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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临等徐安哭累了才将他整理乾净抱回房里去,青年半垂着眼坐在椅上有些恍惚,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脑袋上让他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苗临便拿了吸水的方巾坐在他身侧,一点一点地帮他仔细擦乾。

徐安十分黏人,斜斜地靠过来窝在他怀里不动了,苗临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轻拍,谁也不愿意再提方才他一时情绪失控的事,一直等到他腹中传来飢饿的声音,苗临才让人去备膳进来。

晚上送饭的依然是江易那个小可怜模样,因为苗临在,徐安不敢像中午一样藉口不吃,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后便放下筷子坐在了桌边不说话。

苗临心里有数,却只哄了他把专程为他熬的鸡汤给喝完,而后让江易将还剩下大半的晚饭给拾下去,自己动手替徐安煮了清口茶。

与徐安在一起年馀,他煮茶也有那么几分样子,小炉子上的陶壶烧着水,他趁势把人抱在怀里温柔地亲了几口。

徐安一直盯着水壶发呆,直到苗临小心将热茶捧到他手里,他才轻声开口:「我想让江易过来我这儿学点东西。」

苗临完全不动声色,温柔地替他吹着茶水,好半晌后才状似不在乎地问了一句:「那是谁?」

「就是你当初……」徐安并不愿意回想当时的荒唐,语气便有些迟疑,垂着一双眼睛,支支吾吾地答:「你当初逼我……逼我跟……的那个孩子。」

虽然没听到徐安说出关键字,但苗临还是想起了晚饭时见到的那个畏缩的少年,当时他还觉得面善,只是不想在徐安面前表现得自己疑神疑鬼。

只要一想起当初自己是怎么逼徐安去做他不愿意的事,事后又被万念俱灰的他刺激得说出生死不论这种混帐话,苗临心里就忍不住懊悔。

徐安一直垂着眼睛看着杯里的茶,但带着他的手一直捧着茶杯的苗临还是感受出他问这话时的忐忑。

徐安怕苗临想起来自己曾与他之外的人有过那样亲密的关係,哪怕是被迫的,他也担忧苗临这个善妒的疯子又迁怒起来,无端害了江易一条性命。

平心而论,徐安自认自己对江易是有愧的,所以才会想着要教他读书识字,如若将来他不愿意留在凤鸣堡里,他也打算替他向苗临再讨一个好些的去处。

苗临对徐安的痴迷已经达到了只要徐安想要,他甚至可以委身于他的地步,他确实是嫉妒江易的,嫉妒他是第一个被徐安抱过的人,亦恨不得回到当时去给糊涂的自己两巴掌。

当时徐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求他的画面还歷歷在目,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以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细碎的吻落在青年光洁的额头上,被热茶捂暖的手轻轻地捧起那张漂亮的脸蛋,双唇准确地落在形状姣好的唇峰上,苗临没有直接答应徐安的请求,而是问他:「还有呢?」

纤长浓密的羽睫颤了颤,徐安摸不准苗临的打算,抿紧唇像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苗临不急着逼他继续开口,捧着他手上的茶杯送到他的唇边,在茶香氤氳之间又偷了一个软软的吻。

徐安张了张嘴,嗓音是强忍着情绪的微哑,好半晌后,他才鼓起勇气问苗临:「你能不能……回你说过的话?别再……别再让那些人……糟践他了?」

徐安永远都记得,那样一个该是无忧无虑年纪的孩子,是如何在两个男人残忍的侵犯之中,苟延残喘地哭着向他求救。

当时的徐安自顾不暇救不了他,可昨天看到他那悽惨的模样,他就不敢去想这近一年来的时间他到底过得都是怎么样的日子。

苗临当时随口一说就把江易赏给了侍卫,徐安如今看到他的模样,就明白他这段时间里怕是没少受折腾,也许哪天就被人没轻没重地弄死在什么地方。

他会遭罪,徐安觉得自己也有几分责任,想求苗临高抬贵手,可又怕反倒让苗临不快,坚定了让人折磨他的心。

苗临看着徐安的摇摇欲坠就明白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对江易的那一点儿妒恨顷刻就被对徐安的心疼给完全佔据了。

他忙不迭地取走他手上的茶杯,将人抱在怀里亲吻安抚:「卿卿……只要是你提的我都答应你,赶明儿个我就让那孩子过来伺候你,我也会交代下去,以后谁都不许欺负他,宝贝……你别哭了……」

有人哄的徐安落泪得更兇了,什么话也不说,就枕在苗临的肩窝上无声地哭泣。

苗临说遍好话才把他哄得消停了,温柔地把人抱在怀里呵疼,舌尖细细地描绘着唇沿,又加深成柔情似水的亲吻。

徐安任由苗临将他抱上床榻,什么都不做,凉透的指掌不厌其烦地在他背上来回轻抚,沉静的怀抱安抚着他低落的情绪,无比旖旎繾綣的温存。

「苗临……」青年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可踟躕了半晌,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在……徐安,我在的……」徐安不愿开口,苗临却不甘于沉默,他咬着他的耳朵间,呢噥软语地保证:「从今以后,只要是你所想要的,我都顺着你,宠着你……」

他说得深情,可青年却弯出了一抹苦笑,伴随着甜软的吻渡过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的黯然——

「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

江易同样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过来找徐安的,两人一起吃过饭后,徐安顺口问了一句之前的送饭丫头怎么了,听闻她染病了有些紧张,当下就带着江易前去小丫头住的地方替她看诊。

那丫头看到徐安的时候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哆嗦着缩在床上不给人碰,最后还是徐安连声保证绝对不让苗临伤害她,又用了一点医者的手段,才让丫头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让人把脉。

丫头的病不重,就是天热贪凉吃坏了,只是在苗临对徐安以外的人都懒得过问,这才拖到了小姑娘下不了床的程度。

徐安给她排了几针,又用内力将她体内的凉气驱了大半,屋里没有纸墨,他只好让江易上他房里去取。

谁知道江易去而復返,没带回他要的东西便罢,后头还跟了个大活人。

苗临本来是放不下心让人与徐安独处,抽空回来看一眼才发现徐安不在,正想藉着与灵华蛊的联系去找人时就遇到了过来取文房四宝的江易,知道徐安去给一个送饭的丫头看病,心里有些不赞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相较于有些畏缩的江易与那怕得恨不得把自己给闷死在被褥里的丫头,苗临落落大方地走到床边,也不太在意床上还躺着一个,伸手去牵徐安,有些不甚赞同地开口:「你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这儿来,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办?」

面对苗临的过度关心,饶是徐安也有些忍俊不住,闷出了一声浅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能有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徐安的唇边虽然不带着笑,眉目中却盛着一抹温润柔情,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妨事。」

苗临也知道徐安这人是标准地吃软不吃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约束他,微微点头接受他的说词,却还要补上一句:「谷里有个老大夫,我晚点让他进堡来给丫头看病。」

「何必劳累老先生又走这一趟?」谁知他的好意却让徐安冷眉一挑,本来起身到一半的动作又坐了回去,大有几分丫头的病不好他就不走的意味。

苗临暗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你需要些什么药,库房没有的你就告诉我,我让游商给你带进来。」

徐安这才脸色好上许多,手里没有纸笔也无妨,他伸手把吓得魂不附体的小丫头从盖头盖脸的被窝里刨出来,剜了一眼没事人般的苗临将他赶远些,交代好注意事项,又打算让苗临派个人来照顾她。

苗临对徐安有求必应,自然什么都应承下来,因为屋里还有两个孩子,他没敢把徐安抱在怀里揉一揉,不过看他振作了许多总算放下一颗心来。

两人相偕出了房门后他也无意多言,轻轻揉了揉徐安的额角后就先行离去了。

徐安带着江易回屋后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嬤嬤被派了过来,徐安将拟好的方子交给她出堡去抓药,又交代了一些丫头吃食要忌口的注意事项才把人打发出去,准备给江易上课。

江易很好学也很努力,对照着小时候根本不让他省心的苏凡,少年郎虽然起步晚,一下午认了十几个字的进度也算让他十分欣慰。

少年傍晚要走的时候徐安还特地匀了一些纸墨给他,要他明早练完了今天习过的字再过来,那孩子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地捧着出去后,青年才嘘了一口气在桌前坐下来,像是有些疲惫地揉着眼角。

苗临回来的时候徐安正歪在榻上假寐,他平日里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倒是被事情耽搁了未曾休息好,一到傍晚就有些支撑不住。

苗临在长榻面前跪了下来,怕他饿,又不愿吵醒他,百般的为难最后消散在那双主动睁开的墨瞳里。

徐安像是睡得有些迷糊,朝他扯了一个浅浅的弧,张开手任由苗临抱着他一起挤上软榻,一手搭着背脊轻抚。

「你要是太累了的话,以后就不让那孩子过来吵你了。」苗临如今对待徐安可真的就是含着怕化了,一回来就看他这么疲倦的模样,简直要心疼坏了。

「不,不累!」徐安毕竟有过被苗临养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的经验,难道让他有点别的重心他很珍惜,也很气恼苗临是不是说话不算话又想囚禁他,一时间语气就有些急躁,刻意往下压了声线:「你答应过我的!」

「好好好,你别急……」苗临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翻下长榻连忙把人按好,抱在怀里哄孩子一样地薅着脑袋,略一思索后才开口:「这样吧,你以后还是照常吃过饭后稍微歇一会儿,我让他未时再过来,别吵着你休息这样好不好?」

徐安没有答腔,但却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又趴回苗临的胸口上。

黑龙沼多潮,时节入了秋后依然有几分馀暑未消,徐安就这样慵懒地赖在苗临舒适凉爽的怀抱里,听寒蝉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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