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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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如今这般也算是撕破脸皮,燕帝的确忍不住要走,然而李璃却道:“这就走了吗?手下好不容易积攒的势力都不要了吗?”

此言一出,燕帝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就看李璃依旧淡然这神色,不愠不火地看着他。

“李璃,你究竟想怎么样?”燕帝怔怔地问。

“怎么样?”李璃失笑了一声,接着一把掀开薄被,指着被层层固定夹板的脚,终于忍不住那股愤怒,狠声道,“这句话应该唤我来问你!李航,你真的觉得我能一直包容你吗?哪怕被你这样伤害,只要你来看看我,说几句关心的话就能糊弄过去?我知道,得到我死讯的时候,你一定伤心,我不觉得你会那么冷血,连最基本的悲痛都没有。可是伤心之余,更多的怕是庆幸吧!

“我猜,不,我敢肯定,你在想如何安抚樊之远,如何糊弄母后,如何服我留下的一切以此对抗左相!母后会怪你,但我死了,她只有你一个儿子,真正动手的人又是左相的势力,她想报仇得更要借助帝王,所以忏悔,痛哭,尽孝便是你接下面对她的事。

“樊之远会恨你,但同样他更恨的是左相和武宁侯,如今两国开战在即,就是为了大燕和百姓,为了朝廷稳定,他也不会动你这个君王。而君与臣,你有太多的办法和时间去解决他,最简单的便是依照定北侯案,直接来个莫须有!

“至于最让你忌惮的左相,我的死却是最好的时机。将这场刺杀揭露,用八卦小报直接掀起百姓的怒火,利用朝堂上悲愤的大臣,众口铄金,再大的权臣,烧也能烧死他,整个京城便尽在你掌握之中了!”

李璃一双眼睛尽显失望,声音中不知不觉带着一股悲哀,眼眶微红。

“皇兄,臣弟有没有说错?你永远躲在别人后面行事,错的是别人,无辜的都是你,这才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你无能吗?不,这本事我永远都学不会!论尔虞我诈,你才是鼻祖!”

李璃是看着燕帝如何登基的,他同情之余又分外庆幸,虽然是以傀儡的方式坐上皇位,可至少能活命。

平日里燕帝朝他偷偷诉苦,空有治国之心,手上无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治国良策夭折,忠良之士被奸佞铲除,李璃安慰之余,便是记在心里。

慢慢的,这份本该是帝王自己的责任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他的头上,李璃自己承担了。

他觉得自家哥哥才能虽然不出众,但是有一颗为国家的心就足够。

然而肩膀扛起的人,自然更能得到他人的爱戴,在铲除权臣的过程中,亦能获对应的权力。

于是矛盾渐起,李璃这才慢慢地看清燕帝,原来,这人其实想的跟他不一样。

燕帝疼爱他吗?自然是疼的,可惜,更爱的其实是权力。

“皇上,你越退缩,越没有人敢把权力还给你,这才是空有帝王之名,而无帝王之实,不论是谁,都一样,是你自己放弃的。”

燕帝的瞳孔骤然缩紧,手下意识地蜷缩。

李璃看着他然后抬了抬手,东来轻手轻脚地将被子又盖回他的腿上,然后悄悄地站回原地。

云溪一代江湖上的年轻翘楚,武功高手,在这样的氛围下,缩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活得好好的。”

忽然,李璃换了一个口吻,用一种轻松的语调打破了这份僵硬,“既然我活着,那么有些人就不能好过了,所以皇兄,不谈兄弟情分,您打算用什么来换手上的那点势力呢?”

第112章 选择

多年的皇帝, 只要不想甘心做个傀儡,必然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燕帝也一样,而且他会忍耐, 轻易不动用,所以这部分势力一直藏得很好, 这么多年左相和武宁侯都没有发现。

然而如今却被李璃给点了出来。

燕帝看李璃苍白着脸色, 却是好以整暇地望着自己,这一句轻飘飘的话, 他听不出是真假,或许只是李璃在诈他。

可这样的心思却被李璃一眼看出,他瞥了一眼东来,后者递上了一本册子。

“皇兄要不要看看,顺便也见识一下您弟弟打探消息的本事。”

这份不起眼的册子不算厚, 然而等燕帝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灰败可见。

“阿璃,你……”果然早就留一手了吗?

燕帝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让李璃只觉得心中悲凉,他道:“皇兄这些年笼络的人, 我都一一瞧过, 自然也私底下打探过,为的就怕有人蒙蔽你, 提前把把关,这个理由皇兄定然不信吧。”

燕帝捏着那册子, 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

李璃也也不在意, 继续说:“有些人能力还不错,是真正的忠君之士, 本打算寻个机会重用起来,放到各处培养以后成为帝王的班底,有些却是投机倒把分子,空有嘴巴没有手脚,背地里却是两性家奴,左右摇摆,我都作了记号。可如今想来,天下人才济济,何必如此事,全部都换掉,换上我自个儿的人岂不是更好更放心?”

这世上最要命的便是心腹反水,李璃作为燕帝曾经最大的智囊,他一旦反目,可想而知对燕帝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燕帝听着闭了闭眼睛,颓然下来,蠕动嘴唇,终于道:“阿璃,朕错了……”

而这一声道歉,让李璃接下去刺人的话没再说出来。

“是朕鬼迷心窍,杯弓蛇影,错待了你。”燕帝走到李璃身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上面的伤痕,沉痛道。

李璃怔怔地看着他:“真的?”

“自是真的。”燕帝诚恳道,“朕就是再怨……怎么可能希望你去死呢?同胞兄弟啊,不然岂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李璃笑起来,眼睛弯着,仿佛豁然开朗:“好,那皇兄答应我两件事。”

燕帝见李璃神色缓和,心中慢慢镇定下来,点头道:“你说吧,只要朕能办到。”

李璃还是心软的,比阴险贪婪的左相果然好对付的多。燕帝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安抚住李璃,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相信后者也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来。

毕竟李璃一直很替兄长着想。

李璃对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瘪了瘪嘴,用燕帝熟悉的那种有点不高兴又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对于没什么权力的皇兄,好像要求也的确不能太高。既然称您的心了,战争不可避,那这粮食就得立刻筹集起来,皇兄写份诏书,命户部抓紧吧。”

燕帝闻言,呆了呆,觉得自己耳朵幻听了,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他狐疑地看向李璃,后者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那件事也简单。”

李璃抬手,看了东来一眼,后者会意,拉了云溪一把,朝大帐外走去。

见此,张伴伴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然而也还是跟着出去了。

而这个阵势,让燕帝心中紧张。

“是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李璃笑道:“废后。”

蓦地,燕帝瞪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

李璃见此笑得就更灿烂了,无辜地问:“皇兄不是一直很讨厌皇后吗,厌恶周沈把持着后宫,监视你。既然如此,弟弟给你这个机会,把皇后废了,可好?”

若是一年前,燕帝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可是现在,一旦废了皇后,那几乎等同于废了武宁侯。

燕帝看着李璃,良久才滚了滚喉咙:“皇后无错,怎能废?”

闻言,李璃顿了顿,然后淡淡地说:“生在沈家,坐在后位,便是她的错。”

燕帝手脚发凉,但是他知道不能答应这件事,他如今能对抗李璃,依仗的就是左相和武宁侯。

而相比周家,他显然更相信沈家。

果然,作为另一大权臣,李璃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他舌根发苦,忍不住求情道:“临山围猎出现刺客,武宁侯作为主事之人,本就担个渎职懈怠之罪。阿璃,你要他给出交代,自是应该,可这与皇后无关啊!”

李璃漫不经心地描绘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的擦伤,说:“皇亲国戚,从古至今皆有优待,天子国丈的脸面,那就更宽容了,一般都只是小惩大诫,有什么意思?”

刺客全部伏诛,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武宁侯参与暗杀,那就定不了其他的罪名。只要朝堂上运作得当,比如求情的人多一点,皇帝暗中偏袒一些,武宁侯认错态度诚恳一点,最好来个痛哭流涕……呵,必然能以极小的代价,或是罚奉,或者自省,最多一个戴罪留职以追查永远找不到的刺客,就能相安无事,不了了之。

李璃怎么会同意?

只有皇后被废,沈家才丢了最大的依仗,武宁侯的尊贵,沈家的优容,统统就此瓦解。

一个普通的犯了错的侯爷,哪儿还有资格做兵部尚书,地方的兵权回有点困难,但是京城之地便再无他插手的余地!

燕帝心说大概连武宁侯自己也没想到李璃会将目光对准了后宫,堪称釜底抽薪之举。

他难以抉择,心中矛盾挣扎,一再权衡。

燕帝的犹豫,李璃看在眼里,反问道:“皇兄不愿意?”

“可如何废后,她没犯什么大错!”

李璃眨了眨眼睛,惊讶地看着燕帝:“皇兄也太健忘了吧,弟弟找不到错,您还找不到吗?阿璃可是记得当初,皇兄是暗中一点一点集了皇后的过错,等待着时机好废后呢,如今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吗?”

燕帝几乎惊悚地看着李璃,后者却笑得云淡风轻:“皇兄,沈家终究得付出些什么,对不对?”

这是铁了心要他废后啊!

“朕……朕不能这么做。”燕帝喃喃道,接着他看着李璃,恳求道,“阿璃,换一个要求,好不好?”

李璃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几不可见地蜷了蜷,心中一片平静,他点了点头:“好。”

燕帝的脸上顿时露出勉强的笑容来。

然后李璃说:“赵宇死在大燕境内,不仅大夏需要一个说法,我们大燕百姓也一样,本来按照我的设想,废了皇后,推出沈家来,也算是一个交代。可惜皇兄夫妻情深,似乎不愿意,那么只有皇上您来承担了?”

“什么?”燕帝惊愕地问,“朕?”

“对啊,这场刺杀不是您默认的吗?”

“朕,如何担当?”

“简单,罪己诏一下就好了,这样大夏还得理不饶人,打仗就打仗呗。”

李璃说得轻松,可听在燕帝的耳朵里犹如炸裂了一般。

燕帝一辈子缩在后面,什么时候敢承担过这样重的责任,让天下指责,他还如何当这个皇帝?

他的手都抖起来,觉得李璃果然变了,变的野心勃勃。

这是故意的,故意让天下对他失望,将来篡位的时候就能名正言顺。

“阿璃,你非得这样逼迫朕吗?”他咬着牙道。

李璃垂了垂眼睛:“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皇帝的一举一动更是如此,我的要求不过分,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你们。”

“朕若都不选呢?”

李璃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说出了燕帝最为恐惧的一句话。

“你不适合当皇帝。”

有时候,越害怕的越容易发生,燕帝一直试图阻止李璃威胁自己,然而却逼着李璃走上了那条路。

“两条路,皇兄选哪一条?”

燕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呼吸变得粗壮。

“朕……”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册子上,到如今已经不是那点势力的问题,而是一场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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