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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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的没错,自动扶梯确实是出了问题。

炙热的辐射能量先声夺人,氧气的消耗量惊人,漂浮的粉尘和颗粒让扶梯上的人开始咳嗽和呼吸困难,扶梯上终于有人被烤的受不了,推搡着别人想离开这里。有的慌不择路,踩着别人的肩膀开始上行,这种失去人性的行为让场面彻底失控。

高温破坏了扶梯内部的构造,加上混乱的外力作用,在谁也没料到的一瞬间,扶梯陡然下滑了。那么多的人,全部歪倒层层叠叠的压积,顺着急速倒退的扶梯滚了下去。

陈西安不忍心的闭上眼睛,脑中蓦然浮起了一个成语:哀鸿遍野。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勇气说出“请大家保持冷静”这种话,广播失去了作用,生死存亡都只能看造化。

两个值班员已经吓傻了,杵在他身后面无人色的发着抖,陈西安心里一口恶气,却因为向他们发也无济于事,让他们在这儿看着,交代了一下指路的任务,自己拿着手机跑出了控制室。

作为同胞,他能做的也只到得了这种地步,现在他只是一个男朋友,要去找钱心一。

经理迎面跑来,也是脸色煞白,他哆嗦着嘴唇说:“消防还要十多分钟才能来。”

换了旁人或许会骂消防局反应太慢,但是陈西安可以理解他们,当这里需要救险的时候,那里或许就正在救险。他没说话,指了指控制室,让他自己进去看那人间地狱。

广播再也没有响起,因为刻不容缓,钱心一选择自己去找楼梯间,他一跑开,其他人尾巴一样跟上来,尽管他解释了自己也不认识路,可能会兜圈子,但是因为他是指定的带路人,大家生怕他独自逃走,非要跟着他。

既然力气多,那就随便了。钱心一眼观四路的巡查着途径的情况,梁、柱子、剪力墙,陈西安说楼梯间在货仓后面,那他要先找到货仓。

货仓要透气,就一定会有排气孔,那就说明有百叶,还有既然是货仓,那么走货的通道不可能太窄,钱心一飞快的跑起来,在脑子里思考之前,都是凭直觉在转弯。

有经验的设计师只需要看到平面图,脑子里就会出现整栋建筑的三维立体图,这就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在穿过两条小窄道和三个拐弯之后,钱心一找到了那个货仓……之后的楼梯间,逢生的喜悦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特别想告诉陈西安,在这条路上他好像突破了一些什么。

身后的人欢呼着跑过来,挤开撑着膝盖喘气的他去拉防火门,谁也没料到,命运又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门拉不开——

钱心一瞬间有种“裤子都脱了你让我看这个”的愤怒,他知道不少民用建筑的物业公司为了降低清洁量,会锁住低层的防火门,不允许低层的用户进入楼梯间,但是却没料到,基本没人走楼梯的商场,也会锁住他们的楼梯间!

如果业主都这样做,那么他这么多年跟别人脸红脖子粗争辩的道理,是不是都像一场场可笑的猴戏,他们心里骂他傻逼,嘴里却一百个同意。

钱心一心想:我读过一千遍建筑防火规范,知道一起火就得跑楼梯间,那我会死在这里吗?这个锁上了防火门的地下商场。

他被绝望的人挤的像只壁虎,紧贴在这樘开不了的门上,没多久就因为缺氧逐渐头昏脑沉,在想起陈西安的时候,那张脸出现在了很不透明的防火玻璃后面。

英雄救美的时候都是帅的惨绝人寰的,钱心一这时就觉得他男人扑下楼梯的样子都帅得不了的。

很帅的陈西安才高兴了一秒,接着差点气死,没有钥匙,他也打不开防火门,而且这破门因为要防火,所以强度高的要命,普通的敲打还奈何不了它。

钱心一看见他忽然灵机一动,隔着门给他打了个电话:“去,找把起子,把门合页先下了。”

陈西安于是笑了起来:“诶哟你可真聪明。”

第50章

其实和聪明无关,只是钱心一多年接触施工,无形中有了破坏的概念。

设计代表建设,而施工中充满了破坏。墙砌歪了得砸,管线不通了钻洞,图纸没读透少挖了几个强排孔,那都不叫事,施工是一个有趣的过程,简单粗暴成效明显,让你看见劳动人民的智慧无限。

门打开下合页这种土匪做法,反正陈西安一时是没想起来。

他跑回去找起子的时候,不得不承认钱心一有他得天独厚的条件,他是从施工里出来的设计,所以他比gad的任何人都理论结合实际,目前他是眼界不够,等他见的够多的时候,他的作品将比他们都易于实现。

因此这个做法虽然很不设计,但是陈西安有种浅淡的自豪感,他认可的人从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这种感觉比耍出来的浪漫更让他心动。

不需要玫瑰和爱心卡片,也可以没有牛排和烛光晚餐,在水泥枯槁的楼梯间,他们也可以初逢一场惊喜。

陈西安喜欢自己组装书架,拧螺丝的技能点的很满,6个合页上36颗螺丝钉,他拆卸起来十指如飞,身高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他卸螺丝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还留了一两个螺纹在孔里,门后的人群惊慌,逃起命来也顾不上仗不仗义,螺丝一掉门就会被推翻,到时贴在门上的钱心一和门后的他自己,很可能隔着门板被踩翻在地,留一些阻力会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果然,他抬起来的手才要放下,另一边就立刻有人开始撞门,门开始松动,悬挂着螺丝钉的孔里喷出一阵细灰,门却没有如预料中那般轰然倒地。

陈西安垂下去的眼底有抹稍纵即逝的讽刺,他迅速后退了上了三四阶踏步,侧贴在墙壁上抬眼看向钱心一,他要紧盯着他,在他被推倒前拉住他,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跑出这个楼梯间。

钱心一险些被挤成肉饼,也被这些人推的怒火中烧,就这种送他扑楼梯的“好风”,陈西安不被压在门板下才怪!

不过他烧成灰也没用,他在gad沉下脸能吓到一批人,在家里能窝里横,但出了这两个地方,没人会把他当回事。

接连两波撞击之后,预留的螺纹终于完成了使命,被冲击的飞了出去,在超市入口的消火栓那里体验到的推力再次重现,他和门难解难分的摔了下来,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惊叫声里被人抢住手腕,猛的使力拉了起来。

等他们跑出烟已经蹿满的一层大厅,望眼欲穿的消防车终于来了。

钱心一想看看救援情况,两人于是蹲在绿化带里,偷情一样接了个压惊的吻,时间很短,只够唇舌堪堪交缠,四下慌乱,也无人窥探。

陈西安摸了下他被火撩了半边的脑壳,掌心登时一片焦糊的粉末,他盯着灰头土脸的钱心一,担惊受怕的急躁退化成纵容的无奈,叹了一口很深的气:“该勤快的时候不勤快。”

钱心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恶人先告状,潜台词说他瞎吃飞醋,不过看见了他都快急出尿的德行,这锅就勉强背了,不过他还真不是吃醋,他是不爽。

贾瑞忽然找到公司,钱心一心里虽然明白的能照出个360度无死角的自己,也能装的像她没来过一样,但要说一丁点也不在意,那陈西安对于他来说也太没分量了。

陈西安都是他的人了,贾瑞再喜欢他都得一边儿玩去,忽然就找到公司来等他下班是个什么意思,真是岂有此理!

他懒得多想,想多了容易错,错了就难免吵架,他不喜欢和自己人吵架,尤其是家里人,逛商场对于他来说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了,他虽然不太居家,但是很喜欢那种热闹的人气,就是没料到自己时运不济,逛出个意外的火灾来。

他本来该有一通晓之以理来告诉陈西安,不该接触贾瑞的一二三,但现在这件事变得微不足道了,他心不在焉的否认了一句“扯淡”,就抓着陈西安的手发起了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没法相信规范里强条要求的各项防火措施,在实施过程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角钢坠落的事只能叫事故,而这一场亲身经历的火情,已经算得上是一场灾难了。

如果执行度低到这种程度,那么设计再严谨,意义又何在呢?

很久钱心一都没有说话,他盯着浓烟滚滚的商场入口,全副武装的消防官兵带着设备冲进去,狼狈不堪的人们从里面跑出来,水弹剧烈的爆炸声在地底炸开,哀嚎和求救声微弱却不绝于耳,他脸上沾了许多的灰,灰底下是盖不住的悲哀。

他的行业有上千本规范,可本身却没什么规范可言,利益主宰着每一个环节。

陈西安也觉得悲哀,不过温和的表象之外,他的心比钱心一要坚硬冷漠,他只求问心无愧。

扶梯倒滑是导致火灾人身伤害惨重的直接原因,上百个人不同程度的被烧伤,窒息昏迷的也不少,担架上的人十分惨不忍睹,确认灭了火之后,两人精疲力尽的回了家。

丢在路边的车不见了,估计是被交警拖回了支队。

陈西安又去下面了,隔着客厅在问他要不要发泡剂,发泡剂是钱心一对速冻鱼丸的“爱称”,他觉得那鱼丸过了热汤咬开来看,细密的孔洞像填塞窗洞口的发泡剂,弹牙的口感也很虚幻,陈西安当这是一种别人不懂的浪漫。

“……不要。”泡进温水里的钱心一才迟钝的开始后怕,他很幸运只被烧了半边头发,要是他站的位置再往前靠5米,陈西安的疏导没起到作用,甚至是他来不及在另一边下合页,那么他很可能会成为被抬出来的一个。

陈西安着急的样子很帅,他脑中回想起广播里那几声低沉的“灰衬衫的先生”,以及他从楼梯上扑下来的身形,情愫的岩浆自发烫的心口流下,汇聚成一种陌生而激烈的欲望。

他在水里摸了摸自己,隐约听见厨房里煤气灶呼啸的动静,想做点什么的感觉登时迫切了起来,他们什么都干过了,就是还没有打上本垒,究其原因,无非是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办掉陈西安的打算,悚然发觉那厮对他的菊花更加觊觎。

论武力值他绝对不是结算师的对手,但是搭档看在他被雷的三观尽碎的份上,退而求其次的和他互相用的嘴,但上还是被上一直是个问题。

他们研究过很多部gv,相互做过很多次思想工作,陈西安首先表明态度愿意一三五,钱心一却狠不下心来贡献屁股,于是和谐大计一拖再拖。但是陈西安的崇高觉悟潜移默化的传销效果还是显而易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钱心一的表情从“你在逗我”渐渐变成了“我再想想”。

突发的刺激让钱心一泡在水里想了又想,陈西安可以妥协的,他也必须可以。

他被自己的激将法激得时不我待,浴巾也没拿就跨出了浴缸,路过镜子看见了自己的半边秃瓢,忽然就有点生气,日那个啃了他头发的狗火,这让他怎么攻!

“陈西安!来一下!”钱心一到底还没有一丝不挂的流氓耍遍客厅的气魄,只能在浴室门口喊。

陈西安打蛋打到一半,搅拌跟伴奏一样:“又没拿什么,裹浴巾自己找吧。”

钱心一犹豫了两三秒,回头扯掉了挂钩上的浴巾。

陈西安把蛋花往沸水里一泼,正要拿筷子搅,胳膊却陡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猛的一愣,臀部传来的触感让他低头笑了起来,锅里的蛋花成型翻滚,颜色像柔化的向日葵,陈西安觉得他精心培育的种子也开了花。

钱心一用左手穿过他的腰侧,将煤气拧掉,紧张的调戏道:“没拿你啊。”

陈西安放下筷子和碗,转过来捏钱心一带着水汽的面颊,低头在他鼻子上亲了一口,眼底的眸色深不见底,声线也骤然磁哑下来:“拿吧,你裤子都脱了,想让我看什么?”

“台词不对,亲爱的搭档,应该是,”钱心一憋着笑扯了扯他的领口:“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陈西安半圈半抱的把他挤出了厨房,朝卧房带了过去,低头覆上他的嘴唇:“怎么可能,我这么涌泉相报的人。”

滴水之恩的所长只能全力配合,荼蘼的触觉让人沉醉难醒,陈西安是个很有心机的人,等钱心一清醒过来后悔莫及,气急败坏的发现他竟然输在了肺活量上!

他先把他亲的缺了氧,然后服侍的忘记了姓,等爽完回来,发现菊花已经被敌军入侵……钱心一不算很生气,但他觉得很痛,gv里的娇喘估计都是充话费送的。

而且因为疼懵了,他竟然忘了一三五的约定,忘了扳回一局。

家乐福失火的事情上了新闻,纠责问题无人再关注,网上也刮起了一阵八卦妖风,比起十分惨痛的伤亡和财产损失,网友似乎更舍本逐末,那个神秘的广播男一跃而成微博热点,被传说出好几个版本,一个是声音好听人肯定帅,一个是声音好听人肯定丑,吵了没几天也冷却了。

钱心一的头发没法拯救,只能去剔了个毛板寸,他脸型瘦,hold不住这个发型,连火都不怎么敢发,因为据说很像劳改犯。

陈西安也老开玩笑,捧着他的下巴说丑,要退货,被钱心一甩了撩闲的手让他滚远点。等他的头发长出一小截,gad的春节假来了,他们放半个月,在法定的春节假前一周开始解放。

彭十香来电催他回去过年,陈西安一边装大方,一边装可怜,钱心一懒得戳破他的演技,告诉他母亲他要留在城里过年。彭十香没说什么,倒是把他的小弟弟急哭了,刘易阳在那边支支吾吾,说想他了,钱心一虚伪的说也想他,挂了电话也没答应要回去。

年前的雪厚起来,两人每天窝在家里醉生梦死,床上滚惯了,钱心一习惯那种别扭的入侵感之后,也察觉到了爽快。他不是矫情的人,但是很乐意分享,他坏笑着希望陈西安也能体验一下,陈西安没有拒绝,但是在钱心一万事俱备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把他吓的够呛的角色。

因为不用上班,陈西安的户型更大些,两人便撮拾了行李搬了过去,腊月二十七那天下午,陈西安去看杨江,钱心一怕冷不愿意去,便缩在家里看电视。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陈西安懒得伸手开门,跑过去一拉开门,就见门口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兴高采烈的唱着自备的bgm。

“当~当~~当~~~额,不好意思,请问这里……还是陈西安的家吗?”左边那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看见他后猛然僵住了,然后犹豫的问道。

钱心一又看一眼右边的男人,两三分熟悉的五官,登时也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了。

第51章

来的真不是时候,正是“媳妇”最丑的时候!

陈西安说这俩过年要在基地值班,这横空出世弄的钱心一不知所措了十几秒。

他们才谈了三个多月,扣掉十二月前隔三差五的出差和加班,一回头就是一个月,总共也才回了三个头,而且因为和家里联系都不频繁,暂时还没考虑过父母那关。

不过谈起两人,陈西安思索片刻,给了个大逆不道的评价:情商低。

钱心一开门的瞬间,这位阿姨的双手还在空中做摇花状,配上她自制的惊喜铃声,有种和年龄无关的天真,而他旁边的男人也是笑容满面,感情比他假正经的对象充沛十倍,看起来都十分好……糊弄的样子。

但是钱心一不敢轻举妄动,哪怕陈西安所言不虚,别人智商又不低,而且一见面就说谎,日后也不太好相见,他说了是,恭敬的把两人请进了屋,借着倒水的理由闪进厨房,给陈西安打了八百里加急的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杨江孤家寡人的发着烧,还以为能敲诈个被伺候的午饭,见陈西安啼笑皆非的去拿大衣,登时叫道:“干什么干什么,说好的满汉全席呢?”

陈西安扣上双排扣,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好好一个小白脸,愣是在川藏线上刷了层酱油回来,不过他确实没想到他能走到梅里雪山,嫌弃之余也发现他的眼神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隐隐有了股主心骨的力量:“空气答应你的,你让空气给你做吧,我爸妈回来了。”

杨江的笑声登时卡进了咳嗽里,痛苦并快乐的爬起来:“诶哟妈,年度大戏,高智商婆婆对上毒舌男媳妇,谁更智高一筹?阴险狡诈的儿子在其中又将会有什么样的精彩演出……我去拭目以待吧!”

“搁家吃药吧,多吃点,”陈西安把放在玄关的感冒药系列丢向沙发,友情提示道:“还有,这玩笑别在心一面前开,不然你下次去串门,就只有蒿子秆吃了,要说丈母娘。”

钱心一讨厌洋葱没有之一,杨江全世界最恨菊科蔬菜,当这两样菜齐聚一桌,他们能吐槽半小时。

他为了讨好钱心一已经这样不要脸了,杨江只能替他感到羞愧:“陈西安我看不起你。”

陈西安不痛不痒的带上门:“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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