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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头领路,一个男子徐徐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云锦猞猁狲玳瑁背心,配一件靛蓝刺金长袍,那腰间的龙珠羊脂白玉带着温润的色泽,一看便是长期在北象山温泉水泡着的上品。

众人行过礼后,魏王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这就是今上的三皇子魏王穆显,傅采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见穆显眉飞入鬓,轮廓分明的脸上狭长的双眼为他添了几分柔和,但他的眼中盛着的却是果敢与从容。虽然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弱冠,但那持重沉稳的气势,步履快而稳重,衣袂翻飞仪容出众,一双眉眼不辨喜怒却隐隐透着几分王者之风。不愧是受宠的皇子,仪态气度看起来端的与一般的勋贵子弟不同。难怪傅采蕴听说,魏王穆显是太子最大的对手。

只是没想到,只是两个勋贵子弟比剑,竟然连如此高位的王爷都引来了。穆显的母亲是薛氏,他此次前来,定然是为了站在薛荣那一边。傅采蕴不由得感叹,那薛荣竟然与魏王关系这般密切,不由得又对薛荣的傲慢多了几分理解。

穆显直接走到了薛荣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一笑,“表弟,老七让我捎个话,这次等你赢了比剑,他会在宫中设宴给你庆祝。”

薛荣在穆显面前表现得谦和,和方才完全不一样。听到穆显的话薛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比剑一事,竟然还传到了七皇子的耳中了……”虽然薛荣摆出一副恭谦的神色,但穆显的到来,却是更加增添了他的威势。傅采蕴看得出,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骄兵必败!她在心中冷哼。

其实算起来,傅卓林也是穆显的表弟。但由于永宁长公主早逝,他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入宫,与大鄢的权力核心圈子有太多的接触。因此傅卓林兄妹二人自然就与皇室宗亲没有太多的交情。

“哥哥。”见到魏王穆显,傅采蕴也有些坐不住了,也不避嫌地走到傅卓林身边,轻声道,“你别管那什么魏王,就是今上来了,你也不能认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认输了?”傅卓林拍了拍傅采蕴的脑袋,看着她言之旦旦的模样只是轻轻一笑,“你呀,就乖乖坐到四哥隔壁,别出声。”傅采蕴担心自己的哥哥因为穆显的到来而受到什么影响,但傅卓林又岂是那么容易受到影响的人?

本来原是两个学生说好的斗剑,似乎因为魏王的到来而被愈闹愈大了。傅采蕴还在疑惑魏王跟薛三究竟交情是有多好,值得他特地前来观摩?却不知此次穆显的观剑不过是一个幌子,在这里寻觅贤才,才是穆显来到明心书院的真正目的。

纵观当朝局势,中宫一直无皇子,只有二公主和六公主。三年前,大皇子与朝中权臣结党,利用权臣逼迫皇帝立太子。由于没有嫡子,无非立长或是立贤。二皇子早夭,当时的穆显年纪尚轻,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功绩,就更别提其他的皇子了。碍于朝中施加的压力,而大皇子虽然出身稍稍低了一些,旁的却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因此今上便将大皇子穆凡立为了太子。

为了这件事,薛德妃还不忿了好些日子。以她在后宫的地位和她的孩子们受宠的程度,若是等到穆显再大一些,这太子之位还指不定轮到谁。

不过皇帝正值盛年,这个江山在短期内还不会易主。最终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穆显此行,正是为了寻获可以辅佐自己的良才。明心书院都是权贵高官的子弟,也是未来掌控大鄢的上位者们。他亦要趁此机会,看看何人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何人又会坐吃山空。如果能够将几个贤良之士收到门下,想必于己也是大有裨益。

突然,在围观的人群中,有好事者提议让穆显当这次比剑的评判。这次的比剑是本是两个学生之间的私下比赛。许慎对于这种私下比斗虽不明令反对,却也不提倡。因此二人请不到他们的老师黄将军做评判。而穆显这次前来,正好就充当了裁判这一职。

傅采蕴又不由得嘟起粉唇,所有人都看得出穆显是亲薛荣的,让穆显当评判,不免有偏颇之嫌,那还不得让自家哥哥吃大亏?

傅卓琛看得出傅采蕴小脑袋在想些什么,但他看起来倒是淡定。“你放心,魏王能够深得圣宠,必定是个聪慧的人。如果连一个比剑评判都当不好,又怎么替今上处理朝政之事呢?”

傅采蕴听了他的话,也只得轻轻颔首。

巳时一到,擂鼓声起,喻示着比剑的时间已到。

这边厢的傅卓林已然万事俱备,那边厢的薛荣也是摩拳擦掌。二人走到了中间那一片空地,空地四周已经被箭垛子围着,算是一个小小的擂台。

“呯”的一声,穆显重重地一敲锣鼓,昭示着比剑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受伤

“君儿,这么漂亮的珠花谁给你的?”萧陈氏注意到女儿的首饰匣子旁边放着一个特别精致华丽的珠花,与匣子里头的首饰全然不是一个档次。也不是平素低调简朴的女儿会买的。

“这是国公府五姑娘送给我的。女儿本也想推辞,可五姑娘说什么也要给我,女儿这才收下的……”这么说,也不知道萧陈氏能不能接受。萧素君故意避开了母亲的目光。

“五姑娘?……”萧陈氏沉吟了一下,“可是前些日子才从驸马府来到国公府的那位五姑娘?”

“就是。”萧素君点了点头,“她贵为公主之女,却全无架子,人还很热心肠,也不嫌弃女儿出身。”

萧家在老家湖州,已然是声名狼藉。这一切,都拜萧素君的父亲所赐。

原本萧家也是当地小有名望的家族,有自己的田产与商铺,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而萧素君的父亲是萧氏的当家,也将萧氏打理得不错,直到他染上了赌瘾。

俗话常说十赌九输,萧素君的父亲便是那十个中的九个。终于他将家产败光,萧陈氏没脸带着女儿回娘家,只得带着女儿到洛阳投奔自己的姐姐。而说丈夫迁升,自然也是她的托辞。

“没想到那个五姑娘心地这么好。”萧陈氏感叹一声,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好像记得姐姐说过,她还有一个亲哥哥,与她一同到了国公府?”

“好像是听她这么说过。她还打趣说自己的哥哥闷得很,还怕将来没姑娘喜欢呢。”因为傅采蕴说得有趣,萧素君便记住了。她也没想到五姑娘竟然会这样开自己哥哥的玩笑。

萧陈氏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高手过招,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皆是黄将军手下一流的学生,手起刀落,快如闪电。傅卓琛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旁的傅采蕴虽然看不太懂,但也不敢眨眼睛,怎么说都是自己唯一的亲哥,上了比剑场就再无忍让的道理,傅采蕴生怕他会出什么差池。

魏王穆显本来是想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众学生的,没想到他竟然也被两人的斗剑吸引了过去。之前听薛荣的意思,似乎把他的对手傅卓林说得不值一提。但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那些姓傅的,又有哪个真的这样不值一提?穆显不由在心中冷哼。是否要将这英国公府拉到自己的一侧,也是穆显曾经考虑过的事。只是薛氏与傅氏的交情一向不深,而且他也跟英国公没有太多交情,这才作罢。

薛荣的底子穆显也大概了解,傅卓林能与他抗衡那么久也稍稍让他有些惊讶。不过这一切,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哥哥!”傅采蕴也顾不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惊得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被傅卓琛按住,她可能便要跑到场子里头了。只见薛荣步步紧逼,而傅卓林则一步步地后退,眼看着便要碰上身后的箭垛子了。

薛荣自以为能够将傅卓林打出场,那么他便赢了这场斗剑。谁想到傅卓林竟然还有一着,他在最后一瞬倏地扭动手腕,用自己的手顶起薛荣的手,顺便卸了薛荣剑上的力度。他的手腕再猛一发力,剑镡一打薛荣的手,疼得他低呼一声,手也松,剑也被击飞,飞到了场外。

“你、你练成了那个剑谱的最后一招?”薛荣大愕,没有想到,这个竟然只是傅卓林设的一个局。以退为进,在松懈对方的警觉之余还能杀一个措手不及。

但薛荣的那柄剑飞到了场外,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直直地冲向了围观的人。

“五妹小心!”傅卓琛一见薛荣的剑直直地冲向二人,傅采蕴没有丝毫武功底子见到剑飞过来也不懂得闪身,眼看着就要被剑伤到。电光石火间,傅卓琛将人扑倒在了一旁。宝剑稳稳地插在傅采蕴与傅卓琛旁边的地上。

这样的有惊无险还是让傅采蕴心有余悸。但她反应得也很快,马上便爬了起来,但她却见到傅卓琛的手臂上渗出了血迹。“四哥哥!”

傅卓林没想到自己打出的剑竟然伤到了傅卓琛与傅采蕴,心中的那点胜利的喜悦之情还未燃起便迅速的被担忧和愧疚盖过了。他迅速地跑到二人身侧,“四弟,蕴儿,你们俩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四哥哥……”傅采蕴抿着唇,不安地望着傅卓琛手臂上的血。他都是因为保护她才受的伤。

“放心吧蕴儿,我没什么,不过是皮外伤。”傅卓琛捂着肩膀坐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过是那柄宝剑剑气太过凌厉,不小心擦伤了一点。你没有受伤吧?”

傅采蕴连忙摇头,自己站起来之后同时和傅卓林一同扶起了傅卓琛。

“没有想到,明心书院里头的学生竟然还有剑法如此出色的,真是让本王眼界大开。”傅卓琛甫一坐下,穆显便走到了三人面前,他看着傅卓林,眼里含着赞许之色,“传下去,赏傅卓林黄金三箱,玉真宝剑一柄,权作是对比剑胜利者的嘉奖。”

听到穆显所说的玉真剑,傅卓林不由得眼神一亮。传说这柄剑削铁如泥,战无不胜,乃先朝骠骑大将军罗敏成的御赐宝剑,傅卓林早就听过它的大名了。

“傅卓林叩谢王爷厚礼。”

“免礼。”穆显此时看着傅卓林的目光倒是温和,没有方才那种睥睨一切的锐利。说罢又看了看傅卓琛与傅采蕴,“这些可都是傅家公子?”

“傅卓琛见过王爷……这位是在下在乡下的表弟,什么都不懂,嚷着要来看比剑,在下才斗胆将表弟带来,还望王爷恕罪。”傅卓琛低首对穆显行礼,同时压着傅采蕴的头不让穆显见到。

傅采蕴此时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也顶多是样子能骗一骗人,如果穆显要让她说话,她那娇脆的声音一听分明就是一个女子,所有的伪装都穿帮了。

“你受伤了,去包扎一下。”幸好,穆显并没有再追问有关傅采蕴的事,也没有责怪什么。毕竟

这明心书院不是他管的地方。再说这傅采蕴一直耷拉着脑袋,倒像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穆显只望了两人一眼,便又将目光重新转到了傅卓林身上,眼中便又添了几分笑意。“一看傅公子的精湛剑术,便知道以后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王爷谬赞。”傅卓林脸上不卑不亢,只是略略地低下了头,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喜悦情绪,一如既往。虽然年纪还轻,但这从容的气度看上去倒像是个将来能成大事的人。

“这次的斗剑很精彩,本王没有白来。本王以后会建议许先生多举行一些这样的比赛让书院的学生进步得更快一些。”撇下这么一句话,穆显便背起手离开了比剑场,没有再看薛荣一眼。

直到见到穆显离开,傅采蕴才在心里吁了一口气。

“四哥哥,真是对不住,若不是我胡搅蛮缠非要你带我去看比剑又怎么会让你为了救我受伤?”回到了国公府,傅采蕴满面愧疚地看着傅卓琛。虽然经过包扎他手上的伤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傅卓琛这么身子娇贵的公子哥,应该也受了不少痛楚。如果这剑刺到的是自己……傅采蕴早已不敢再想下去。

傅卓琛只对甄氏说自己是练剑才不小心受了伤。三人自然不会将今日的事说出来。

“要怪就怪我,让薛荣将剑摔得那么远。”傅卓林又在后头补充了一句。

“都不怪你们。我本就应该好好保护蕴儿。”傅卓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要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而三哥的斗剑本来就是为了帮我出气,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责备呢?这样吧,三哥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欠三哥一个人情。而我替蕴儿妹妹挡了剑,也就算是还了三哥的人情了。怎么样,我这么算还行吧?”他笑得狡黠,“这么算来也挺划算的,我欠三哥人情债,蕴儿欠我人情债,现在两清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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