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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他问着自己。

李璃那样聪明,不可能没有察觉左相和武宁侯的安排,连禁军都能悄无声息地调过来,身边怎么会没有高手应对这场刺杀?

然而侍卫不会拿这种消息作假,李璃的确死了。

死了!

燕帝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全身弥漫在悲伤中。

他如今一点也不恼怒弟弟对他的以下犯上,之前的不恭敬和威胁统统化为了乌有,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不由地回想起以往兄弟间的亲密无间。

他抬手摸了两下眼睛,然后对张伴伴道:“无论如何,阿璃的尸首一定要找到,不能让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让野兽啃食。”

张伴伴似乎也被方才的消息惊到了,过了一忽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应了一声。

然后听到燕帝问:“樊之远呢?”

“大概在寻王爷吧。”张伴伴不确定地回答。

燕帝点点头:“应该的,他与阿璃感情深厚,怕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朕也一样,阿璃他……”燕帝说了两个字便哽咽起来。

他的伤心并无作假,然而张伴伴还是得提醒道:“皇上,请节哀,太后娘娘那儿还等您安抚呢。”

这话让燕帝的哽咽顿了顿。

太后为了李璃连禁军调度的懿旨都能颁,若是知道李璃死了,燕帝可以想象她老人家会如何痛不欲生,而自己必然深受责难。

如今这个局面,他是不能失去太后的支持,李璃留下的人脉和东西,光靠他自己根本没本事服,单一个樊之远就够他焦头烂额,而左相和武宁侯这边必定另起心思。

他这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于悲痛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想要如何劝慰太后,施愉却先闯了进来。

“李航,你还有没有心!”这响亮带着哭腔的声音,泄露了施愉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的悲痛,这让她舍弃了理智下的温顺谦卑,不顾一切地朝着帝王之尊大声质问。

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愤怒,还有足以淹没燕帝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你平庸,可心地不坏,你虽然猜忌阿璃,可终究知道好歹,他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施愉一步一步走上来,满脸的泪痕。

当她得到李璃坠崖的那一刻,紧绷的弦终于断了,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

眼泪从眼眶不断流出,施愉走到燕帝面前便泣不成声:“阿璃帮了你那么多,一心为了大燕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李航,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吗?还是做了皇帝,你连最基本的做人的品格都没有了?是我瞎了眼……吗?”

“不是我!”燕帝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接着立刻大声反驳,“不是我安排的刺客,朕不知道!是左相,是武宁侯,他们胆大包天!”

施愉的到来让燕帝整个人都慌张了,他下意识地将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以求得施愉的原谅。

然而施愉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哭:“真的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你打算拿这样拙劣的借口跟太后解释吗!你自以为所做的一切谁看不出来?这个杀害阿璃的机会,是你给的,是你默认的!”

“朕没想过让他死,没有!”被施愉说中心事,燕帝心虚之余只能以更大的声音掩盖,他手脚僵硬,梗了梗脖子,强势道,“这是个意外!刺客想杀的是赵宇,他明明能自保的,何必……”

“何必?”施愉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他只是不想引起两国交战,他不想穷苦的百姓在寒灾之中还要经历战乱,堂堂大燕皇帝不在乎子民,他在乎!而你,想的却是……”

施愉作为太傅独女,她哪里看不出来燕帝的目的,然而她说不出口这个荒唐却真实的理由。

她难以启齿,可这个男人却真的做出来。

施愉最终闭上眼睛,内心仿佛被撕扯成碎片般痛苦不堪。

“你真卑劣,我后悔留下来。”

这发自施愉内心之言让燕帝瞬间僵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连最后的一点温暖都离自己远去。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施愉,眼底风暴肆虐,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危险地说:“阿愉,你这是气话对不对?”

施愉挣了挣手,力气不敌,她干脆不挣扎了,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该知道的,你为了皇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陷害,阿璃不听话,自然也能借助他人之手除去。”

燕帝的瞳孔骤然一缩,手上的力道瞬间加大,施愉吃痛,然而她却觉得畅快,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犀利明亮:“你说你是个孤家寡人,你做到了。”

燕帝的脸庞扭曲了起来,握着施愉的手在发抖,而后者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只是又问了一句:“臣妾出言不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不如赐一死可好?我愧对阿璃,正好去陪他。”

有那么一瞬间,燕帝的确想要掐死这个女人,可是他忍住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地放开手,喉咙滚了滚,说:“阿璃已经死了,如论你怎么悲痛,他活不过来。阿愉,这辈子你都是朕的女人,后悔也好,憎恨也罢,就在朕的牢笼里,陪着朕,你下去吧。”

第110章 复生

施愉没有留恋, 抹了一下脸,便转身离去。

门口的守卫没有阻拦,直到大帐再次安静下来, 燕帝才疑惑道:“阿愉怎么进了这里,现在见朕无需阻拦了吗?”

闻言, 张伴伴立刻前往门口,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低声道:“皇上,禁军依旧把守,无法进出。”

燕帝听着,神色恍然,忽然, 他低笑了起来,自嘲着:“原来傻的一直是朕啊!”

张伴伴没有应声,直到了很久, 才听到燕帝冰冷冷地说:“死了也好。”

可惜,事与愿违。

在燕帝耐心等待着禁军群龙无首放行之时, 帐外一声嘹亮而惊喜的喊声:“王爷没死!怡亲王还活着!大将军将王爷给救上来了!”

这嗓门实在太大了, 如此清晰,无需张伴伴打听, 燕帝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刹那,他瞪突着眼睛, 全身犹如坠入冰窖之中,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所有基于李璃死去的一切幻想好似泡沫戳破, 无影无踪。

起起伏伏,恍恍惚惚, 此刻众人的心情犹如冰火两重天。

议事大帐之中,神情灰败的顾如是率先跳起来,一个矮小瘦弱的文官,差点拎住前来禀告的侍卫衣领问:“究竟怎么回事?王爷到底有没有落崖,他如今怎么样,你说清楚?”

这儿可是有不少老臣,一个个心脏有些受不了,捂着胸口齐齐看着那侍卫,生怕他再说出刺激的话而缓不过来。

被这些大人们的目光死死盯着,侍卫结巴道:“王爷是落崖了,二皇子遭到刺杀,王爷去搭救却跟着掉下去。幸好那崖下不深的地方有块巨石凸出来,王爷摔在那儿。”

“这是如何知道的?”

侍卫回答:“樊大将军来找王爷,得知噩耗直接就跳下去,这才发现的。”

跟,跟着跳下去?

所有的人眼皮子一跳,被这个消息又惊呆了一次。

“那,那王爷现在怎么样?”一个老臣颤颤悠悠地问。

“王爷摔伤昏迷,大将军已经将他送回帐中,正招御医诊治。”侍卫说完,对着一圈大人抱了抱拳道,“刺客依旧在排查之中,还请诸位大人再耐心等待,有任何消息,卑职会告知各位。”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这时宋国公喊住了他,“那大夏二皇子可还活着?”

侍卫摇了摇头:“死了,被大夏的王鑫一掌毙了心脉,哪儿还有活路。”

帐中迟迟静默无语,看着侍卫离去。

一个大学士站立不稳,顾如是扶了他一把,安慰道:“天佑大燕,至少王爷还活着。”

是啊,怡亲王活着,那大燕就还有希望。

大学士缓缓点头,然而眉宇间忧愁未散,闭了眼睛叹道:“唉,可是要打仗了呀,明明……”

明明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换到完整山河,却非得用血泪尸骨去铺就,何必呢?

武宁侯不在这里,众位大臣不禁往左相看去,激愤一点的直接便道:“相爷,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啊?恭喜,达成了,大将军哪怕再不愿意,为了大燕怕也只有北上一条路!可惜,怡亲王福大命大,老天保佑,掉崖未死,却让你们失望了!”

这话说得不少大臣纷纷点头,看左相的目光带着不再掩饰的愤怒。

“咱们在京中,不怕打仗,可都是有儿有女之人,看着他们,想想看,又有多少人家得失子、失夫、失父,如何忍心?”

“上者不恤下者,实乃大错特错。”

“相爷,德不配位,你可愧疚?”

坐在甄为民左相旁边的甄为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朝中大臣不再惧左相之威,纷纷指着他鼻子骂。

平时作壁上观之人,高高挂起之人,左右摇摆之人,都在这一刻居然直接站出来。

而这一切,不过是听到李璃死而复生的消息罢了。

他惊疑着,坐立不安,额头不禁冷汗津津,心道怡亲王什么时候将这些人拉拢过去?

宋国公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冷冷一笑,需要什么拉拢,谁是谁非,又不是瞎子,哪儿还不出来?

君子虽群而不党,可若是志同道合,必然走到一起!

李璃能为了两国之利,舍身救二皇子,岂不是衬托那些为了私利,谋划着刺杀之人更加卑劣?

只要不是真正的小人,还有一丝公良之心,都不会再靠向左相之流。

左相无话可说,只有沉默应对。

幸好这里都是些文臣,若是暴脾气的武将,怕是得动手了。

这时,顾如是道:“诸位,既然还在排查刺客,一时半会儿我等也见不到王爷,那么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虽然赵宇死在王鑫之手,乃是大夏自己出了叛徒,可这番说辞必然不被大夏所认。”

这话说的没错。

两国都出了叛徒,便是想要促成这场战事,虽然赵宇已死无对证,战事在所难。可不管如何,该有的真相必须告诉世人,哪怕打仗,也是正义之战,必须提高将士的气势,让百姓同仇敌忾。

“最快也最能令人信服的便是八卦小报了吧,一旦刊登,一日之内,全城皆知,哪怕是隔壁州府,传播的也是极快,不怕另有谣言而起。”一位大学士提议道。

这话说出来有点令人汗颜,不过如今的朝廷的确没有八卦小报在民间有信用。

“难不成我等充当一次编者,向小报投稿?”

这话一出,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然而慢慢的眼里不禁流露出跃跃欲试来。

另一位大臣清了清嗓子道:“这个主意倒是可行,想必王爷应当会给予一次机会,只是……”他看了看周围,忽然问,“我等是否先取一个笔名出来,总不能直接用真名吧?”

“可不用真名,如何说服亦或者取信百姓?八卦小报诸位都看过吧,甭管文采如何,这消息来源必须可信,不自己写,那也得告诉记者,我等的名字依旧得登在小报上。”

此话说出来,大家都点了点头,怡亲王是不会因为任何人通融的,这是小报的原则。

“其实真名也没什么,咱们坦坦荡荡。”有人嘀咕了一声。

“可八卦小报的行文风格……似乎除了王爷,还没有哪个大人勇于投稿,有点……”

羞耻。

毕竟以野史调侃起家,李璃手下的编者都是些没啥节操之人,平时诙谐白话不说,用词还露骨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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