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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说得理直气壮:“这谁能知道,怕是进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了!那么多捐粮的,夹着几袋子霉米没查出来也是正常!”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户部侍郎接着说:“商人素来狡猾重利,平时屯粮,就等着在天灾人祸之时大赚一笔,这次碍于王爷号召平白送出上万石粮,可怎么可能都是好米新米,那得多少银子?只是那时候捐赠之人太多,咱们人手欠缺,不可能一一开袋检查,这才有漏网之鱼。”

他说得有理有据,作壁上观的兵部几位不禁点点头,户部有多重视,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听到这里,甄为民定了定心神,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他,便唤了一声:“甄大人来了。”

户部侍郎闻言率先向甄为民行礼,接着看着对面武将冷笑道:“我们尚书大人这几日连衙门都没去,一直亲自盯着,如此亲力亲为,还受诬陷,真是令人心寒。”

然而那名武将却不吃这一套,只看着甄为民道:“甄大人,不管是户部的责任,还是那些商户,或者另有其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拿着这些霉米充好米,便是用心险恶,末将代表大将军,要求一查到底,大人觉得如何?”

凭甄为民多年为官经验,他有预感这件事绝对不会善了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副手,见户部侍郎对他轻轻点头,显得胸有成竹,他悬起的一颗心不禁微微放下。

甄为民道:“也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将士们为国征战,不能寒了心,的确必须给出一个交代,查清楚。”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甄大人这话得记下来,特别正派,得让百姓一同听听。”

甄为民的眼皮一跳,眼睛扫过去,就见围着那洒了满地霉米的人群中有两个奇怪的人,一手拿着夹纸的夹板,另一手拿着一支碳笔,腰间系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小木牌——八卦小报记者。

这位说话的是这片区的老牌记者,大家都知道,边上的一位则一直没有停笔,刷刷刷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地上望一望,显然在作画,而且是要把这幅场景给画下来。

用做什么,自然是上八卦小报头条。

看到他俩,不知为什么甄为民那点担心顿时被放大了,户部侍郎脸色一变,一手指着他俩,脱口而出质问道:“谁让你们来的?此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记者笑着拱拱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诸位大人,此乃王爷第一次通过八卦小报号召了那么多有义之士捐粮捐银,数额巨大,百姓积极性高,八卦小报自然有责任追踪这些捐物的去向,让百姓看到他们心血落到实处,才好放心。当然,若是有发生意外,有人有次充好,欺骗王爷,那也得追究到底。”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朝地上的霉米瞄了瞄。

八卦小报乃李璃名下,李璃跟樊大将军那是谁都知道的一对儿,边上的武将一听不等记者回答,便往前一站道:“不错,既然户部没有问题,那就是送粮之人浑水摸鱼,这种虚伪的人必须找出来,让人都看看谁是奸商,这辈子都别想再做生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户部同不同意,必然是要登报的,暴露在广大群众的眼皮底下。

出征在即,大燕众志成城,抱着必胜的信念,这个时候谁要拖后腿,从中牟利,光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他。

若真是户部在其中做了手脚,吃了粮,哪怕那数量不影响北疆将士,也走到头了。

手下都是些什么尿性,甄为民自己最清楚。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侍郎身上,后者反而冷冷一笑道:“说得对,那就请八卦小报做个见证吧,找出这个害群之马!”

这位侍郎说得是那么斩钉截铁,让甄为民的心再一次放下来。

这不是件小事,早有人禀告上去。

而作为朝堂的一把手,李璃本就一双眼睛盯在这里,立刻命刑部彻查此事。

很快,宋国公带领刑部上下接管了这篇粮仓和已经装车的辎重,所谓彻查,自然是一袋一袋打开来看。

这虽然废时间,不过本就是提早准备,倒也耽误得起这几天。

宋国公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会为了私利做出陷害之事,甄为民看到他,还是放心的。

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向自己的侍郎再三确认:“没动手脚?”

户部侍郎胸有成竹道:“大人放心,绝对没人动过这些粮食。”

第123章 粮银

给边疆将士吃的粮却掺杂着霉米, 众目睽睽之下,有太多的人看到,于是很快就宣扬了出去。

八卦小报又连夜写稿加刊,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确认了这一消息, 顿时群情激奋外又猜测纷纷。

户部的风评向来不怎么样, 而商贾参假也是稀松寻常,两方都令人怀疑, 不过好在刑部接管了此事,而宋国公的为人,大家都很信任,就耐心地等着调查结果出来。

左相府

不等甄为民诉清原委,左相便问:“户部在此事之中当真干干净净, 没有伸手?”

李璃的号召力太大了,前来捐粮捐银之人超出了所有人想象,那段时间街上到处都是拉粮的马车, 户部将所有人手都派出去清点粮银,没日没夜也有半月之久。

空虚的国库顿时就丰盈起来, 无需户部给出具体数目, 就看一看这盛况,共樊之远打完这场战怕是还有富余。

平时捉襟见肘的时候户部上下都得抽上一成, 这有富余的时候左相不信户部能按下贪婪清廉起来。

霉米这事一出,左相就担心了。

甄为民道:“相爷放心, 下官一一询问过,真的没人动那些粮食。他们再不知轻重, 也知道这个时候出点岔子,不仅要掉乌纱帽, 连命都保不住,没必要舍本逐末。”

左相的目光就盯着他,甄为民没有任何闪躲,可见自信,于是便稍稍放心,但还是嘱咐了一句:“派人盯着刑部,不要大意。”

甄为民颔首:“自然,这所有的粮一进来就叠放在库里,然后便直接装车,连米袋子都没换过,真要追究起来,也是这些商贾的责任,只需寻着米袋,就能找到是谁送的粮,宋国公这点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甄为民说得胸有成竹,仿佛已是置身事外,左相再无忧虑,总算露出一点笑容道:“极好,只要跟户部无关,老夫也容不得他人诬陷。”

两人闲聊几句,甄为民就要告辞,然而这个时候左相的心腹幕僚却走了进来,对着两位大人拱了拱手道:“刑部已经将所有的粮都打开看过,只有其中的一车是霉米,其余都是好的。”

这个结局还真是让人意外。

跟上百辆的辎重比起来,就区区一辆车的霉米,真不算什么,就是抓住了那个商贾,捐了那么多,就这么点疏漏,别人也不能太苛责。

“难道真是意外?”甄为民皱着眉低声说。

两人都在朝中几经风雨,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左相忽然问:“此事王爷已经知道了吧?他什么反应?”

幕僚道:“王爷什么反应还不知道,不过宋国公没有就此结案,他打算彻查。”

甄为民不解:“彻查什么?这不都已经查了吗?”

幕僚说:“捐献的粮食是有富余的,除了这些装车带走的,他还要打开仓库,重新清点,若是战事持久,这些粮也会送往北疆,与其那时候发现问题,牵扯不清,不如现在全部检查一遍。”

宋国公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他会这么做,没人觉得意外,旁人更不好说什么,否则显得心虚。

左相于是看向甄为民,后者点点头,说了一声:“也好。”

只是话音刚落,一个下人匆匆跑进来道:“相爷,甄大人,户部侍郎冯大人求见。”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瞧着很是急切,非得见两位大人。”

户部侍郎这份迫切显然出了什么意外,而让他如此慌张的……别说甄为民,就是左相此刻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冯侍郎快步走进来,还未站稳脚跟,甄为民就率先问道:“怎么了?”

这位侍郎额头汗津津,脸色有些白,他嗫嗫唇,最后连衣摆都没掀就噗通一声跪下道:“相爷,大人,宋国公开了银库。”

一瞬间,甄为民恍然大悟。

他几乎抖着手指问:“你们,你们没动粮库,却动了银库……”

这话虽是疑问,却几乎用了肯定的语气,冯侍郎跪在地上,没有反驳。

这次捐献,除了直接捐粮的,还有捐银的。

像苏月,她虽不是粮商,却也想出一份力,便捐了二十万两银子。

行军打仗无需带太多的银两上路,辎重几乎都是军备和军粮,粮食管够,自然这银子便堆积在银库里,显然就要充作他用。

户部想的不错,商贾把银子捐了,怡亲王也给了他们体面,自然不会再追问这笔银子将来会用在什么地方。

“你们……本官三令五申要谨慎小心,万万敛贪念,管住手脚,怡亲王可就盯着咱们户部犯错,你们倒好,欺上瞒下,把本官的话当耳旁风!亲自把把柄递上去,你们……简直作死!”

甄为民简直气疯了,他抬起脚就对着冯侍郎踹了下去。

冯侍郎也不敢躲闪,被踹倒在地之后,自己爬起来又跪好道:“大人,下官,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下面的人拿惯了,他们以为银子入库,没人关注,只要军粮跟着大军出发,这事儿就结束了。大人,下官听从您的吩咐,一直看着粮库,实在不知道他们胆大包天却打起了银子的主意……”

甄为民听着眼睛都瞪出来了,怒气一上来,便又是一脚:“这难道还是本官的纰漏?好你个冯明,到现在还在推脱,你说不知道,那你可分过这笔银子?”

此一问,冯侍郎便支吾着说不出来:“下官,下官……是下面……”

甄为民杀人的心都有了,还是左相拍了一掌桌子,冰冷道:“够了!”

他这一下,镇住了两人,只见左相盯着冯侍郎,带着刺骨凉意问:“究竟拿了多少?”

“十,十万两……”

然而还未说完,左相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砸到了冯侍郎的脚下,后者吓得浑身一哆嗦,闭着眼睛喊道:“二十万两!”

“你们怎么不去死?”甄为民咆哮道。

而冯侍郎犹如鹌鹑不声不响。

二十万两看起来不少,其实上下左右分分到他们手里也不算多,更何况这些商贾捐献的银两远远多于这个数目!

相比平时户部的心黑手黑,这次只中饱私囊的二十万,已经算是松了手指缝,给他们尚书大人面子。

可是按照大燕律令,贪污超过百两便可入刑,上万的银两早就够砍脑袋。

虽然这条令法除了开国初期执行的较为严格,到了现在,当官员大贪小贪变成常事,区区几万两银子,只要没犯其他大事,上头一般没人追究。

真正因为贪污之罪在菜市口刷红漆的,定然是犯下了其他不可饶恕的罪,亦或者造成严重的后果。

如赈银瓜分,以至于百姓饿殍浮尸无数。

也如这次,全国众志成城抗敌捐银,却有人不顾万千将士死活落入自己的口袋,若不将他们千刀万剐怎能平息民愤?

二十万两,这是催命钱。

“今日之内这银子填的上吗?”这个时候,左相忽然问。

“可……宋国公已经开了银库……”冯侍郎瑟缩道。

“如此庞大的数目想要点清楚可不是一日就足够了,还得核对账本,找出缺失的地方。”左相起身在屋内跺了几步,接着低头看冯侍郎,阴沉地问,“还是说,你们到现在也舍不得拿出来?”

这语气不算严厉,却透露着极致的危险,冯侍郎死命摇头:“不,不是,下官有多少定拿出多少,可是……可是……”冯侍郎狠狠磕了一头,“可是这银子,现在一时之间凑不起来啊!”

若是能凑,他岂会跪在这里受左相和尚书的雷霆之怒。

甄为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低喃道:“故意的,王爷定然是故意的,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发作,等到出兵前夕才爆出来,就是要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都是老油条,一转眼就能知道原因。

然而这能怪得了谁?

“大,大人……”冯侍郎见甄为民脸色灰白,顿时心中更慌了,他忍不住道,“大人,您一定得想想办法,这银子已经去凑了,只要缓几日,三日,就三日,保证就凑出来!相爷!”

冯侍郎又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左相。

后者的脸色不比甄为民好,问了一句:“这笔脏银,你们什么时候花出去?”

都不傻,分了银子哪有立刻就处理掉,定然要观望一段时间,直觉能瞒天过海,不会再有人追究的时候才能放心大胆地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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