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天殿朝贺(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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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一月光景,车马终于行至两国边界,因担心被边疆守军认出多生事端,进入龙祈国界之后,墨柔然一直居于车厢之内。可终是她多虑了,因为一直驻守边疆的太子龙风真已带着他的人在她到来三日前,被宣召回京。墨柔然既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许失落…

自进入龙祈国界之后,每至一处村镇城邑,明太医都会带人问遍当地医馆草堂,遍寻七日瀞血草之迹,终一无所获。

这日,见他又丧气归来,墨柔然掀毡帐吃吃地笑:“怎么明太医,还不曾寻到么?哎呀,那草连医书上都少有记载,自然鲜有人知晓。也不怕,反正这一路上多的是草堂药铺,您老人家腿脚又这般勤快,挨个儿打听,说不定还真就给您撞着了!”

这番风凉话,直气得已过而立之年的明太医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抓住墨柔然皓腕满目凶煞道:“妖女,你别得意!我若得不到重生草,你与你老爹都别想活命!”

“哼!”墨柔然横了他一眼将腕子收回,含着笑将瓠齿轻咬,“那你最好祈求老天保我寻不到重生草,不然有我父女活命的一天,你就得死——”

墨柔然满目挑衅,末了,又莺语婉转道:“我老爹通博多闻,兼明医术,妙手回春,远胜于你!比之连重生草都不曾亲眼见过井底之蛙们,明太医您觉得,陛下会舍得动我爹爹一根手指么?”

明太医一怔,脸色煞白。

墨柔然焉然笑着,转身入帐。

杀了她,他寻不回重生草。可若药草被她带回,则他在宫中地位不保…入了帐,墨柔然依坐榻边拨弄着手中那只平安如意灯盏,心中很是满意。接下来。便是尔宜与尔淳那两丫头了…

马车复又颠簸了一月,离京城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暖,所经州县亦一改远疆荒凉萧索。所谓二月春风似剪刀,此时再举目望去,便是广袤田野,畅流江河,苗满阡陌,生机盎然。再一路往南更是人烟阜盛,繁华似锦。

这一日行至一处郊野。墨柔然掀开窗子,见不远处是条如带清流,那溪畔地势平坦。浅草茵茵,仿佛便是铺了层绿毯般,令人愉心悦目,当下便停了马车,命人提早歇行。露宿于此。

那护卫将军见此上前道:“前面不远似有座村落,王妃暂且忍耐,待到那村子里再做歇息也安全些。”

墨柔然笑道:“这里景色宜人又很安静,已是很好,何苦非要去人家庄子里叨扰。”

一时弧月随后下车,瞧了眼四周笑道:“你倒很是会挑地方。”便命那护卫止歇于此。

帐子很快搭起。墨柔然却沿着溪畔走出的一条小土径,绕至浅草地里寻了处平地躺下,晒着暖阳。嗅着身下清晰草香,想象着再度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再度面对某一些人以另外一种身份…惊讶、羞恼、震怒…那将会是番怎样的景象?

罢了…这一路她已想得够多了…墨柔然缓缓闭上双眸,听到身后踩着嫩草的脚步发出的细碎沙沙声。一步一步的接近…

弧月过来挨墨柔然身边坐下,抬眼却见远处小土路上有她一排浅浅脚印。不由朝她双脚看去,果见那一双小巧锦履上沾着些许新泥,不禁轻轻吟道:“尘沾新罗袜,犹怜芳草青…”

墨柔然支起头笑:“原不忍踩疼了这嫩芽儿,可这片茸绿又实在太过可人,禁不住还是躺下了…”

弧月笑道:“不怕,就你这娇小身量,压不疼它们的。”

墨柔然将头枕着双臂,望着那绵延天际的碧青道:“仿佛我一到掬月便是令人窒息的严冬似的,好久都不曾见到这样怡心舒适的葱绿了。”

“重回到你自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是倍感亲切的。”弧月将沾于她发丝上的嫩草轻轻拿下,眸中温和而坚定道,“这次机会如此难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带你回掬月…然儿,你一定要留下来,生活在属于你自己的自由天地!”

墨柔然收回远眺双眸,坐起身怔怔看着弧月道:“那你呢?你不打算同我一起留在龙祈么?”

“我…”弧月眸中忧伤。他怕是只剩下六个月的寿命了…

墨柔然道:“弧月,龙祈天大地大,我们总会找到一块属于我们自已的天地,过上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弧月伸手拥过她,心中感激道:“谢谢你,曾想过与我一起生活…”

这壁,望着七王爷与王妃在草地上相拥情浓,尔宜与尔淳两位侍女彼此交递了眼色,返身快速钻进了马车,打开锦匣,翻了那盏如意灯来细细查看,发觉置于灯内的那根红蜡表面粗糙,似被融化了重新捏制过一样…

“尔淳…尔淳——”车内尔宜忙冲着车外放风的尔淳招呼道,“你看这支红烛…”

尔淳警惕朝四周围看了看,一回身接过尔宜自车内递出的蜡烛瞧了瞧,道:“里面一定有猫腻,掰开看看。”说着,已将手中蜡烛掰成两截,果然,一金黄纸条露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正当这二人全神贯注要小心将纸条自蜡内完好无损取出,背后忽一声女子厉喝。

车内尔宜一个惊吓,怀中那盏平安如意灯自膝上滑落,跌落在地。

“王爷,王妃…”二人一个惊愕,怔怔对着身前双双立着的弧月与墨柔然。

看着地上摔烂的灯笼,素来温文的弧月厉声叱咤:“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将王妃的平安如意灯损毁!”

尔淳连跪身辩解道:“王爷息怒…奴婢们只是想将锦匣搬入帐中,未料匣盖脱开,方不小心…”

弧月面色愈怒:“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本宫说过,这平安如意灯乃本宫心爱之物,谁再敢妄动它一下本宫便剁了她的手…”墨柔然逼视着地上跪着的二人朝身后一声厉喝,“来人——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给本宫拉下去剁去双手!”

那护卫将军闻令带人匆匆赶来,却怔怔对着地上那二人踟蹰不动。

弧月见此喝道:“怎么?你们连王妃的话也不听么?”

那将军慌恐道:“属下不敢!”

那侍女尔宜见此不由面色大变。连声跪前道:“王爷,你不可以动我们!王妃是敌国派来奸细,奴婢手中有她通敌叛国罪证!”

墨柔然面色一怔,喝道:“大胆!”

弧月看了身边墨柔然一眼,眸色怀疑看向尔宜道:“污蔑王妃可是死罪,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奴婢有证据。”尔宜说着,将手中折断的蜡烛举起道,“这是那盏如意灯里的蜡烛,奴婢和尔淳发现这里面藏有王妃暗通敌国的密信!”

“信口雌黄!”墨柔然一脸红怒,说着便要自尔宜手中夺过蜡烛。未料竟被弧月一伸手抢了去,厉喝道:“莫然儿,给本王退下!”

墨柔然娇道:“王爷。您也怀疑我么?”

弧月冷面道:“退下!”

墨柔然微愕,讪讪收回了手,尔宜尔淳见此微松了口气。

见七王爷亦有这般大动肝火的时候,身后所有人都一片静默,屏气凝神直等着那蜡中字条被公布于众。

弧月将两截蜡烛轻轻揉碎。小心翼翼取出里面藏着的金黄字条,果然见上面字迹斑斑,不由扫视了身侧墨柔然一眼,朗声念道:“苍天护佑,愿吾女一路平安,如意顺遂!”

“什么…”那两名侍女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看向弧月。“怎么会?”

“这…便是你所谓的通敌罪证么?”弧月将手中字条重掷至尔宜尔淳面前,“王妃通敌,本王亦难脱干系。你们到底是在污蔑王妃。还是想污蔑本王?”

“不会的…”尔宜一把拣起地上纸条细细查看道,“这纸条内一定还藏别的什么…一定有…”

“这不过是本宫父亲一片苦心罢了,却被你拿来诋毁本宫。”墨柔然瞠目对着地上犹自困惑不解的奴婢冷道,“私毁本宫珍视之物,又以下犯上污蔑本宫通敌。你们罪该万死!来人,拉下去乱刀砍死!”

“王妃。手下留情!”正当尔宜尔淳惊恐万分之际,人群之后明太医声音突然阴冷响起。

墨柔然冷睨了他一眼,正身昂首道:“明大人要来教本王妃如何处置下人么?”

“微臣不敢…”明太医微微朝她俯身,道,“微臣只是想提醒王妃,打狗还得看主人…”

墨柔然咬了咬朱唇,胸前因气愤而上下起伏着,一时隐忍半尚道:“好!本王妃便听大人一言,饶她二人性命,他日回国后交由陛下发落!不过…”

墨柔然恨恨看向地上那二人道,“本宫今日若不给你二人施以惩戒,日后又何以立威?拉下去,各重杖六十大板!”

四名侍卫上前拖了尔宜尔淳下去受刑。

“大人…大人…明大人救我们!六十大板奴婢如何禁受得住…”

“蠢货!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角落处,明太医支开那几名侍卫指着地上二人一腔怒气道,“她会那么笨么,用那般亮眼的金黄纸条书写通敌密函,还这么轻易的被你俩发现?陛下临行前是如何交待的?未得到重生草前,叫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可你们…”

那二人泪落涟涟道:“大人…奴婢知错…还望大人…”

明太医直起身看了眼那边大帐,鼻子轻哼了声道:“本官会为你们配制上好的金创药的!”

望着睡榻上弧月和衣背身睡着,墨柔然踢足下床,轻揭锦匣。

匣内平安如意灯笼已被修裱得完好无损,墨柔然取出日间被掰成两段的那支红烛,移座至那—盏熹微烛火前,取下头上琅簪往火上烤上—烤,再往那红烛截面断茬处扎融出细长洞孔,如此反复,直至那洞孔被融得高粗得宜,足以放入一只玉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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