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名王会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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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跨上一匹纯黑色的瓦兰廷战马,在一众殿军的护送下离开了大皇家竞技场。

他一路上都在想象着未来赛场上伊纹跪下求饶的模样,他希望的是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同时……

这也是为了能在父亲的面前证明自己,是绝对有实力成为合格的皇位继承者的人。

按照帝国的法律,只有票数最多的选帝侯才能成为罗斯里克及其附属王国的皇帝。

他虽然是皇族选帝侯,占有最大的优势,但是谁又知道最终的赢家会是谁呢?

靠赫赫武功名扬天下的圣巴利安“征服王”,德高望重的瓦兰廷“骑士王”,深居北境的乌塔尼亚“雪皇”,作为父亲兄长的布隆萨斯公爵,还有某位看起来懦弱,但也许城府极深的克德兰“黑森王”……

一个个都不像是善茬。

按照以往曾发生过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通过武力或者权力来篡夺皇位继承权呢?

而此刻,路德维希便是想要亲自会一会那些今日臣属于他父亲,而未来成为他敌手的国王们。

格雷夫勋爵说,列王的大使团在昨天晚上就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皇都,他们的亲随和参赛团现在就驻扎在克列昂城外的帝王谷附近。

路德维希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他的客人们,也许,他们也能带来出人意料的愉悦呢?

他骑着战马飞驰过克列昂的城门,在殿军的护送下,抵达了城郊的帝王谷。

远远望去,一座建造于河畔的“悬空堡垒”牢牢地依附于悬崖峭壁,它就像一道屹立的通天山门,大大小小的门洞遍布山崖,被阶梯一样的城墙连接,就像是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城堡与帝川巨港之间的肥沃平原。

老城堡的桥梁前扎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帐篷。路德维希翻身下马,走进帐篷的中间,他看到了圣巴利安暗紫色的“神座鹰”旗,瓦兰廷蔚蓝色的“狮鹫”旗,还有克德兰青色的“圣林”旗……

奇怪,路德维希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布隆萨斯和乌塔尼亚的旗帜,是因为他们的国王还没有到吗?

路德维希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各国的士兵,虽然几个国家的军营都扎在一起,但是路德维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国与国之间的军人彼此带着敌意,即便同处一个营地。

瓦兰廷的骑士和克德兰的游侠们聚在一起,背地里说着“征服王”的坏话,而这边圣巴利安的军人也克制着愤怒不去和他们争吵。

营地间的小路两侧,各方的士兵都在冷战。

路德维希听到一名戴着兜帽的游侠说:“前段时间,我老是听说铁山来的难民奔走着高呼‘复国’,要推翻圣巴利安的统治。”

“是啊,兄弟,你才知道吗?咱们一向仁慈的‘骑士王’阿尔弗雷德陛下收留了不知道多少铁山的异教蛮子。”另一名着装打扮花里胡哨的瓦兰廷骑士也说道。

“啊,怪不得你们的参赛团里有铁山的武士,对,就是他,一脸阴郁,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骑士竖起了一根手指,像害怕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嘘,他叫龙金,你们千万别惹他。人们都说他是屠过龙的人。”

“龙?!那不是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才有的愚蠢玩意?”

“不仅如此啊,上周有人嘲笑他是蛮子,结果他到现在都还躺在教会医院里。”

路德维希好奇地顺着那两人的目光看去,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停地打磨着手中锋利的焰型斩剑——那是一把隐隐透着暗红色的古剑,上面镌刻着古老的铭文。

透明的剑身映出了那个男人凶狠的目光,他留着短络腮,虽然并不像是那种强壮的大块头,但是却显得十分精悍。

他似乎背负血海深仇,每当有圣巴利安人经过他的身旁,他就会突然狠狠将剑磨出激烈的火花,虽然他的脸部肌肉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路德维希能察觉到他眼睛里那股肃杀的寒意。

“还是有那么一些有趣的人。”路德维希兴奋地舔舐着双唇,他不禁思考,要是让他和伊纹对决,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通往悬崖城堡的石桥上有两匹高高扬起前蹄的跃马雕塑,桥上的卫戍军们则目光呆滞,只是看到路德维希驾临时才像忽然触了电一样齐刷刷跟着屈膝行礼,高呼“殿下万岁”。

“殿下,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站在桥头的老骑士是城堡的主人格雷夫勋爵,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耳根下那骇人的伤疤,即便是一头整齐的灰白长卷发都无法将其完全遮盖。

曾经在萨尔斯的战场上,一名尘暴铁骑射穿了他的下颌,差点废了他的嘴,但他却把这伤疤作为无上的荣耀。

即便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但依然在战时作为元帅指挥着帝国的千军万马。

路德维希虽然不喜欢格雷夫勋爵的性格——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张口闭口把帝国荣誉和骑士准则挂在嘴边,和白袍会唠叨的教父们没什么区别。

——但,这位饱经风霜的历战大师自路德维希记事起,便已伫立在了帝国的军阵前挥舞厮杀,可谓贡献了自己的半个人生,他的忠心无人置疑。

“辛苦你了,格雷夫大人。”路德维希报以微笑,“带我进去吧。”

“是。”

“所有国王都到齐了吗?”

“没有。”格雷夫勋爵不无遗憾地说道,他话锋一转,“但是,真正的主角们可都全员就位了。殿下,我想,您必须快一点了。”

#

与此同时,悬空堡垒的接待厅里。

摇曳的烛火映出暗黄的光斑,无论高廷内是如何的辉煌,帝都附近的这座城堡内部却总是犹如洞穴一般昏暗。

作为帝国君主的瓦茨拉夫二世正坐于餐桌对门的主席位上,他看起来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似睡非睡地眯着眼睛观察着每一位国王。

在错综复杂的贵族世界,尤其是帝王家,很多事情大家嘴上不说,却深谙此道,比方这看似简单的餐桌席位。

坐在皇帝右手边最靠近主席位的男人用拳头撑着下巴,眼睛就像饿狼一样盯着餐桌对面的君主。

男人有着异常魁梧的身材,影子笼罩着半个餐桌,他如同挑衅一般高扬着骄傲的脸,似乎对帝国竞技势在必得。

他的举止之间极尽狂放,每每敬酒,他总是率先举杯,一饮而尽后又从容“晾杯”,处处透露着一股“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霸气,可他谈吐间却丝毫不失礼数,又蕴含着君王的修养。

“你的确是非同凡响的,”瓦茨拉夫心中想道,“‘征服王’格雷克里特。”

看来,必须要让圣巴利安……站在罗斯里克这边才行。

无论征服王也好,圣巴利安也好,都必须服从于帝国的领导!

空气里透露出一股怪异的气息。帝王们的表情随着话题适时的变化而熟练地变换着。

征服王对面的君主则一直保持着沉默,像是在试探着其他人一般。但瓦茨拉夫很清楚,这绝对不只是谦卑这么简单。

“骑士王”阿尔弗雷德……你究竟在思考着什么呢?

他五指交叉,正襟危坐,骑士王丝毫没有畏惧征服王的挑衅,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蛰伏隐忍,他的胡须就像睡狮的鬃毛,越是保持低调,他便越是如同狩猎时伺机行动的鹰隼一般……

这种人恰恰是最可怕的,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年长的君主之一,不卑不亢,处变不惊,极具一名统治者应有的素质。

阿尔弗雷德啊,阿尔弗雷德,也许,你比人们都在赞颂的所谓“征服王”还更加危险也说不定呢?

“怎么没有看到‘雪皇’和胡安公爵?”坐在左边第二位的一个贵妇人的话忽然间打断了皇帝的思考,“还有路德维希殿下也不见了。”

胡安公爵?他还没有来吗……

“恶劣的天气,大雪阻塞了隘口,乌塔尼亚人可能无法参加了。而胡安大人重病,并没有派人来参加帝国竞技。”大厅外传来了格雷夫勋爵的声音,“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啪……啪……啪。而就在格雷夫的身后,路德维希皇子笑吟吟地拍着手,“我必须向诸位道个歉。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我来迟了。”

他珊珊来迟,引起了所有君王的注意。

只见路德维希提着尚未叫侍女们收起的阔剑来到桌前,将阔剑当作手杖往地上一撑,如同看着一群有趣的生物一般,他小声低语:“诸王不过如此,我还以为……”

不过路德维希话音刚起,皇帝眯着的双眼就立马瞋圆了起来,那目光硬生生把路德维希的后半句话给压了回去。

“来者有些面生呢。”征服王似乎看出了什么,斟满杯中的红酒,“想必你就是路德维希选帝侯吧?没想到啊……当年的小毛孩子已经长成傲视群雄的男子汉了。”

说着,他把金杯举到路德维希的面前,高高抬起,杯中的红酒不小心溢到了路德维希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了,年轻的选帝侯。我先干为敬。”他冷笑着一饮而尽。

这个家伙……胆敢瞧不起我。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路德维希心里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一瞬间面如寒霜,他不希望将自己的情绪轻易展现给众人,只好保持着笑意,说:“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征服王’吧……你猜得不错,我就是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自斟自饮,血的腥味自喉间上涌。

他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要让征服王为他的蔑视付出代价!

“很好。虽然有些小缺憾,但大体是到齐了。”瓦茨拉夫说道,事实上,他最为关注的不是在座的任何一个君主,却是仅仅拥有“公爵”名号的唐·胡安·霍亨索伦大人。

因为,他不单单是布隆萨斯的统治者这么简单,还是当今皇帝的兄长。

就在十几年前,胡安不知何等原因自愿放弃了选帝侯的身份,前去继承了布隆萨斯公国的领地。

即便他承诺终生不涉足皇室的内务,但多年来,瓦茨拉夫二世一直都对胡安公爵保持着警惕。

此时,只有路德维希对桌的贵妇人始终没有参和到列王的“冷战”之中,直到她起身为皇帝倒酒,皇帝才开始注意到她。

“玛格丽特王妃……为什么今天来的人是你呢?”瓦茨拉夫在内心里问道,不知不觉自己也有了醉意,“难道……是‘黑森王’心里有鬼吗?”

瓦茨拉夫看着女人无可挑剔的脸庞,她表面上如每一位温软娇柔的交际花一般,优雅地为君王们添酒。

她低头的时候,微卷的栗色短发如轻纱拂过瓦茨拉夫的脸庞,淡淡的香味让人意乱情迷,长长如凤尾的睫毛之下,一双眼睛眸光潋滟,亦使她更为妩媚动人。

她的确是令人心动的女子,即便放在美女如云的乌塔尼亚也依然出类拔萃。

但瓦茨拉夫可不敢忘记,这位玛格丽特王妃……正是“骑士王”阿尔弗雷德的长女呢。

狡猾的女人,你究竟在隐藏着什么呢?

长期以来,对于权力的渴望,以及对未知潜在的“篡位者”的恐惧,两种矛盾的情绪让瓦茨拉夫二世愈发敏感而神经质。

他比常人更加畏惧国王和大臣们,总会对阴谋和叛乱的“味道”格外在意。

直觉使这位皇帝相信,阿尔弗雷德肯定有问题。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加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希望什么时候见一见我的妹妹,陛下。”这是阿尔弗雷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与此同时,玛格丽特王妃也一同看向了皇帝的方向。

瓦茨拉夫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愤怒得窜出来。

这个该死的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开口就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原本就痛恨自己疯婆娘似的皇后,现在看来还要连同她愚蠢的哥哥一起怨恨了!

有一种可怕的怒火正在悄悄点燃,全身都在灼烧,皇帝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先皇逼迫他迎娶那疯女人时的痛楚。

先皇看中帝国与瓦兰廷的关系,而我,却万万不会犯这个错误。

瓦茨拉夫眼前的国王产生了重影,他握住酒杯的手也开始变得无力。

绝不能养虎为患!

瓦茨拉夫竭力维持着清醒。

如果必要,哪怕亲手摧毁瓦兰廷,我也在所不惜!

“啊,我听说我们的皇后病了,骑士王,你还是让她安心养病比较好。”征服王瞧出了端倪。

“是嘛。”阿尔弗雷德却不冷不热地回敬,“那我希望你也要安心养一养铁山的病才好。”

“阿尔弗雷德,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不会再有那么多铁山的可怜人跑到我的国土上来,仅此而已。”骑士王平静地说。

蓦然间,征服王金毛倒起,瞳孔剧烈收缩,右手几乎要将杯子生生拧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征服王即将要对骑士王发难的时候,他咬紧的双唇竟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硬生生将怒火收回,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哈哈大笑。

“你的每一句话,都像你的剑一样内敛却锋利,阿尔弗雷德。”

没想到简单一笑化解了所有矛盾。

征服王啊征服王,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的气度……

瓦茨拉夫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似狂傲不羁的君主。

他这时候才想起格雷克里特那个响亮的名号——圣巴利安的“征服王”,站在无数枯骨之上,征服了包括铁山在内的无数异族国家的男人。

他笃信“鲜血铸就王座”的古老箴言,几乎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谁知道该有多大的胃口,才能配得上他过人的气度呢?

谁知道,他所要征服的是异族,是列国,还是整个……

越想,瓦茨拉夫便越是感到无名且强烈的危机感,彻骨的冰凉直窜上后脊,常年以来折磨他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骤然爆发了出来!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面对列王,堂堂帝国之君竟然如同被群狼包围的孤立无援的受伤雄狮,他竟不知道何人才可信任!

“陛下,您怎么了?”玛格丽特注意到皇帝的额头冷汗直流,好像莫名间重病发作,他脸色倏然间苍白,不停喘息着。

“各位到来,余甚是高兴……”瓦茨拉夫只是艰难地说道,“但今天,就到这里吧……”

酒精也快要磨走他最后一点理智,他现在只想要好好静静,思考一下对策。

然而瓦茨拉夫却没有注意到此刻,他身前酒杯中深红色液体倒映出的诡异微笑。

格雷夫勋爵举杯站了起来,“陛下龙体有恙,不能再陪各位了。”

他正气凛然地目视着在座的所有人,“也许是今日我格雷夫招待不周,因此两位君王似乎并不尽兴。不过……一醉解千‘愁’。这杯中的,可都是陛下御赐的美酒,两位君王常在军帐,这样的酒,可是指挥桌前所没有的,得好好享用啊!”

格雷夫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并恭敬地将喝干的酒杯稍稍亮予两位君王。

“是杯解忧的好酒。”某个人望着皇帝蹒跚的背影,心中冷冷道,“因此,你才忘记自己是谁了吧……文策尔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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