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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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阳苦劝道:“医官都说了,这伤口太深,不能吹风。王上在九歌殿和小殿下叙话也是一样的,若想让小殿下品尝最新鲜的花茶,让宫人们摘下来送到殿里就是了。”

“胡说!这花茶最讲究新鲜,就算离枝半刻,味道也不对。”楚王哼了声。

九辰沉眸听着,忽觉有些疲累,正欲把话摊开说,亭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内侍的声音响起:“王上,东西到了。”

东西?

九辰愈发困惑,便听楚王高兴的道:“让孤看看。”便让叔阳掺着他从轮椅里站起来。

四名内侍鱼贯而入,每人手皆捧着一个锦盒,打开盖子,一股白色冷气先冒了出来。锦盒里皆堆着小块的坚冰,而冰块间,赫然是一双双鲜活的眼睛。

楚王一一扫过,皱眉道:“第一双太过秀气,第二双太过刚烈,第三双……勉强还凑活,第四双,那是女人的眼睛吧!”

掌事的内侍吓了一跳,忙苦着脸告罪:“王上息怒,实在不是老奴懒惰,而是……”他偷偷瞥了九辰一眼:“像小殿下这边眸如墨玉的漂亮眼睛,实在太难找了。”

九辰如遭雷击。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的道:“你……挖了别人的眼睛?”

楚王不以为意的道:“能为寡人的外孙牺牲一双眼睛,是他们的荣幸。”

九辰剧烈一颤,五指紧紧攥着石案边缘,只觉如坠冰窟,周遭阴冷无比,令他胸口闷窒。

他咬紧牙关,艰难的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做出这么残暴不仁的事?”

“残暴不仁?”楚王目光一缩,强压下怒火,哼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满口虚伪的仁义道德!定是离恨天那混蛋教的!”

“呵。”九辰冷冷抿起嘴角:“他再混蛋,也不会像您这样草菅人命!就算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也绝不会占据别人的眼睛!”

“你――!”楚王猛地扬起手掌,叔阳吓了一跳,忙抱住他手臂道:“王上,小殿下这是心地善良,您消消火,此事需从长计议才是。”

许是气得撕裂了伤口,楚王闷哼一声,叔阳忙掺着他坐回轮椅,见麻布下果然渗出血色,疾呼道:“去传医官,王上伤口裂开了!”

九辰最终被安排在了子兰殿休息,直到入夜,楚王和叔阳都没有再出现。

简单吃了几口晚膳,却有内侍来报:世子殿下来了。

世子?那便是西陵韶华了。九辰对此人印象极深,计较片刻,便让内侍扶他出去迎客。

西陵韶华带了一大堆补品,一进殿,就热情的以甥舅相称,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在巫国闹得那些不愉,并感慨道:“其实那时在伯乐马场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这双眼睛跟阿语生得极为相似。只是,那时碍于你的身份,没敢多想。”

九辰礼貌的笑了笑,没吭声。

“是舅舅失言了,不该提起这茬事。”意识到不该提眼睛的问题,他愧疚的望着对面的少年,道:“若是两年前就把你从巫国带回来,也不至于让你吃这么多苦。”

说着,他引袖拭了拭眼角泪痕。

“你也别怪你外公,当日你代替巫子彦去楚使驿馆验血,我们无意发现你的身份,也极想带你回来。只是,当时形势太过复杂,若贸然带你回来,你也不一定愿意。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两年时间。”

见九辰脸色明显有些泛白,西陵韶华关切的道:“可是哪里不舒服?都怪舅舅,只顾自己说话,都忘了你还重伤未愈。”

九辰摇头,依旧没吭声。

西陵韶华又拉着他说了一番关切的话,才满口不舍的告辞离去。

九辰心膈应,枯躺了一夜,第二日天色刚亮,便唤来一名内侍道:“我要见楚王,烦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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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 184 章

来到楚王所居的九歌殿,只听得杂乱的脚步声来回穿梭,像是宫人们在进进出出, 隐约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叔阳恰好从殿里出来,正叫住一个宫人, 低声嘱咐着什么, 抬头间见九辰过来,吃了一惊, 忙毕恭毕敬的走过来, 简单行过礼,道:“小殿下何时过来的?这些宫人不懂事, 竟也不知通禀。”

九辰只道刚刚过来, 便问:“我听殿外乱腾腾的, 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料, 叔阳竟哽咽道:“王上……王上他……”后面的话竟说不出来。

九辰暗暗皱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叔阳究竟是在演戏,还是楚王确实情况不大好。可听殿前这阵势, 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略一计较, 便道:“我不懂医术, 若有能襄助之处,你尽管直言。”

叔阳这才说出实情。原来,昨日楚王伤口裂开后,一受风,竟感染了御园里的某种花粉,以致伤口溃烂,高烧昏迷了一夜,现在都不见好。

“昨夜王上昏睡时,口不停的唤着小殿下的名字,老奴本想派人去请小殿下过来,可王上忽然睁开眼,说小殿下还在病,严厉警告老奴不许扰了小殿下休息,更不要把他病发的消息传出去。”叔阳红着眼睛,殷切的望着九辰道:“小殿下若能进殿陪陪王上,他老人家定然会非常开心,伤口定也能愈合的些。”

九辰惊讶于此人脸皮之厚,那伤口愈合自有章程,岂会因为他进去说几句话就加速度。不过,楚王这伤毕竟是因他而起,若此时坦露出不适宜的情绪,未免太不厚道,整了整衣袍,便让叔阳引路。

殿内倒比外面阴凉一些,宫人的脚步声也稳而不乱,十分有秩序。楚王躺在高榻上,面皮发红,眼皮浮肿,浑身忽冷忽热,显然还发着高烧,神识也有些昏聩。

医官们刚换完伤药,见叔阳带着九辰进来,便识趣的退下了。

“可是辰儿来了?”楚王半睁着眼皮,正由一名宫婢喂药,隐约瞧见一个少年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立刻激动的撑起身子,就要挣扎着下榻。

叔阳疾步过去扶住楚王,劝慰道:“小殿下是专门过来探望王上的,王上可要当心身子才是。”

楚王不理他,光着脚就要下床,急切的呼着:“辰儿过来,让寡人瞧瞧。”

九辰暗吃一惊,昨日在御园,楚王说话时还底气浑厚,语调高亢,十分有精气神儿,没想到,短短一夜,竟然虚弱至此,说句话便要喘上一阵。

他出神的功夫,叔阳已一把拽起他手臂,将他拽到楚王榻前。继而,楚王才肯侧身躺下,紧紧的牵起他一只手,放在宽厚的掌慢慢抚摸,边喘边问:“辰儿,你可还在怪外公自作主张?”

九辰知他指的是昨日那场不愉,心头虽还膈应,可对方这般凄惨模样,还是因救他受的伤,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再说狠话,便乖顺的道:“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

楚王似没料到眼前这桀骜的少年忽然转变了态度,怔了怔,欣慰的笑道:“你能明白外公这片苦心,外公、外公就是死也无憾了。”

因情绪有些激动,牵动肺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

叔阳大惊,急名宫人捧来痰盂,折腾了好一阵,楚王呼吸才渐渐匀称。自始至终,那只手掌,却一直紧紧的握着九辰手,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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