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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彼此也并不就都是朋友,更甚至相互未必都存着善意,但却是他们一起铸造了这支黑衣旅的辉煌,让敢于冒然进犯的蛮夷们为之心惊胆战,将这份建在数十万人生命之上的太平维系了二十年之久。

然而对此刻的萧定而言,那些都还是不可预见的将来。

眼下他烦心的事情并不在此。

十数日后,萧定找借口拿下了王厢用,重新提拔先前为陈则铭说话被撤职的曹臣予为司礼监提督太监。

被拖下去的时候,王厢用呼冤不止。

这一切被常入宫看诊的太医孟为先看在眼中,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厢用的满腔忠诚最后却得到了这个下场。他还太年轻,摸不清这个君王的心中想的是什么。

偶然有一天,萧定与他谈话时候提及此事,笑着问他:“你奇怪我为什么拿王厢用?”

孟为先呐呐不敢答。

萧定看着他,道:“太子追查这流言日子这样久了,之前机会重重,如果要有异动早该动了,何必等到今天。王厢用明知道如此,却还是来报给朕听,挑拨天子与太子的关系,用心何其险恶。这人看似忠厚却不是良善之辈,为得恩宠不择手段,放在身边将来必然是大患。比较起来,曹臣予的干儿子曾得陈则铭相助,他为陈则铭说话,却还称得上是有情义的人。”

敬王很快得到消息,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在生死间走过一遭,想着不禁满身冷汗,立刻赶入宫中请罪。

萧定仔细打量自己这个儿子。

敬王更加惶恐,伏地不起。

萧定心中突然有些心痛,眼前的儿子还不过是个十五的少年,居然就这样的城府深沉了,哪怕对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

他回忆自己当年,自己十五岁还在为杨梁的事情闹得满后宫不得安宁,或者这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萧定拿下王厢用的目的便是要告诉敬王,朕已经知道了这事情,告密的人我也拿下了,我的能力现在还能制住你,但我选择信任你。敬王的回答亦是同样的隐晦,他虽然追查过这些事情,但已经知错。

这事情就这么放下了。

到此刻,虽然父子两人都还不曾明言,但彼此都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萧定觉得很累,这些勾心斗角他搞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跟自己的儿子也要来这一套。

敬王离去前,他叫住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心里……恨父皇吗?”

这是这次对话中最直白的一句话了。

敬王明显呆住,站在殿中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父皇……儿臣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儿臣只是想……如果……如果还能见一面,那该多好啊……”

萧定心中沉下去。

敬王没有辜负父亲的直白,他也认真回答了萧定的话。

敬王不说恨,也不说不恨,那就还是恨的。他杀了他的母亲,敬王不可能毫无芥蒂,或者敬王终其一生并不会做什么,可他到底在怨他。

……他会怨他一辈子。

他儿子要怨父亲一辈子。

他猛然挥手让敬王下去,敬王望着父亲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萧定等待着,敬王却返身离开了。

殿中突然便安静下来。

萧定静静靠在龙椅中,觉得筋疲力尽。

他突然想起陈则铭,想起自己那些荒唐的念头,那些让他总还有些期望夜不能寐的念头。

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相信陈则铭是死了,死在战场上,死在那弩箭下。自己一生对人毫不留情,神明又怎么会对自己留情。

萧定带着人返回静华宫。

这废弃的宫殿,他复辟后从没来过,也无人打扫,满地落叶都有些腐烂了,踏上去如同踩在泡足了水的泥浆里。

殿门被打开后,里面的桌椅还是象当初那样摆放着。

他记得他曾在这里与陈则铭喝过很多次酒。陈则铭真是个奇怪的人,和一个阶下囚为什么要往来这么亲密。

他回过头看那两扇宫门,他也记得杨如钦领兵踏进来的样子。

曹臣予赶紧叫人来打扫,萧定站在院子里,看着众人忙碌。他曾站在这里很多次,那时候他虽然被囚,却从没气馁过。

他耳边隐约传来鼓乐,他漠不关心地听着,心中却渐渐出现那一夜陈则铭用牙筷敲奏的曲子,舒缓处如水遇浅滩,急骤处如暴风骤雨,那牙筷点在桌子上的声音那么惊心动魄,每一击都象是直接敲在他心上。

突然,萧定醒悟过来。

他凝神细听,这居然不是幻觉,耳边分明就是陈则铭当初敲的那调子,有人正在奏。

他吃惊地跨出宫门,左右张望,那节奏铿锵的敲击声因为在宫墙间不断回荡而更显分明了。

身后曹臣予追了出来,那种迭声呼喊万岁的声音让他觉得厌烦。

萧定猛地停步,回身怒道:“住口!”

曹臣予吓得立刻闭嘴。萧定抬起头,那节奏还在他头顶盘旋,不曾消失,萧定难以置信地听了一会,忍不住追逐而去。

直到那鼓声越来越重,渐渐已经近在咫尺,萧定才放慢了脚步。

他已经分辨出那声音来自宫中乐府,全然不是自己以为的臆想。

那敲击声是鼓声,而且是大鼓,隔墙听起来其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雄风烈烈。全然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如梦如幻。

这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竟然有些惶恐。

那扇门似乎有千钧之重,萧定始终推不开。

他站在门外,将手扣在门环上,却紧握住了那鎏金铜环,唯恐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里面的鼓声迈过□,似乎是水流渐缓,又突然急促起来,如抽刀断丝一样到最激烈处骤然无声。

萧定愣住,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迎面而来的人看清萧定打扮,骇了一跳,立刻跪倒下来,连声称罪。

萧定恍然不觉,只往门里看过去。见场中立放着一面大鼓,鼓前敲击的汉子赤着上身满身是汗,正将双手鼓槌交到一处,也朝他低头跪下来。

那人面目陌生,从来没见过。

萧定满腔激动一脚踏了空,竟然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清楚,片刻后醒过神来才听面前的人正道:“……这是太子为迎接路将军得胜回朝,设宴所用的舞曲,臣等正在勤加练习……”

他仔细看,发觉这是乐府一名官员,自己也曾见过的,这时候却无论如何想不清姓名。茫然片刻后,萧定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那官员道:“这本来是用于震慑敌人的阵前军乐,太子特意叫人新改了,名唤《将军令》。”

《将军令》偷偷写文 v第 39 章v

39、这一夜,萧定睡在了静华宫。

曹臣予自然不敢多话,连忙让人把此处清扫干净,再拿了被褥给萧定铺上。自己在地上打个铺盖,至于其他小内侍,当然就只能睡门外或者偏殿了。

这宫殿破旧,少人修缮,当年关萧定的时候,独孤航曾派人来修整过两次,此后就再没人光临。到了深夜,冷风从窗缝里直往殿内灌,房子里虽然燃了火盆,却并不怎么暖和。

萧定倒在床上,听到窗子嘎吱嘎吱地响,还不时被风吹得洞开,不禁喃喃道:“……这窗子……到底还是没来得及修……”

曹臣予边拿东西抵住窗页边道,奴才明日派人来修修便是。

萧定并不答话,他并不是在与曹臣予说话,他臆想中的那个人英挺俊朗,是天朝最出众的将军,并不是这样应声应气的下人。

朦胧睡到半路,萧定觉得冷了起来,冷得他半梦半醒,想睁开眼却又动弹不得。

他闻到屋子暗暗地多了股酒香,那香味真熟悉,他似乎能马上叫出酒名,偏偏却想不起来,萧定很懊恼,自己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到底是病的还是老了?

他觉得有人掀起了自己床前的锦帐。那只手沉稳异常,指腹上有些老茧,那是多年习武得来的,萧定其实很少仔细观察对方,但这些细节他却都清楚。

那个人就这样站在床前,站了许久。

萧定强要睁目,却怎么也睁不开。

帐边的流苏一荡一荡的,似乎在默然地观望这一切。风就是此刻幽幽的吹了起来,冷得萧定恨不能缩成一团。

正在这寂静无声处,猛地一声窗响,萧定几乎要惊跳起来。

他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坐起来,愣了一会,掀起帐帘,看到窗子早被曹臣予用木杆顶得严严实实,哪里有开过的痕迹。

可刚才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觉得不可能是梦。

萧定突然迷惑了,或者其实自己还是在梦里?你是不是就在外面,你到底夜访过多少次?

他跳了起来,奔到门前。足下踏着的白玉石板寒意入骨。萧定觉得这个梦境好真实,在他的梦中,宫殿的地面总是这样冷凉的,一点暖意也没有。他确定自己的梦还没有做完,伸手猛地拽开了那两扇门页。

狂风猛地从空隙中挤了进来,萧定还来不及回头,桌上的灯光已经被压灭。

曹臣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流吹醒,看到门前的身影,吃惊地叫万岁。

萧定迈出门,身前身后都是夜色独有的漆黑。

他转过身来,试图看清楚窗前的屋檐下到底有没有人。可那些黑暗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厉声叫起来,“曹臣予,掌灯!掌灯!!”

曹臣予被他声音中的急切惊惶吓到,连忙摸索身旁的火石火绒,所幸他是个行事精细的人,那些引火的东西都被放在了枕头下。

萧定呆呆立在风中,听着曹臣予在屋子里一下下的敲击火石,乍明乍暗间,他一动也不动,一直盯着那片屋檐下。

终于灯亮了起来,昏黄柔和的光线从窗格中透出来,将檐下阶前照得颇为明亮。

檐下,空无一物。

萧定被惊醒般倒吸了口气,方才那些一明一灭的光亮实际上早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那下面是不是有人,他却还是到了此刻才能恍然惊觉。

他往前踏了两步,茫然四顾,突然低声道:“……陈则铭……”

万籁俱静之中,这一声骤起,把自己吓了一跳,萧定随后却觉出一种惊喜来,他迭声道:“陈则铭,陈则铭……陈则铭!!……”喊到后面,声音中满是疯狂,近乎嘶吼,萧定却觉得好生痛快,竟然是说不出的喜不自胜。

曹臣予燃灯后,赶紧披上自己的外衣,搂着万岁的袍子追出来,却听到圣上开始发狂般地叫起来,“……你在哪里,陈则铭,你出来!!”

曹臣予吓得魂也飞了,难道陈将军的鬼魂来了,被圣上看到了。

他看着那院子里的重重暗影,耳旁再听着那些树叶在风中的沙沙骤响,觉得这果然是个闹鬼的地方,眼前也真是个要闹鬼的样子,不禁万分害怕,立刻冲出来,用袍子搂住萧定的身体,急声道:“万岁,万岁!!”

左右偏殿也嘈杂起来,似乎是人们被萧定的叫声惊得都醒了。

萧定推开曹臣予,大声笑起来,“……陈则铭!你给朕出来,出来啊!朕不治你的罪!你出来!”叫到此处,他的呼吸已经分外的急促粗重。

在夜风中吹了这么久,萧定身上却只着了单衣。前后折腾这么久,终于是被吹得浑身冰冷,再也抑制不住,他呼吸困难般急喘了几声。待要再叫,喉间腥甜难耐,忍不住猛地吐了一口。

曹臣予大骇,大声暴喝:“人呢,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出来,万岁吐血了!!”

那些小内侍慌张扣着衣裳,接踵而出。

萧定晃了几晃,终于倒下去。昏迷前,他不死心往那檐下看了一眼,随即紧紧闭上眼,低声喘息,再也睁不开双目。

这一次,萧定病倒了近一年。

在他第一次苏醒后,立刻指派了太子监国,之前他对太子追查旧案的从轻发落此刻终于显示出明智之处。

第二年的正旦,萧定才再度正式露面,与太子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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