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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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不知自己为何落泪,又伸手扯了扯那葫芦,想要摘将下来,那葫芦却仿佛生了根似的,半分儿也撼不动。

“大王,大王,这边石壁上有字!”又有一群猴子在石室东厢大叫。众猴拥着猴王,走上前看时,可不是,那边青苔石壁之上,一片朱砂篆字,疏疏密密,怕不有几百几千字。

猴王命众猴抹去青苔,仔细辨认:“……太上大道玉晨君……散化五形变万神……琴心三叠……亦以却老……”那些字儿,自己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得,似乎极为熟悉,却又极为陌生,石猴出神观看,众猴儿都看,却哪里认识?只是干瞪眼罢了。唯有一个通臂老猿猴,年岁最长,在山中吞吐烟霞,有些道行,昔年也曾去过人间,有几分见识。看了一会,忽然高声叫道:“大王,这个似乎是长生之妙道,却不知何人刻在此处也。”猴王喜道:“老叔,你认得这些字儿?什么叫做长生之道?”通臂猿猴摇头道:“老猴昔年游历人间,也曾偶尔学得几个字儿,这壁上的字,我却大半都不认识。不过这长生之道,我早年曾经听人说起,知道一些词儿,瞧着仿佛与石壁上的这些字儿有几分相似。”猴王道:“老叔果然是有见地的,就请详细解说,解说。”通臂猿猴道:“老猴不才,却卖弄了。”猴王道:“不妨不妨,老叔请讲。”通臂猿猴清了清嗓子,说道:“大王,你可知道,自开天地以来,世间生灵万类,无以数计,莫不有死。其寿长者,譬如上古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其寿短者,譬如水面蜉蝣,存亡不过旦暮之间。然而无论寿长寿短,既有其生,便有其死,大限到时,自然气血衰败,身体朽坏,便即死去,重入lún回,如此循环生灭不已,此乃宇宙大化迁流之理,如我们猿猴一类,虽然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王拘束,自由自在,寿享数百年,死期一至,冥王拘押,不免身亡,诚可忧虑。”众猴听了,也不以为意,心想我等山中禽兽,生生死死,事属平常,且逍遥过活数百年,死便死了,又有什么可忧?

猴王听了,却大受震动,说道:“老叔,这长生之道,想必就是讲的跳出lún回,长生久视之法了。”通臂猿猴道:“正是,如今蠃鳞毛羽昆五虫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冥王老子所管。”猴王道:“是哪三等人?”通臂猿猴道:“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习得长生历劫之法,躲过lún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猴王道:“据你说来,这石壁上刻的就是长生之道,依法行去,便可得长生久存?”通臂猿猴道:“这个老猴也不敢断言,只因我们都认不全这些字句,也不知其中奥妙,自然不知是否果有效验。”猴王听了,自己思索:“哪里寻个老师教授才好?”众猴都想,有几个小猴笑道:“大王,这个容易,我们山下,也常有人间船只经过,有时遇到风浪,也便在崖前歇宿,我想那些船上,必有识字之人。”众猴听了,都哄然道:“果然,果然,不说时倒忘记了,大王,自今我们分拨去山下守候,遇有船过时,便劫他几个人上来,教大王识字,不就好了。”猴王听了,心中欢喜,道:“如此可选数十名强壮的当值守候,遇有识字的书生,便请他上山来。”众猴十分踊跃,从中便有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大猿自告奋勇,跳将出来,果然便去海边等候过往船只。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章 扁舟海外求仙去

重霄深处,宫阙宏丽。

“天蓬元帅擅入月宫,调戏嫦娥,罪犯天条,着打二千锤,贬入lún回。”灵霄殿上,值殿官高声传旨。急促的脚步声中,八名黄巾力士抬着一员神将走出南天门,走到不二天河之畔。只见那神将双目紧闭,更不说话,黄巾力士们喊一声,抓住那神将四肢,往河里一抛,更无声响,水花也不见一个,天蓬元帅身躯顷刻就被天河化去,一灵入九幽赶赴lún回去了。

这几名黄巾力士却是新从别处调来灵霄殿当值,见天河如此厉害,不觉胆战,吐舌道:“爷爷呀,往日只听说天河何等可怕,也不曾眼见,今天方知是这等可怖!”不敢停留,急匆匆返回灵霄殿前,回覆上帝玉旨。

且说那下方世界,东胜神洲傲来国界,原是东夷国都傲来城旧址,后来殷商一统四洲,便以此地为陈塘关,扼守东海要冲,殷商覆亡,三界天变,神洲东漂入于大海,与南、西、北三洲隔绝,陈塘关也移了位置,人民死伤无算,城郭遂而破败荒芜,藤萝烟树,布满城中,成为禽兽狼虫出没之地,就是还有些百姓,也都渐渐的茹毛饮血,变得与野人无异。

不过戊午甲子天变之后,傲来城前数里之外,几处山头挤拢来,却形成一个大湾,海水又深,地方又宽阔,常年无风无浪,又有一般好处,任你天时如何寒冷,永不封冻,只因有这几样好处,便有往来船只在此避风歇宿。

千百年前,万圣王领了一帮奇异人物,来到东胜神洲,他却有长远眼光,就将傲来城占住,将城中藤萝枯树尽行伐去,重修了城郭,又砍取山中巨木,运来石料,建起码头、邸店、柜坊、客舍、酒馆、食肆、赌场。

当年天变之日,南赡部洲、西牛贺洲两处尚可,北俱芦洲生灵悉数绝灭,东胜神洲人民也亡灭泰半,及后数百年,四海人烟渐渐生息繁盛,东海扶桑国、渤海朝鲜国及东胜神洲与南赡部洲、西牛贺洲诸国及海外十洲三岛船舶往来,必得经行此地,补给中转,便有不少人留居此地,勾当诸般营生,城中渐见繁华,俨然海上名都。

万圣王盘踞傲来城,着意经营,从中抽利取息,千百年来,积下金珠宝贝无万,将一座傲来城修的锦绣也似壮丽,铁围一般坚固,四大部洲百千列国,万圣王国土不算极大,若论其富,堪称第一。

阳春天气,傲来港外有一艘大船五帆高张,破开碧浪,自西南驶来。说是大船,其实头尾不过二十丈,水手也不过数十人;傲来港中帆樯如林,挤满了东西各国大船,其中尽有数百丈乃至近千丈的多层楼船,这船在海上单独看去还觉有点气势,一入傲来港,却如侏儒入了巨人群,毫不起眼。

船头上站着一名白须老翁,八旬上下年纪,高可九尺,骨节粗大瘦长,古铜色脸膛上,刀刻般的皱纹纵横jiāo错,显是历尽人世沧桑,不过他年纪虽老,jīng神倒十分矍铄,一双老眼炯炯有神。老者身边,又有一名青衣少女,大约十八九岁,鹅蛋脸,肤色微黑,身姿矫健。眼看船将靠岸,老者大声呼喝,声如洪钟,指挥着水手们落帆靠岸、卸货。少女也在旁协助老者指挥调度,又去帮忙水手搬运各种应用物事。无移时船只收拾停当,海上数月,那些水手早已憋得疯了,乱纷纷跳上岸,自寻处所快活去了。

老人与少女且不下船,就在船头上看那城中光景。见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千奇百怪,有浑身漆黑的,有身上长毛的,有眼窝深陷的,有青面獠牙的,有人首兽身的,有兽首人身的,又有从空中飞来的,光怪陆离之处,实在难以言说。老人常来常往,看得多了,也不以为异,青衣少女还是第一次随老人出海,见海外居然有这等壮丽大城,又有这许多奇人异物,十分雀跃,时时发出惊叹。老人在一旁,看着少女晒黑的肌肤,叹了一口气,道:“小山,跟着九公,苦了你了。”少女回头粲然一笑:“九公说哪里话来,若没有九公,小山此刻不知在何处飘零,或许早已身填沟壑,又哪里能见识到这般海外壮阔风光。”说着奔回船舱,取来笔墨纸砚,又记又画,又不住向九公发问,九公本是爱说话的人,来了兴致,便只顾回答问题,忘了感慨。

船在此地停泊十余日,从中原带来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俱已出脱,又换了东洲、海岛所产火浣布、枫香、续弦胶、龙涎香、玳瑁、明珠与食水应用之物,装了一船,扬帆回航。

前三日一切顺利,不料这一日,海上西南风骤起,十分猛烈,把帆都吹破了,众人把不住舵,那船一径儿向东北方飘去,狂风挟着bào雨,直刮了五六日,待到风停日出,早就偏了航向,眼前一座高山在望。

如何到花果山来了,此地荒无人烟,离傲来城有数万里路程,我等不免在此停宿一夜,修补风帆,明日返回傲来城补足食水。

九公与众人十分懊恼,小山见此山风光秀美,却甚兴奋,拉了九公,上山游玩。九公无奈,今日左右也走不得,又素知此山并无猛兽凶禽,便带着小山上山来赏看山景。两人上了岸,走上山来,有四五里光景,两边树林里忽然连声唿哨,跳出许多人影来。九公心中暗叫:苦也,不想在此处遇到强盗,我老汉与小山两个一老一少,如何抵挡?转念之间,那些人已蹿到近前,却原来不是人,乃是一群数十只大猴,欢呼跳跃而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一拥而上,九公与小山哪里招架得住?被那些猴儿揪住衣领四肢,举在空中,往深山中跑去。

两人拼命挣扎,大声呼救,却哪里挣得开,船上人又哪里听得到?猴子们纵跃如风,沿山涧而上,不多时已到了瀑布水帘之前,众猴踏着水中石块,径自向瀑布中冲去,小山与九公一声惊叫,闭上眼睛,但觉水珠洒了满身,再睁开眼时,见里面好大地方,老小众猴数以万计,簇拥着当中石座上一只金毛青颈的猿猴。

先前那几十只猴子将二人放下,下跪禀报:“大王,大王,捉得人来也。”原来美猴王当日安排众猴于山前守候,只因此地并非海上来往必经之地,等了数月,休说是人,鬼影也不曾遇到一个。这几日风雨大作,众猴都撤回水帘洞,适才天气放晴,众猴便又下来,正碰见九公与小山,当下不由分说,将二人捉回洞府,献上与猴王。

猴王十分欣喜,下得座来,拐啊拐的绕着两人转了几圈,道:“送进翡翠洞,叫他们辨认石壁文字。”众猴揪着两人,便往翡翠洞里来,到得石壁前,叫两人观看,是否认得。九公虽然识字,也就是日常应用,这古篆蝌蚪生得蝌蚪也似,他却一个也不认识了,连连摆手摇头。小山却是家学渊源,看了这篇文字,微微冷笑,也不说话,只是背手而立。一众小猴鼓噪道:“你认不认识,你认不认识?快与我家大王解说。”小山只是冷笑,猴王看了,他倒有几分礼数,上前唱个喏道:“高贤若果然识得,与我说知,俺必有重谢。”小山笑道:“谅你等只是猴子,又能谢我些什么?只是你如果真要请教,须遵礼数。”小山道:“我若教你识字,我便是你的老师,你须行拜师,对我执弟子之礼,我方能教你。”众猴都叫道:“岂有此理,你一个小女娃,却要让我们大王拜你,休想!休想!”猴王抬手止住众猴吵嚷,道:“学无长少,达者为师。她说的有理,我便当遵行。”说罢请小山上座,拂了拂臂上长毛,恭恭敬敬跪下磕了四个头,又叫大小群猴拜见。

小山原是调侃,见这猴儿实诚,不禁扑哧笑出声来,抬手道:“徒儿免礼。”猴王教小猴送上时鲜水果,请二人食用,九公挂念着山下船只,坐不住,只是原地团团打转。小山看见,道:“徒弟,我们的船和人还在下面呢。”猴王道:“不如都请上山来住几日。”九公、小山与猴王及众猴便往洞口来,要下山知会众人。几个小猴当先往外一跳,众人正要跟上,只见那小猴忙不迭又跳进来:“大王,外面又起风了,好大!摧林折木,出去不得。”众猴从瀑布边缝隙往外看去,果然天色昏冥,遍长空风狂雨骤,满山林木都被风吹得低低压下。九公看着天,叫道:“苦也!”没奈何,出不去。次日风晴日丽,众猴与小山、九公再下山看时,人船俱已不见,想是不知又被吹到哪里去了,九公看着茫茫大海,捶xiōng大叫,倒是小山镇定:“九公,既来之,则安之,幸好身上还带了些金叶子,我们就在此住些日子,我教猴王识字,你教猴子们编个大筏子,那时我们渡海到傲来城,再搭船回中原。”九公想来也别无他法,只得暂时住下,小山便教猴王识字,九公领着群猴择木编筏。

美猴王虽是猴身,却仿佛生有夙慧,竟比人间才俊之士还聪明几分,一字教过写过,绝不用再讲第二遍,因此七八日间,已是学了数千文字,又听小山讲了不少人间典故,听讲之时,往往便能举一反三,与小山辩论疑难。小山生平从未见过如此聪明之人,何况是只猴子。初时教猴王读书其实乃是出于无奈,到后来却越来越喜欢这个猿猴弟子,恨不能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

一人一猴甚是相得,小山也将自己身世告诉了猴王,原来小山姓唐,九公姓多,都是南赡部洲岭南循州海丰郡人氏,这个时节,中原周齐对峙,战乱频仍,小山父亲唐敖虽有满腹学问,乱世无所用之,忧愤而死,过得几年,母亲也病死了,只得依母家亲戚多九公生活,九公每年都要出海,小山今年便也跟着出来,一是躲乱;二也是想见识天下之大,猴王听了十分唏嘘。

又过了七八日,猴王于人间经典掌故是学了不少,石壁之上的经文如今也都字字认识,知道此经名黄庭内景经,是什么太上玉晨大道君所著,只是此经经义似简实深,每一句每一字看上去都明明白白,却又不得其真意。大字行间,又有小字注解,似是刻经之人所留心得,又间或杂有批驳他派之语。只是这些小字注释比大字更加难懂,诸如肝魂、肺魄、肾jīng、脾志、心神、中黄、两弦、玄窍、夹脊、调和龙虎,浑然不可索解,看得猴王云山雾罩,不知就里,小山虽然博通经史,又哪里懂得这些修行之道?

猴王十分沮丧,不曾想到识了字也是无用,壁上经文俱在,偏是难明其义,又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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