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下山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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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那条通往胭脂谷的羊肠小道早已消踪匿迹。颜初静在山谷里走了半个月,不时用刀清除荆棘灌丛,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出谷之处。虽然已经有了攀山的利器,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能否从这里出去,毕竟悬崖陡峭,危险指度极高,不小心失足的话,天知道她还有没有上回那么好的运气

立在谷口的小石碑蒙着层厚厚的沙尘,显得班驳不堪。

谷口外,茵茵草地上,布有几块嶙峋怪石,小溪汩汩,自南向北流去,清澈见底,不见鱼影。小溪对面,但见参天古木密密麻麻,仿无尽头。

过了溪,想起胭脂说的大阵,她取出一小块自制的清心膏,含在口里,然后手握短刀,小心翼翼地走入森林。

走了十几步,便觉光线渐暗,阳光皆被头顶上的繁枝密叶挡去。偶有风过,明明微似无力,却卷着淡淡寒意,令人如浸冰泉,十分怪异。

颜初静不敢大意,连忙从藤蒌里拿出长裤外衫穿上。

地上的落叶积得很厚,一层一层,隐隐散发着股腐败刺鼻的气味。她每走一步都似踩在浅沼之上,颇觉吃力。

越是往里,寒意越浓。

渐渐,如入深渊,四周景象昏暗,寂静无声。

她停下脚步。

因为,她突然发现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这片森林太静,没有鸟雀的鸣唱,没有蛇虫的爬行,没有白熊老虎的吼叫,更没有风吹枝叶的摇曳声

攻阵,御阵,困阵,死阵

阵在何处她忽有所悟,脚尖一动,整个人随即如疾风送轻烟般往来路飘飞而去。几十步的距离,几息已达。就在她落足于谷口之际,溪岸那边,一团红雾自林中汹涌而出,刹那之间已形成铺天盖地之势,雾中红影翻飞,扑哧之声响彻方圆。

血翅蝙蝠

成千上万的血翅蝙蝠

颜初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转头跑回山谷,片刻亦不敢停。跑了一会,听那扑哧声已远,她才止步苦笑。

难怪几百年来无人能入胭脂谷,不用想,那些误入森林的倒霉蛋肯定都成了血翅蝙蝠的食物好阴毒的阵法她叹了一声,忽感不解,传说那红雾是胭脂跳崖之后才有的,那么,布下死阵的人用意何在若只为了困住仲王或胭脂,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或许,是为了围困仲王部下大军此念方生,她即摇头。当年如果真有大军被困死于谷中,如今即使衣物骸骨化灰,没道理连一件半片铠甲兵器都未留下,难不成都被埋在了地下可她在谷里多日,也没发现坟堆石碑什么的。

莫非,此阵可困鬼

颜初静咬着下唇,想了会儿,轻哼一声,脱下衣衫叠好,然后往崖底走去。

次日,颜初静编制好一条带石钩的长藤,利用短刀与匕首的锋利简便,加上轻功的巧妙运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日落前爬到了崖顶之上。

叶似碧盘,果如血珠,随风摇曳的跳子草在夕光中刺痛了她的眼。

当初,若不是为了采集白尸草炼药,她又怎会主动要求原维安带路至此一念之差,却害小桃无辜丧命

小桃,我必亲刃真凶,以祭你在天之灵。

颜初静跪在崖边,对着当日小桃断气之处,深深一拜。

及至山脚,夜色已浓。

借着月光清辉,她捡了些枯枝,生起火。随后在浅溪边洗净脸与手,就着木筒里新装的甘泉,吃了几块鱼干。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所以她也不急于赶路,打算等天亮后,再扮成山里的采药人入镇。

一夜打坐,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精神体力与阴阳真气皆已恢复到最佳状态。

眼看天未亮,她便寻了个隐秘之处,埋好两把利器,而后将易容药水涂满面颈手脚,穿着染改后的衣衫,背着装满草药的藤篓,走出牛角山,沿着官道,不快不慢地走向离江镇。

走到城门口,颜初静交上铜板,守门小兵检查篓里之物,见无不妥,遂放她进去。

镇中,大街上已有早点叫卖,包子、煎饺、油面、烧饼、水糕、鱼粥、豆汁的香味四处弥漫。她却毫无胃口,只是低头而过。

拐过几条小巷之后,她便顺着大致方向,转到镇子西边。

天际已露鱼肚白,巷子里静悄悄的,还未有人出入,偶尔有打水的声音从左邻右舍的天井中隐约传出。

远远地,望见枝头梨花如雪,开得不密不疏,朵朵素净,她不禁加快脚步。

大门上的清漆已有几处脱落,门前地板尘土不多,显然院里还有人住。站了一会,听见里面没有动静,颜初静轻轻一点足,跃墙而入。

院中景观乍看熟悉,又觉陌生,她无心细看,走近厢房,悄悄挑开门闩,直入内间。

隔着青色床帐,小芝熟睡的脸蛋如同晨雾中静静绽放的花瓣,让人望之生喜。颜初静定定地看了一会,只觉心头的抑郁淡了几分。

幸好

幸好那些人没有赶尽杀绝。

半晌,她退出西厢,转回自己的卧房。

书册、笔墨、杯壶、桌椅、格柜一尘不染,而床榻上的被褥已换成夏日的凉席薄毯,可见小芝的用心。

将藤篓搁在墙角,她脱去草鞋,坐上软榻,偎着靠背。一时间,说不出的倦意涌上心头。闭上眼,什么也不愿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她。

你是什么人

颜初静缓缓睁开双眸,只见小芝双手抓着一根木棍,一脸戒备地瞪着她,便轻声道:小芝,别这么大声嚷嚷。

小芝一听,眼睛瞪得更圆,显然认出了她的声音,夫人你是夫人

她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哐啷。

木棍落地。

小芝哇地一声,哭着扑向她:夫人你去哪里了小芝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呜呜呜呜呜呜

颜初静轻轻地搂着小芝,任她宣泄,待她哭声渐止,才将自己当日在山上遇伏以及小桃中箭身亡等事说与她知。

小芝听到小桃的死讯后,难以置信地呆了一会,接着又痛哭起来。颜初静晓得她与小桃情同姐妹,心中愧意不禁又深,不知如何安抚,只能默默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许久,许久。

小芝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问:夫人,你能找到小桃姐么

谷底和山顶,我都找过了。凶手为了清除罪证,很有可能把人埋在了某个地方。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不能轻举妄动,等将来抓到了凶手,我一定好好安葬小桃。颜初静伸手抹去小芝脸颊上的泪水。

小芝哽咽着唔了一声。

颜初静为了分散小芝的悲伤,于是问她这数月以来可曾碰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小芝想了半天,突然道:少爷给你来信了

颜初静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芝没留意到自家夫人的异常,直接从桃木立柜里取出一封信笺,递过去。

笺上字体工整清瘦,颜初静眨眨眼,忽然醒悟小芝方才说的少爷竟是江家四少,这个身体原主的夫君

江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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