都比一般人看来强壮健康的。」乔亦夫明显受到不小的打击。

「所以很多东西看表面是不准的,我也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这般外强中乾,看报告那天我也惊的久久回不了神呢!」

「那医生有没有说什麽补救的方法?」乔父难掩失望的追问。

「压力不要太大、食补跟适当的休息。最重要的一点是得失心不要太重,否则越难生宝宝。压力我还扛得住,只是委屈了舞,即使时代再进步,大多数的人都还是会把不孕的责任归咎到女人身上。」

乔濋望着眼泛泪光的女人温柔的说,沈寻舞的泪水就这样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就算与亲生母亲四目相交针锋相对,她的情绪都还能收放自如,唯独面对身旁这个男人毫无保留的付出时,她怎麽也无法抑制胸口那愧疚跟心疼的翻搅。

只觉感情的天秤越来越倾斜,她不停上升,乔濋不断下沉。不是爱情的重量有别,而是纯度相差甚远。

对照乔濋纯粹天然的爱,她的感情就像膺品,廉价却高卖。

即使努力让它像真货、自己也相信是真品,但终究掩盖不住是由爱、恨、怨跟仇这些粗糙原料交杂而成、纯度微乎其微的事实。

自己这一生能被这个男人如此宠着、护着,是何其幸运?而这个所爱非人,疼着、爱着她的男人又是何其不幸?

「的确是委屈了小舞没错。你就好好接受治疗,真还是不行的话,现代医学这麽发达要一两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小舞,爸知道你辛苦,就再等等吧!」媳妇这两行泪看在乔父眼中的确是女人的委屈跟难过。

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问题,他怎麽有那个颜面给女方传宗接代的压力呢?

「真不知是哪边出了问题,是被人下了咒还是犯了冲,我看得找个师父到家里抓鬼了。不然怎麽会这近两年来家中大小事不断,没有片刻是平静的?」魏秋萍意有所指的边说边叹气。

「没想到阿姨这麽迷信,竟然会相信抓鬼收妖这种荒诞事。不过这也不奇怪,我大学时有个跟我感情相当好的室友,长得非常甜美可爱,给人很阳光跟开朗的感觉。有一晚因为梦到已故的弟弟而大叫惊醒,隔天就抱着十字架跟圣经睡觉。我当时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她把手足害死的,不然怎麽会那麽害怕呢?」

「她怎麽回答?」丈夫入戏的问。

「她说八岁的时候因为忌妒同母异父的三岁弟弟得到的宠爱比她多,於是人前对他疼爱有加,人後却是不断诅咒他快死。在一次出游中她趁只有两人在一起时,把他推下湖里溺毙了。为了逼真,她还塑造自己为了救弟弟也差点灭顶的假象。由於她精湛的演技跟超龄的说谎技巧,就连母亲跟继父都以为儿子是意外落水的,从此她得到全部的爱跟照顾。」

沈寻舞说着大学时室友隐藏在心中的黑暗秘密,也话中有话的将母亲与故事女主角的虚伪面重叠。

依稀记得当时听到这故事的她竟然一点都不意外跟害怕,甚至还无法克制的笑了许久,让对方当下的表情比她还惊恐,殊不知更残酷跟恐怖的事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她和那个三岁男孩都是被害者,不同的是,室友的弟弟如姐姐所愿永远消失了,而她温子甯,却背着母亲用另一个身分跟名字偷偷活下来。

如果为了个烂男人,连怀胎十月的亲骨肉都能毫不考虑就对准心脏刺下,那因为渴望得到所有的爱与关注,将只有一半血缘的手足推下湖的举动也就不难理解跟想像了。

「这麽可怕?她应该是编故事故意吓你的吧,八岁小孩哪有那麽多心眼?」乔濋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情。

「不要小看八岁女孩,可记恨了呢!总之我是信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做作虚假、用美丽谎言来包装自己的邪恶也是人之常情,这世界不就是这样,越真实的东西别人越怀疑,越虚假的谎言大家却越相信越爱听吗?濋不相信我室友的故事是真的,那爸跟阿姨呢,也不信吗?」

「我相信,小孩的占有慾跟忌妒心不比大人差,但也少了成人的自制力跟思考能力,所以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乔亦夫说出跟儿子相反的答案。

「我压根一点都不相信,八岁小孩正是父母疼宠、纯真的年纪,哪有这等心思?还杀害自己的弟弟?这世上怎麽可能有这麽残忍的事,简直无法想像,一定是编来骗人的。」魏秋萍用极力否定这个故事来稀释心底那隐隐升起的恐惧。

沈寻舞这女人怎麽会突然提到已故亲人入梦这件事?

尤其是「八岁女孩,可记恨了呢!」这个词更是挑动着她的敏感神经,大女儿死的那年也恰好是这年岁。

她可是常常在死都不肯闭上双眼的丈夫,牵着全身是血、脸色惨白的长女温子甯,两人面目狰狞同时朝她走近的画面中惊醒的。

「也对,这麽肮脏的故事藏都来不及了,怎麽会说出来给不相干的人听呢?万一我大嘴巴说出去了呢?别人的故事真假都不重要,终归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就算夜半鬼敲门也不惊心,死去的亲人入梦也只会倍觉温馨,阿姨你说是吗?」沈寻舞不疾不徐且不带一个脏字的回应母亲。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不做亏心事就无所畏惧。妖魔鬼怪也没什麽,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多了。」魏秋萍对上女儿的双眸微笑着附和。

眼神还下意识且不自觉的往沈寻舞微露的左胸口望去,想寻找她当年亲手在长女身上留下的印记,是否也在这女人胸口重现。

《若冰作品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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