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金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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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夕没有想过再启用那批人,他们 , 包括秋夕自己 , 不应该成为她父王野心的牺牲品。

世人最幸福的事应是做一个平常百姓,平安平淡 , 无风无波 , 饭菜糊了照样吃,天塌了也不需管 , 睡到日上三竿 , 携一壶酒 , 逍遥在山水间。

然,世人最大的不甘也是做一个平常百姓,最怕的便是百年之后,回想往事 , 却无一可说,便那样寂静地消失在尘世里 , 无人问询 , 如同从未来过。

那个白面清秀的小太监踏着夕阳的余晖,忽然出现在南宫的时候 , 秋夕正在膳房烧火准备晚膳。

他对着秋夕腼腆地笑着,行了大礼。

秋夕放下火钳子,偏头 , 忆起这个小太监 , 正是当时领着她来到南宫的人 , 那恭敬的态度与羞赧的神色让秋夕记忆深刻。

“小公公这是何意?”秋夕起身走过去,扶起他问道。

“奴才金子 , 跟着父辈来到京华,已经有十一载。”金子的声音轻轻怯怯的 , 额头已经开始紧张得发汗,却还是强做镇定,“奴才入宫八载 , 然当年的起事未能参与 , 抱憾至今。自见过郡主的姿容 , 奴才便念念不忘 , 奴才已在南宫周围徘徊了多日,今日终于鼓起勇气前来拜见郡主!”

秋夕看着金子说完这些话,没有开口,只静静掏出怀中的手帕 , 去擦金子额头的汗 , 帕子刚碰上金子的额头 , 金子便受惊的兔子一般,抖了一个机灵。

“莫怕。”秋夕继续擦拭着 , 直到擦净。

“郡主……多谢郡主抬爱。”金子偷瞄了一眼秋夕,紧张得不知所措。

秋夕收起帕子:“小金子,我问你,你在哪个宫里做事?”

“奴才现在崇政殿方衍公公手下做事。”金子如实回答,“从前是在绕梁阁乐嫔娘娘宫里的。”

“受欺么?”秋夕道,眉目间带着一丝关心。

“从前在绕梁阁时常会遇见盛气凌人的主子,没少受欺负,现在跟着方衍公公已经好了许多了。”金子挠头傻笑道。

秋夕微微一笑:“那就好。”又问,“为什么会从乐嫔那被调遣到方公公那?”

“乐嫔娘娘那整日排歌练舞,奴才不会那些,在绕梁阁不受宠 , 机会巧合下奴才被方公公看中,乐嫔娘娘便将奴才送给了方公公。”

“你的亲人们何在?”

“全部死于那场宫变了。”金子的语气有些哀伤。

傍晚昏黄的空气很静谧 , 秋夕没有再说话。

她用铜勺翻搅着铁锅中的热粥 , 许久之后:“愿意的话,留下来吃顿晚膳吧。”

金子受宠若惊地抬起稚气白净的脸 , 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奴才愿意!”

晚膳很简陋 , 一碗稀汤小米粥,一碟小菜。

金子抱着碗唏哩呼噜地很快喝完 , 放下碗之后擦着嘴角的汤汁 , 笑得腼腆。

秋夕笑着给他又添了一碗 , 神色温柔:“慢一些。”

金子接过粥,小口小口地低头喝着,忽然道:“郡主……金子最大的希望便是可以为郡主所用,不知郡主可有用得着金子的地方……”金子微微抬头瞄了一眼秋夕的脸色 , 见秋夕只静静喝粥,又继续道 , “金子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什么要为人所用呢?为自己活着不好么?”半晌之后秋夕轻声道。

“可以为郡主所用才是金子的价值所在 , 否则金子便是废人一个,金子生来便是做不了自己的!”金子的声音大了起来 , 带着一些倔强又委屈的哭腔,“郡主是不是看不上金子?”

秋夕用箸搅拌着稀粥,夹了一点小菜放在粥碗里,继续搅拌。

金子看着秋夕沉默的样子 , 眼眶越发红了 , 他紧紧闭了一下双眼 , 迅速伏跪在地:“金子唐突了……郡主恕罪,金子 , 金子这就告退。”

说完爬起来就要走,秋夕叫住了他:“小金子 , 若你觉得一定要为我做些什么才有意义,那么,帮我带一封书信给方公公。”

她来往崇政殿与南宫之间毕竟还是不方便的 , 若能得金子的帮助 , 会好些。

金子立即转悲为喜,圆滚清澈的双眸光彩熠熠:“金子遵命!”

天色暗了下来 , 起风了 , 南宫那株早已落了叶的桂树枝头挂着一弯黯淡的上弦月。

树枝上的积雪被风簌簌吹落,落在秋夕的脖颈里、发梢、头顶上,很快消融不见 , 只留一阵沁骨的寒意。

殿门“吱呀”一声 , 被秋夕推开。

“那是前中书郎穆元道的yòu子。”祝槿的声音从殿内幽幽传来 , “他骗了你,那孩子是在他父亲去世之后才进的宫 , 穆元道也非我南楚子民,而是安宁侯在京豢养的幕僚。”

秋夕疑惑:“大姐怎会知晓这些?”

“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孩子接近你的目的。”祝槿用木梳一点一点地梳着自己的发丝,“他的心,究竟在南还是在北,究竟是想为你效力,还是为他的父亲报仇,这两个区别可大着呢。”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生殖系统已经趋于完善 , 而他怀了怎样的执念,才选择在那般的年纪阉割入宫?

秋夕的脊背发凉,若真如祝槿所言 , 这孩子……倒是有些叫人生畏。

“大姐 , 不提他了。”秋夕走向祝槿,放下手中的热水与毛巾。

经过一段时日的头部按摩与脸部经脉疏通之后 , 祝槿脸上的脓疮已不再有蔓延的趋势 , 脓液也少了许多,但若想根除 , 单纯靠秋夕的手法是不够的。

“待药材到了 , 大姐的脸便可以恢复如初 , 甚至更加光洁白皙。”秋夕扶着祝槿平躺,挽起袖子在为她按摩头部。

许是由于头部的血液因为按摩而流通,祝槿的发也有光泽许多,然想要恢复乌黑亮丽 , 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小九,你当真想要出宫么?”祝槿闭眸享受着秋夕绝佳的手法 , 声音很是轻软。

“当然。”秋夕的语气坚定 , “若能走,我不会有半分犹豫。”

她受够了担惊受怕 , 受够了朝不保夕,也厌恶极了皇宫的黑暗。

祝槿的嘴角绷直,神色不明 , 半晌之后又问:“若要走了 , 一定要提前告知我。”

秋夕点头 , 洗净双手,给祝槿做脸部刮痧:“大姐放心 , 当然会。”

祝槿藏在袖管之内的手逐渐握紧,有些事情她不想做 , 但作为母亲,为了她唯一的孩子,她不得不做。

皇帝的密室。

“老朽仔细切脉之后 , 发现病灶确实是在皇上的心脉 , 皇上的心脏 , 仿佛张了东西。”yīn沉粗嘎的声音从帷幔之后传出。

“国师可有对策?”皇帝的声音沉沉响起。

“老朽猜测那是一样有生命的东西 , 其他一筹莫展。”蛊圣收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可会是某种植物?”

“这……闻所未闻。”蛊圣惊奇,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眸闪了一下 , 又道 , “或许 , 药王百里晋会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师父已于五年前不知去向。”

皇帝勾chún一笑,心中五味杂陈 , 百里老儿,莫非真是他的手笔?

他尊他是长,敬他如父,多年以来,他是他唯一感念之人。

皇帝站直了身体,踱步走出帷幔,在那沉睡不醒的女子床前徘徊,被昏暗的光线切割得如刀削斧琢的脸,露出深深的疲倦。

他踱步到蛊圣制药的小几边时,忽闻到一股熟悉而充满致命诱惑的香气 , 皇帝走过去,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各色瓶罐之间流连。

片刻之后 , 他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上 , 拿起,打开 , 那独特的香气分外浓郁,皇帝心中一动:“这是何物?”

“前一段时日得了些不知名的红花 , 见那花开得火红热烈,觉得稀奇 , 研磨装罐 , 保存罢了。”

“这一罐 , 送给孤如何?”皇帝询问道,将那药罐往鼻尖凑了凑。

不错,秋夕身上的,确是这个气味。

“皇上能看上 , 是老朽的福气。”蛊圣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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