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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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记得,刚出西苑时,那少年日日来芷芜苑来找自己时,眸的希冀和光彩。可最终,他亲手断送了他的希望。

那个时候,他有云妃无微不至的关爱,有巫王色厉内荏的宠爱,还有巫后暗庇护。

他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把他视若生命唯一光明的那个少年,心该是怎样的失望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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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辰又梦到了阿星。

依旧的熟悉的场景。小小的少年,手里拖了把长剑,灰扑扑的从东苑大营奔出来,袍角在地上洒下一串又一串血迹。

今日营的训练项目,是近身搏斗。他年纪最小,个头最低,自然免不了吃亏。还好,最后一场,他使了些诡计,打倒了一个大高个。

此刻正是司膳房准备晚膳的时间,他却顾不上去领。阿星病的一日比一日重了,他偷偷给马场的宋席大叔塞了许多银子,他才肯冒着危险去宫外讨了些治马的偏方,搅拌在阿星的饲料里。训练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往马场方向偷偷溜去。

宋席果然守在马场门口,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见那小小的身影奔过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

走到最后排倒数第三个马厩,果然看到了一匹毛色洁白如云的骏马,只不过,马儿却软趴趴的屈蹄半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来。

他丢了剑跑过去,紧紧的抱住马头,小小的脑袋在马儿雪白的鬓毛间蹭来蹭去,不知不觉,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马儿似有所觉,高兴的喷着微弱的鼻息,算是响应。

“这马怕是患上了马瘟,不好救。”宋席叹道。

少年黑眸里的泪水,扑簌簌就掉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抱着马儿的脖子,一直到半夜才离开。

除了值夜的宫人,所有人都已睡去,偌大的巫王宫,空荡荡的,异常冷寂。小小的少年,拖着把长剑,漫无目的的走着,等走到两座宫殿的夹道处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拖着剑拐进幽暗的角落里,抱膝哭起了鼻子。

哭了会儿,他擦干眼睛,抱起剑往沉思殿走去。

沉思殿里,竟然亮着烛火。

他疑是走错,抬起眼睛一看,确实是沉思殿无疑。

父王是不会来的,母后也不会来的,难道,是隐梅姑姑么?可这个时辰,为什么隐梅姑姑还没有睡?

他抱剑站在殿前发呆的时候,殿门吱呀一声响了。

一个身披狐裘的绝美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火红长裙随风飘动,仿佛画上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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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这声音轻柔至极, 和梦的那声“辰儿”何其相似。

一刹那,九辰彻底清醒过来, 额上,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怔然拥被坐起, 眼前依旧黑漆漆一片,枯坐片刻,便摸索着穿好鞋袜,循着记忆走出了帐门。

那些情景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几乎以为, 他又回到了幼时那座空旷冰冷的巫王宫里。

“辰儿……辰儿……”

那个诡异的女声, 又隔着重重雨幕, 传了过来, 起初轻柔, 继而,隐隐夹杂着几分焦灼, 仿佛丢失孩子的母亲。

九辰茫然的站在大雨, 头顶闷雷滚滚, 电闪雷鸣, 又急又密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他单薄的黑袍和本就苍白的面部。那股莫名的悲伤,又开始在胸冲撞。

他咬牙定了定神,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这声音干扰。

这一切, 不过都是从梦里延伸出的幻觉罢了。他只是, 不小心又梦到了阿星, 才会陷入这么荒唐的梦魇之。

他忽然想再去摸一摸那棵神女树。虽然他不大愿意承认,可神木复活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这一生都从未有过的安宁。也许,过了今夜,他就再无这样的安宁了。

从大帐到神木生长之处,这段路,他已熟记于心。因为久在军,即使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也能凭感觉敏锐的辨出方向。

守在帐外的灵士见那少年醒来,且独自涉雨朝神女树方向去了,惊喜之余,又不敢擅自惊扰他,便只远远的尾随。

有了雨水的滋养,神女树枝蔓开始以疯狂速度生长,枯败和腐朽已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生机的木叶气息。

原本焦黑的树皮,此刻湿漉漉的,缠满了枝蔓碧叶。九辰慢慢伸出手,把手掌覆在层层碧叶之上,熟悉的暖流,复沿着掌心传入体内。

仿佛母亲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离家归来的游子。

九辰慢慢扬起嘴角,吐出一口气,便靠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唯独右掌,始终紧紧贴着神女树的树干。他有些累了,很想安稳的睡一觉,没有梦魇的觉。

离恨天冒雨潜入巫山护灵军驻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冰冷的雨丝落入眼,他眼眶却渐渐发热。当年,那个明媚洒脱的红衣少女,贪杯之时,也总是

如眼前的少年一般,喜欢靠坐在神女树下小憩,怎么叫都叫不醒。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九辰慢慢睁开眼睛,嘴角微挑,道:“我梦到了她。”

离恨天喉头有些发干,许久,哑声问:“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她是我的母后,在沉思殿点了烛火等我回去,给我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再也不必担心训练回来饿肚子了。”

离恨天眼角缓缓溢出滚烫的液体,只不过,因与雨水混在一处,流出来时,已然凉透。

九辰认真的描述完,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小,道:“我可能是生病了。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也不想再在梦里见到她。”

离恨天有些意外的望着神木下,那少年渐转冷漠的黑眸,心一痛,声音愈发黯哑:“她……是

你的母亲。”

九辰抿起嘴角,复闭上双目,任冰冷的雨丝落在面上,许久,才睁开冰冷的黑眸,道:“当年,她既然选择沉水明志,这世上,想必再无她所牵所挂。死者为大,即使是在梦里,我也不该再扰她安宁。”

他慢慢收回覆在树干上的右掌,直到掌心那丝温暖彻底消失,才语气淡漠的道:“从小到大,除了兄长,那些血脉亲情于我而言,其实并无特别的意义。即使你们口的那些真相是真的,我也从未奢望过她能像梦那样,做我的母后,陪我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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