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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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里十分空旷,看不到一个人影,远远就可以听到哗哗的水流声。

乔泽带着路,很快就来到了水疗室的入口外,巨大的水疗室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间四方形的玻璃屋子,四周密封着,大概有十平米左右大小。这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水族馆之中常见的那种巨大鱼缸,又像是一个透明的泳池。

这是前几年流行过一段的高端水疗室,目的是为了让患者像是婴儿一样完全沉浸在羊水之中,更为接近自然状态。

可是现在,这里却被安郁辞做成了一处可以夺人性命的水牢。

水疗室里歪歪斜斜坐着了几名警员,他们靠坐在玻璃墙边,低着头,被束缚着双手。

无色的水早就开始注入,水位在逐渐上升,已经临近了脖颈处,可是那几个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全无意识。

“老曲!邱队?!”陆俊迟喊了一声,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陆俊迟围着玻璃房间转了一圈,房间密封着,水从顶端像是瀑布一样淋入。

乔泽试图去找各种的出口,他看到了上方有个锁孔:“这里有锁孔,可是没有钥匙打不开。”

陆俊迟扣动了一下扳机,冲着一旁的一处空白玻璃处打了一枪,那玻璃坚硬,纹丝未动。他又冲着锁孔处射了一枪,子弹弹飞了出去,这装置显然十分牢固。

乔泽在一旁道:“陆队,根据流速推算,我们大约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耳边的水声还在哗啦哗啦响着,水线分分秒秒都在上涨。

陆俊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玻璃屋……

.

心理治疗中心外,漆黑的停车场之中,一道人影走到了停靠着的警车前。

苏回从车中抬起头来,似乎对安郁辞的出现毫不意外。

“现在,麻烦的人都不在了。”安郁辞笑着说,车玻璃没有完全隔音,把他的话传了进来。

安郁辞的手中握着一把枪,他扣动了扳机,车的后侧玻璃就应声而碎,他从破碎的玻璃之中伸入手去,打开了车门,这下子,声音清晰多了。

“陆队长应该叮嘱了你不要外出吧。”安郁辞笑着看向坐在一旁的苏回,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现在形势所迫,苏老师你还是去我那里坐一会吧。”

苏回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安郁辞下了车。

安郁辞没有走正门,而是带着苏回从一处侧门进入了那栋建筑,来到了一间不大的房间。

这是一间白色房间,摆设简单,只有两个沙发以及一个小茶几,沙发和茶几都是白色的,顶面上的灯映出橙黄色的灯光。

整间房间看起来既整洁又温暖,而且安静,特别安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墙与门隔绝在外了。

这里是一间完善的心理治疗室,苏回不知道墙壁是用的什么材料,他甚至听不到陆俊迟和乔泽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一丝水声。

安郁辞用手里的枪冲着苏回比划了一下,然后示意道:“苏老师,不要见外,坐。”他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好客的主人。

苏回看向了眼前的安郁辞,他没有配枪,也没有带着任何的武器,或者说,配枪对他的视力来说也根本没有丝毫的用处。

他依言坐在了沙发上,看向安郁辞,两个人之间仅有一个圆形小茶几。

安郁辞笑道:“苏老师现在,很平静啊。”

苏回道:“你的目的并不是杀了我。而且根据我的侧写,你也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苏回的心里十分明白,他到现在还是很安全的。

安郁辞并不是真的想杀人,他如果有杀念,那么他们赶来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到一地尸体了,用不了这么麻烦。

但是安郁辞做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有目的的。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不会来,但是看到了你的一瞬间,就放心了。”安郁辞说着,取出一个小的沙漏,倒转之后放在了一旁,那是心理治疗师常用的计时工具,这样的小沙漏,正好是十分钟。

眼前的景象像是一次心理治疗的开始。

安郁辞继续道:“苏老师,我之前就听人说,华都有个很好的心理侧写师。我专门调到杨雨晴的诊所来,积极去接待那些被诊治的警察们。从那天在诊所看到的你的第一眼,我就一直在想,那个人是不是你。”

苏回问:“你是听谁说的?”

安郁辞淡笑着所答非所问:“那个人和我说,当你没有跟他见面时,无法确认他是谁,但是当你见到他,交谈过,就会马上确定,自己想要找的人是他了。我是该叫你苏顾问,还是该叫你诗人?”

安郁辞此时的态度,让苏回想起了覃永辰重伤时候和他说的话,他越来越确认,是有人在联系这些连环杀手。

而且那个人可能和他是旧识,可是无疑,他们是不愿意透露给他幕后人信息的。

安郁辞看向他道:“在进行整个布局时,我一直是极为小心的。其中的线索在普通人的逻辑推理之中,都是断裂的,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使警方有线索,觉得案件有疑点,也很难串联起来。这个时候,除非是通过心理侧写来查询凶手的轨迹,否则很难预测出所有的行凶模式。”他侧了头道,“换句话说,我觉得这个谜题只有你,或者是其他的侧写师才能够看破。”

第72章

苏回神色淡然问:“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安郁辞看向他, 诚意道:“我想让你给我做一次侧写。”

然后他解释道,“作为心理治疗师,我经常遇到各种各样心理有问题的病人, 我感觉我可以看穿他们, 可是我却看不懂自己。我也曾按时去做那些督导, 但是我从不敢袒露我的秘密,他们也从未发现端倪。我想听听你对我的分析。作为一个怪物,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的, 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苏回低头犹豫了一瞬,抬头开口道:“我的确从你的行为里看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但是因为你的档案资料很少, 其中有很多的空白, 我只能进行部分的臆测。”

安郁辞大度道:“没关系,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

苏回用手指有节奏地点了点自己的膝盖,他的手指修长而灵动:“我认为, 你的杀戮行为,源自于两次重要的事件,那是三次死亡。”

随后,苏回伸出手指,十指交叠继续开始推断:“第一次死亡, 是你姐姐的死亡。”

提起了这件事, 安郁辞的手指不自觉地拢了,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是的,我姐姐是在我少年时自杀的,也正是因为此,我决定要当一名心理医生。”

苏回继续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我去查看了你姐姐的档案, 才发现了更多的信息,那时候,你姐姐是被她当时的老板,一位有妻子的男人玷污了,事后她多方求助无果,反被男人反复羞辱,于是她在你的面前跳河身亡。这一次的死亡,在你的潜意识里,引起了世界观的第一次扭曲。你姐姐的悲剧是外人造成的。这样的事例,让你把拯救与死亡连接到了一起。”

安郁辞点头道:“我曾经想杀死那个男人,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够早点发现姐姐的变化就好了,如果死的是那个渣男就好了,如果姐姐还活着就好了。”

苏回的声音轻柔:“姐姐的这次死亡,在你年幼的思维里植入了一个错误的观点,你认为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够拯救死亡。只有那个男人死亡,姐姐才有可能活下来。”

“第二次死亡是余甜的,我查看了她的资料,她是在一年多以前死亡的。你的童年的记忆被唤醒了。而且这次死亡,也在你的潜意识里形成了扭曲,这次死亡让你下定决心想要去对病人进行拯救。你不再相信那些病人能够靠着自身力量挣脱而出,从而放弃了让他们寻找其他的解决方法。”

苏回顿了一下:“经过这些事,你的思维变化了,认为只有杀死某些人才能够解决问题。你自己没有发现这种错误,并且在不断灌输给你的病人,让他们变得别无选择,把他们逼至角落,他们就只能依靠你,信任你。”

安郁辞听着他的话,抿唇默不作声了。

他想说,那些悲剧并不是他造成的,那些人真的是无路可走,但是他又回想了一下,苏回说得没有错,他是给病人灌输了这样的思想。

他没有让他们尝试其他的方法。

“第三次,是庄雪依的死亡,你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你认为,自己成功从她的手里解救下了柳梦莹,你认为,你们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为此而牺牲是必然的,你不是在强迫催眠那些人,而是你心里真真切切是在这么认为……”

“经过了这三次的死亡,你的世界,终于完全扭曲了。你因为自己的私欲,不断执行私刑,在这个过程之中。你从善出发,却背道而驰。”

“你想要拯救,帮助别人,这种需求十分强烈。”

苏回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安郁辞,他的眼神之中,有种怜悯。

“可是其实,需要帮助的,是你自己。”

听了他的话,安郁辞下意识想要反驳,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你因为幼年时候姐姐的死亡,给你留下了旧伤,当你的病人余甜病亡以后,旧伤再次被割开。你把注意力放在了帮助别人上,以此逃避处理自己的伤口。”

“你去帮助别人的行为,是一种让自己好受一些的自我逃避,你用这种行为取代了自己的心理疗伤,在这个过程之中,你自己的伤口已然溃烂,伤口酝酿出的心毒让你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

“你在用私刑杀死那些人。你的权利欲望在逐渐膨胀,把你的人性吞没。你变得越来越狰狞。却不知道你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推,你就会跌入深渊之中。”

听得聚会神的安郁辞忽然发现苏回倾过身来,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推。

那是一个轻微的动作,轻得像是挥去了他肩膀上的灰尘。

只那一个瞬间,安郁辞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骤然失控,没有了平衡。他感觉到了失重感,耳边传来一阵水响,他从高空跌落,落入冰冷河水之中。

湍急的河水席卷而来,瞬间就把他淹没,那些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真切感觉到了窒息。

幻觉吗?还是真实存在的?

安郁辞本能侧头想去找旁边的沙漏,沙子还剩下四分之一,却已经完全静止住了……

他忽然想起来,就在刚才的对话之中,苏回的手不断在轻轻敲击着膝盖,做着各种手势。

他在全神贯注听着苏回所说的内容,不断回想起过去,凝视、倾听、回忆、温暖的环境,舒缓的音乐,层层暗示叠加,他已然一步一步陷入了苏回的陷阱,进入了催眠状态。

这是催眠的最高状态——梦行……

安郁辞觉得,他的整个身体好像从内部分裂开来。

他可以感觉到有一个自己坐在那间温馨的屋子里的沙发上。而另一个自己则是被卷入了河水之中。

这是催眠引起的意识分离,那是他压抑之中被唤醒的潜意识。

安郁辞勉力挣扎着:“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全力帮助别人。”

身边是无尽水,他的手指可以感觉到水的冰冷,那些水无孔不入地涌了过来,想要把他淹没。他的身体都是失重的感觉,上下沉浮,不断有水灌入口中,胸口无比憋闷,几乎无法呼吸。

安郁辞拼命想要让自己从催眠之中挣脱出来,但是他非常清楚,单凭自己,没有人唤醒,短时间内是很难从那种状态里挣扎出来的。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天空像是被拼凑而成,那些星星错综交叠在一起。

他被河水卷着,无法辨别方向,也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然后他抬起头,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她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尾人鱼。

“姐姐!”安郁辞叫着,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可是少女还是从他的身边划过。

当年,姐姐就是从桥上一跃而下的,他追着跑到了桥边,却只看到了她坠入水中的一幕……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痛彻心脾的痛,时隔多年,再次想到姐姐的死亡,他还是无法自持。

姐姐的身形那么瘦小,她还那么年轻……

安郁辞拼了命地游了过去,想要把她从湍急的河水之中救起。

冰冷的河水不停地冲刷着,想要把他们分离。

有几次,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拉到了姐姐的手指。可是还是被冲散开来。

绝望,无力涌上心头,一次一次想要把他一起按入水中,可是他没有放弃。他感觉自己快要筋疲力尽了,快要死了……

在一个回旋之中,他猛然拉住了姐姐的手。

风浪好像静止了,他们两个人沉于水中,周围一片蓝色。

姐姐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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