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素锦荷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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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破晓,站在旷野上,太阳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般,如金丝一般的光芒驱散了一夜阴翳,亦驱散了眼前朦胧晨雾。草地上如繁星点点的小花苞尚自酣睡,枝头茂叶里几只翠鸟正试展歌喉。

墨柔然脚踩在一块大石上,瞧着自天际冉冉升起的那轮红日,听着枝上吱吱欢鸣,感觉着晨风吹拂发梢的清爽,轻嗅着微风送至鼻翼的花草清香…微展开双臂伸着懒腰。

“然儿,昨夜可睡得好么?”

背后传来一人熟悉又略显生疏声音,墨柔然回头,愕愕对着眼前身形伟岸的男子。他身上金色铠甲上已凝了一层湿露,似是已经站在她身后许久。

墨柔然只觉身子有些虚颤,望着他黝黑而熟悉脸孔,一时尽不知如何应对。

“然儿…”他轻唤,伸出手去,要将她自石上扶下。

那语声极轻,却仍穿透至她心脾,那泓眸盛载的温柔及仅有的一丝忧郁仍一如往日令她心疼而又堕坠情迷,可他,还是昭明书院里温文如玉清雅如仙,对她百般宠溺太子哥哥吗?

墨柔然一双澈眸微润,闭上双目,脑中浮现出那面容娇艳女子斜躺在他臂弯的暧昧…那般扎心的疼。

“请太子殿下,称我弧月王妃!”她看向伸至面前的那一只手,唇角那一抹笑容变得苍冷,径自走下石道了声,缓步自他身畔经过。

“你心里恨我——”背后疾传来一声哀伤,加杂着无奈情绪。

“是!”墨柔然蓦然回头,星眸幽怨,“那些不曾被光阴冲淡的怨恨,总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她如何不恨?她为了他一无所有,可他却转投另一女子怀中,叫她如何不恨!

“然儿…”龙风真眸中痛怜。一把紧将她拉进怀里,语音哀婉,“对不起…”

墨柔然心中酸楚。可他抱得那样紧,从未抱得她那样紧…似在诠释着他心中对她情深如故。而这突如其来的温存令墨柔然如迷途小鹿误打误撞间竟扑进了同类的怀抱一般,欣喜着,庆幸着,百般依赖着…是余情未了也罢,死心复燃也罢,总之她任他抱着,甚至放任自己的心跳。放任自己的灵魂,又一次泥足深陷。

“太子哥哥…”

她终忍不住深唤,感觉他微怔了下。愈发将她纠缠在怀,轻道:“我想你然儿…”这一次撤底将她心墙击垮,或许她对他从来就不曾设下防备。

余情未了,在这旷野中又重新萌发新芽,不多时便长出藤蔓。再一次将两颗心缠绕在一起,似乎连通往边塞的路都不再艰涩难行。

整整十余日,弧月默默注视着墨柔然两颊生彩,重新变得精神焕发,心中略微宽慰。可当他每每看到墨柔然透过窗帘朝着车外遥遥一望,未见到时面上怅然若失。及见到时又将脸颊绯红如霞,心中如何会不明白些什么?每逢此时,他也只能抚着脚下瞪大了眼一脸愤郁的大狗。聊以慰籍。毕竟,她并不真正属于他。

春归夏已至,天气渐变得炎热。

这日行至正午,因烈日炙烤,实在难熬。龙风真因命人停下歇息。士兵们开始于道两旁树林中临时搭起了简易帐蓬蔽日。

墨柔然亦下了马车,手里拿着只圆盘放置一片树荫下。拔开水袋子往那盘里倒了些水,她身后跟随的大狗很快低头舔喝了起来。

一时,身后官道上忽尘烟肆起,马蹄响踏。墨柔然回头看时,竟是一身着银甲的士卫策马而来,阳光照得他胸前银甲灼灼发亮。

见前面有行军驻歇,那银甲士卫一跃跳下马来,一路奔波使得他衣衫尽湿,又沾满了尘土。

墨柔然打量他一身装束及行走进露出的腰牌,料定他必定是宫里派来的,正猜想着他因何而来,未料那士卫跃下马后,见她立于荫下,反倒先疾步过来跪身与她行了一礼,这方站起身亮出腰牌急朝着众人呼道:“太子殿下——”

对面树丛深处,太子龙风真被手下请出,那士卫见此忙跑去他身边跪身行礼毕,站起身往太子耳畔一阵耳语。

墨柔然不以为意,一时见龙风真带了那士卫复往深林中帐子里去了,晃了晃手中团扇,竟觉连风也是热的,一时瞧见这边帐子里弧月手中握着几枝嫩柳条儿编着什么,身边又摆着好多束花儿,好奇走了过去。

“在编什么?”墨柔然进帐,依弧月身边坐下。

弧月只微微一笑,便又低头编弄着手中柳条,不一时,便成了一只圆环模样儿。墨柔然摇扇看着,见他又将身边采好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儿绕圆环一圈儿编好,已然是一只漂亮花冠。待修平整些了,便举起戴在了墨柔然头上,轻道:“戴上它,或许能凉快些…”

墨柔然欢喜不已,轻抚着冠上朵朵花瓣起身在弧月面前转了圈儿,高兴向弧月道:“我戴去给闹闹瞧…”

语罢,脸先红了,一低头似只蹁跹蝴蝶般飞出帐去,哪里还在意到背后那人眉间惆怅。

树荫底圆盘内还有些水,可闹闹却不见了。墨柔然瞧了眼并不在意,心中只道着可借口寻闹闹的机会去找他…

“闹闹…”墨柔然佯声轻唤着,低头往对面树丛中寻。

越往里走,草木越茂盛葱茏,几乎淹没她娇躯。墨柔然一手护着头上花冠,一手伸向前小心翼翼将面前横出枝蔓拨开。一时又行了四五十步,膝上复又被枝条缠绕了住。墨柔然本能伸下手将那些枝叶拨开,却忽然觉得手指一片粘湿,不禁收回手一瞧,赫然竟满指的鲜红。

墨柔然微怔之下,忙摸了绢子来拭,心中犹只当是不小心被刺蔓扎伤了手。然她拭了半尚却并未见着伤口,亦不觉有丝毫疼痛。她心中奇怪间,低头往方才摸过的枝叶上瞧,这一瞧之下,不觉大吃一惊!

脚下横生的枝叶藤蔓上到处沾着斑斑血迹,脚底草丛亦有被拖压过的痕迹,且枝蔓上挂着些许洁白绒毛…

“闹闹…”墨柔然心尖一阵冰冷。她记得闹闹不喜欢龙风真,她记得龙风真身边侍从每见到闹闹都横眉冷对…墨柔然一身冷汗,拎起裙子踏着脚下血渍飞步向前跑去,跑着,跑着,忽听得身侧一阵铁锹声响。

墨柔然蓦地驻身,屏气凝神,瞧着身前林子里人影佝偻晃动…

“快…这边…”

“还有这边的血渍…统统处理掉,绝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放心吧头儿,都是咱们自己人,不会被人发现的…”

“管好你这张嘴,否则,下一个埋在这儿的就是你!”

“为什么?它只是一条狗而已…”墨柔然只手捂住口鼻退后了几步,呜咽着蹲下身去,背靠在一株粗壮树杆上泪如断线。

她正哭的伤心,身后裙裾忽被什么东西自后拽了住。

“呜~”树后传来一声呜咽,墨柔然愕然回头,仿佛做梦般看着闹闹一身脏乱的自树后探出了头,前爪下还踩着她一片裙角。

“闹闹?”墨柔然一声低呼,连抹了把朦胧泪眸,却果真是闹闹立在树后。

“呜~”眼前大狗看了她一眼,忽耷拉下头倒卧下身去,口中兀自发出轻微鸣咽声,背腹不自觉抽颤着。墨柔然这方注意到,它背腹有多处棍印。

“闹闹,你怎么了?”墨柔然小心轻抚着那棍印下的通红,瞧着闹闹眼角的微湿,眉头紧蹙,一时又心中诧异,自语道,“既然闹闹在此,那那边埋的,又究竟是什么?”

墨柔然不禁回头往那边林子望去,她身边闹闹忽又鸣咽声,将头蜷缩至后,不一时竟自后脚下叼出一块金黄锦帛来,上面似还书着几行墨字。

墨柔然见此不由心头一怔,这可是皇家专用之物。不禁伸手接过,仔细往那上面一行行墨字瞧去…许久,面色一阵凄寒,落下泪来…

“是谁?谁在那里——”

林丛中忽响起一声高喝,直吓得林中鸟儿四散惊飞,紧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疾向这边奔驰而来。

“汪汪——”脚下闹闹亦倏地站起身来,全身毛发直竖而起,盯着脚步声传来方向一阵戾吠。

墨柔然一惊,忙抹了把泪站起身来,却见四周均有人影晃动,似已将她主犬二人合围。

“什么人——”对面复传来一声厉喝。

闹闹弓着身子不停叫着,不时张露出如剑般锋利牙齿。墨柔然慌忙将锦帛塞进袖中,镇定下心神,对着身前手执利器围上来的士兵朗声应道:“是我——”

“然儿?”龙风真一脸疑惑的自众兵卒身后走出。

墨柔然蓦地看向他,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却又很快堙没于那一汪深潭中,微微露出笑道:“方才闹闹不见了,我寻来这里,不想惊扰到了你们。”

她说着,低眸瞧向脚下的闹闹,蹲下身抚摸着它因激愤而竖起的毛发,幽幽道:“闹闹受了伤…也不知是谁这般狠心下此毒手!”语罢,抬眼瞧向龙风真。

只见龙风真眸色—厉,向后喝声道:“你们谁竟如此大胆,敢伤害弧月王妃的爱犬?”林中立时—片安静。

墨柔然听着低头冷笑了声道:“罢了!或是它自己不小心撞伤的吧!”起身,带着闹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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