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雷纯的恨,狄飞惊的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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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驾着马车,发现没有追兵,这才放下心来。

雷纯看狄飞惊似乎也无大碍,便出了马车,径自在子轩身边坐下。

子轩也不理她,只顾驾着马车。

雷纯坐在他旁边,仔细的端量起这人来。

这人甚是俊秀,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只是可能失血过多,此时脸色却是一片惨白,再看这人身上,白色的衣服已然被血染红了一半,雪白的衣服映衬着鲜红的血,分外刺目,但是这人似乎并不关注身上的伤势,只是非常专注的驾着马车。

雷纯开口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请赐教。”

子轩头也不回,答道:“在下姓宋,名子轩。”

雷纯又问道:“不知宋少侠为何会来救我二人?”

子轩答道:“有人托我来救你们。”

雷纯又道:“能否告之是谁让你来救我们?”

“我大哥。”

“你大哥是何人?”

子轩道:“苏梦枕。”

雷纯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她千算万算,也决计算不出来苏梦枕会来救他们。这个杀了她父亲的仇人,这个她曾经最爱的爱人,这个她梦中都想杀死的男人。

这两年里,雷纯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都梦见自己亲手手刃了这个仇人,但是每次都在手刃仇人后,抱着仇人的尸体悲痛醒来。

每次这样惊醒以后,心情都是无比沉重,无比矛盾,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是恨着他?抑或还是,爱着他?

子轩看到了雷纯脸上的黯然,看到了她蹙起柳眉,心中已然明了雷纯的心思。但是他却只当什么也没看到,继续专心的赶车,心中却莫名的难受起来。

好一会儿,雷纯才叹了口气,道:“他却还是这样待我。”

忽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子轩望着前方道:“去找他。”

雷纯道:“你身上的伤是否要处理一下。”

子轩淡淡的答道:“不用了。”

马车大约行驶了大半天后,终于来到了一片瀑布前。

子轩对车里的人说道:“到了。”翻身下车。

狄飞惊和雷纯出了马车,一脸的茫然,就同子轩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

子轩拍了拍马,说道:“马儿马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那马儿居然就真的像听懂了似的,长啼一声,奔回来时的路。

子轩看了一眼狄飞惊,道:“还能使轻功么?”

狄飞惊道:“可以。”

于是子轩挟了雷纯,施展轻功,在水面上犹如蜻蜓点水,脚下几个轻点,便已掠过水面。

狄飞惊紧跟其后。

三人穿过长长的黑洞,来到水楼。

其实就在三人穿过瀑布的时候,护卫早已知晓,并禀告了苏楼主。

所以当三个人来到水楼时,苏梦枕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

子轩远远的就看到了苏梦枕,所以撇下了一路惊讶的狄飞惊和雷纯,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立时走到苏梦枕面前,道:“禀告楼主,我已将雷纯和狄飞惊二人带到,白愁飞已经攻下六分半堂。”

苏梦枕见他一身的血渍,心中不忍,便道:“你受伤了?青衣,快带子轩下去疗伤。”

子轩心中一阵激动,道:“我这伤不打紧,狄飞惊伤的更重,等下先为他疗伤。”

说话间,雷纯和狄飞惊也走了上来。

世间很多事情,其实往往都是难以意料的。

就比如苏梦枕和雷纯,原本两人已是订了婚的,不出一个月就要成婚了的,结果却在结婚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恋人变成了仇人,爱情变成了仇恨。

原本希望常相思守的两人,如今却变成了陌路人,甚至都不想再见彼此。

可是却偏偏在两年以后又再见面了。

但是,再见面,却恍如隔世。

爱恨情仇,却相对无言。

如果再有来世,他不希望自己是苏梦枕,她也不希望自己再是雷纯。

只是两个普通人,不要金凤细雨楼楼主和六分半堂总堂主这样的身份。

或许他们还能在一起。

或许他们还能相爱,而没有仇恨。

但是今生今世,他们不能有爱,只能有恨。

他们只是仇人,不是爱人。

再见面,雷纯看到的是比两年前更加憔悴更加yīn沉的苏梦枕。

再见面,苏梦枕看到的是比两年前更加消瘦更加冷艳的雷纯。

雷纯打算先打破僵局,淡淡一笑道:“还劳烦苏公子亲自迎接,真是愧不敢当。”

苏梦枕幽幽道:“六分半堂总堂主和大堂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雷纯又道:“多谢苏公子的救命之恩。”

苏梦枕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狄大堂主,似乎受了伤,不若先去疗伤。”

雷纯也道:“狄飞惊,你先和宋少侠去疗伤吧。”

狄飞惊便和子轩,青衣一同离去。

子轩走之前看到了苏梦枕一向yīn寒的眼神,此刻却是柔情万分的看着雷纯。

他从未看到过苏梦枕如此柔情的眼神,这是只有在看到雷纯时候才会有的眼神,念及此,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一时间,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苏梦枕和雷纯二人。

苏梦枕道:“自上次一别,我们也有两年未见了吧。”

雷纯点了点头。

默默的两人,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就像他们的命运,总是坎坷不平。

苏梦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的问道:“纯儿,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雷纯停下脚步,凝望着苏梦枕,道:“不知苏公子有何事要问?”

苏梦枕看着雷纯冰冷的眼神,轻轻的问:“你还在恨我么?”

雷纯避开苏梦枕的柔情似水的眼神,淡淡道:“你我之间除了恨,你认为还会有别的么?苏公子。”

雷纯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剑,把苏梦枕的心刺的伤痕累累。

苏梦枕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们,之间,已经无法挽回了么?”

雷纯眼神绝决,悲凄的答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句话就像为他们的爱情宣告了死刑,如果在之前苏梦枕还对他们的爱情抱有任何幻想的话,听到如此决裂的话,也断然放弃了任何想念。

苏梦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眼神中尽是悲凉,缓缓道:“那我们以后还是敌人,你还是想杀我,对不对?”

雷纯眼神坚定,回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一旦等杀了白愁飞,你仍是金凤细雨楼的苏公子,我的杀父仇人,我还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我还是会杀你。”

苏梦枕柔情似水的眼光陡然消失,又恢复了以往yīn寒的眼神,只是这眼神比以前更加冷,更加寒,任谁看了,都会寒冷彻骨。

夜色,已经降临,愈渐愈浓,雷纯的脸在这夜色中模糊起来,苏梦枕开始看不清雷纯的脸,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泪痕。

黑夜笼罩了两人,两人已经无法再看清对方的脸,对方的心。

有的只是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青衣带着子轩和狄飞惊去了她的医馆。

子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因本也略懂医术,是以对这医馆倒也颇感兴趣。

只见这屋子却也不大,但是布局紧凑,错落有致。

屋子左边一块俨然一个药房,整整一面墙全是放了中草药的小方格子抽屉,子轩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有些草药竟是些奇珍异草,一般医馆都还不一定会有。

这面墙的前方摆放着一张黄梨木柜台,上面放了一杆称药的小秤,还有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类似金疮药之类。

屋子的右边,摆放着一张供病人卧躺的床,和其他一些家具,墙上贴了一张人体xué位图,想必年数已久,纸已发黄,这边一块还特意设计了帘子,以便病人就诊。

子轩扶着狄飞惊躺在床上,对青衣说道:“他xiōng口伤的甚重,又中了毒,我虽已帮他排了毒,但是时间仓促,所以可能还有余毒,你帮他排毒散淤。我在门口等。”然后掩门而出。

子轩出屋以后,望着天空,看到天边白色的月牙已然升起。

此时他身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伤口仍然疼痛不已。

偏偏这个时候,他却想起了苏梦枕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如此一个冷傲之人,竟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只是这眼神只属于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他。

想到这,心中一痛,居然比身上的伤口的痛还要痛,子轩甚至都希望当初白愁飞能伤他再重些,这样伤口的痛也许能掩盖心中的痛楚,自己反而能好受一些。

青衣帮狄飞惊处理好了伤后,又用针灸帮他散淤排毒,竟也忙乎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帮他伤口全部包扎好,处理完毕。

结束以后,她急于帮子轩疗伤,便开了门,却见子轩负手背门而站,一动不动,竟然连自己开门也没有发现。

“副楼主,狄飞惊伤口已处理好了,你进来,我帮你处理伤口罢。”青衣轻声说道。

“哦?这么快?”子轩回头看了下屋里的狄飞惊,只见他神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再死灰一片,有了血色,这才放下心来,吩咐手下把狄飞惊带去客房休息。

子轩进屋后,青衣立即把门反锁,待子轩躺在床上以后,又拉了帘子。

青衣生怕有人进来,生怕子轩泄漏了身份。

青衣看着满身是血的子轩,心中一阵疼惜,小心翼翼的剪开了他肩膀和腰间衣服,由于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此时衣服已经和干涸的血液粘在了一起,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暗红色的已经凝结的血块,看上去是如此的触目惊心。青衣只能轻轻撕开粘在子轩肩膀上的衣服,青衣撕的非常小心,非常仔细,她怕弄疼了他。

但是眼前这个伤者却似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清澈的眼眸里竟似有无限的哀愁。

“青姐,你知道大哥和雷纯姑娘认识多久了?”子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望着那张人体xué位图。

青衣觉得这人也真是奇怪,没来由的问这事做甚么。

青衣想了想说道:“我听楼子里的人说,楼主和雷纯姑娘十八年前就订了婚,从小青梅竹马,这样算来也交往了要二十余年了罢。”

子轩听了叹声说:“那雷纯姑娘长的真是好看。”

青衣道:“那是自然,这世上能配的上我们楼主的也只那雷纯姑娘而已,这世上能配的上雷纯姑娘的也只我们楼主一人。唉,只是可惜,好好的一桩婚事,居然变成了丧事。”说完不禁一阵唏嘘。

子轩听了便不再问话,心里一阵难受。

却不知道是为了他们而感叹,还是为了自己而伤心。

不论如何,一来子轩也算是成功完成任务,救了那二人,值得庆祝一番,二来以六分半堂总堂主和大堂主身份光临金风细雨楼,作为楼主的苏梦枕,也得设宴款待,否则就失了身份,丢了礼数。

不过,晚宴气氛相当沉闷,各人想着各自的心事,一顿饭吃了没一半,人就走了一半,所以只得草草了事。

吃罢晚饭,大部分人都回房歇息了。

子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无法入睡,只得披了衣服出去走走。

却没想到,也有人睡不着,在外面吹风的。

而且这个人不用看清他的容貌,便可知他是谁。

因为他一直垂着头,他的颈椎断了。

子轩走上前去。

“狄大堂主,伤这么重,也不回房休息?”子轩笑道。

“你不也受了伤,怎么也不休息呢?”狄飞惊看也不看子轩,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自己的影子。

子轩道:“受了伤,也不一定要休息,出来散散心,想想如何受的伤,想明白了,或许痊愈的更快呢。”

狄飞惊道:“可是想的太多,看的太多,有时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子轩奇道:“为何?难道像你这样每日只能看到脚下的那片寸土,反而是一件好事?”

狄飞惊仍是淡定,道:“像我这样,垂着头,看不到前方,只能看到自己身边的事物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大部分人只看前方,看不清自己身边,最后反而会迷失自己,迷失本性。”

子轩又道:“狄大堂主,在下有件事情,甚是不明,希望你能指点迷津。”

狄飞惊转过头,笑着对子轩说道:“有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子轩看到狄飞惊,笑的真是好看,他还没有见过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美男子,只可惜却是身有伤残,心中却也是一阵惋惜。

子轩说道:“狄大堂主,无论武功,智谋,皆不下于雷纯总堂主,在六分半堂地位举足轻重,为何当初雷老堂主死后,你不但不自己做总堂主,还力辅雷纯做总堂主?”

狄飞惊想都不想,就道:“因为她是雷损的女儿。”

“不对。”子轩厉声道。

狄飞惊故作惊讶状:“不对?为何不对?”

子轩一字一句答道:“因为你爱雷纯。”

一向镇定自若的狄飞惊,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从容淡定。

观察入微的子轩,自然看到了这一幕,悠悠说道:“爱一个人,有时不一定需要说出,只要那个人幸福,便已足够,只可惜,你爱上的人是雷纯,雷纯同一般女子不同,她的幸福不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那种儿女情长的爱情,而是,女承父业,振兴六分半堂,使之声势不断壮大,她要的是江湖,你便给她江湖,卿为江山我为卿,你为了雷纯,甘愿一辈子在她身后辅助她,甘愿一辈子做老二。”

狄飞惊听后,却仍是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清他在想什么。

只是隔了片刻后,他说了这样两个字:“奇怪?”

这次lún到子轩奇怪了,问道:“奇怪?为何奇怪?”

狄飞惊仍然幽幽道:“副楼主,武功足已傲视群雄,为何也只甘于区区做个副楼主,一心辅助苏梦枕?”

子轩被他这样一问,心中一愣,倒一时语塞,不过还没等他回答,狄飞惊却自问自答起来:“莫非?可是,副楼主却是男儿之身啊?哈哈哈哈。”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子轩呆呆的望着狄飞惊远去的背影,“这世上真的是只有狄飞惊了解别人,别人却永远无法读懂他。”

比起苏梦枕的霸气、凌厉,他一向从容、沉稳。

苏梦枕还曾说过他爱雷纯,可是这个男人,却永远不会说这句话,这份爱永远只是藏在心中。

情到深处无怨尤。

自己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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